第4章 覓食

第4章 覓食

這座荒島如同湛藍海域中的一顆綠色的寶石,周圍是青色的淺海。

放眼望向海面,看不到任何船只和島嶼的影子。

熱帶的日光格外猛烈,談逸冉退到椰樹的樹影之下,找了塊大石頭坐着。樹影婆娑,斑駁地落在他清秀而蒼白的臉上。

他又餓又累,不想處理自己濕透的衣服和頭發,赤腳坐着,把外套扔到沙灘上曬幹。

不遠處,殷朔年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根長長的樹枝,正用它捅一棵低矮椰樹上的椰子。

談逸冉盯着那顆圓潤飽滿的椰子,饑餓感更加強烈。

一聲悶響,飽滿的椰子砸在了地上。

殷朔年放下手中的樹枝,抱起椰子,走到談逸冉坐的地方,雙手抓着椰子舉過頭頂。

“借過。”

談逸冉聞聲,往邊上挪了挪,殷朔年一揮手臂,椰殼狠狠砸在岩石上。他熟稔地重複砸了兩次,堅硬的外殼很快就裂開一條縫,流出裏面清澈的汁水。

殷朔年仰頭喝了一口,汁水從下巴流下來,淌過滾動的喉結。

談逸冉微微一挑眉,對他的熟練有些驚訝。

“熟了。”

殷朔年把椰子塞到談逸冉手裏,轉身拿過挂在樹幹上的毛衣 ,開始幫他擰幹衣服。

談逸冉抱着椰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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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來。”

他站起身,一把奪過自己的毛衣外套,而後将椰子還給殷朔年。

“我自己有手,餓了也會找吃的,”他冷眼看着殷朔年,再次把衣服挂回樹幹上,“我不需要出軌男的施舍。”

殷朔年聽到某個詞彙,微微蹙起眉。

談逸冉發了一通脾氣,轉身要走,然而起身時眼前一陣眩暈,腿一軟,又跌坐在石頭上,被殷朔年一把扶住。

“昨晚的晚餐你沒吃?”殷朔年問。

談逸冉嘴唇發白,擋開他的手。

“你沒有義務照顧我,”他從石頭上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沙礫,“走開。”

他轉身離開,殷朔年站在原地,沒有阻攔。

沙灘柔軟,沙礫在陽光下泛着金光。談逸冉赤腳走在海邊,若不是處在這樣的困境裏,這樣的地方實在非常适合旅游。

他沿着沙灘走出去很遠,直到回頭已經看不見殷朔年了,才停下來。

他們剛才所在的是一處“V”形凹陷,一直往前走,是更加平坦開闊的淺灘。

樹影搖晃,談逸冉在高大的椰樹之間尋找,終于找到一棵矮些的。

不就是弄吃的,能有什麽難度?

他卷起衣袖,四下尋找一番,在沙灘角落裏找到一根長樹枝。

太陽的光暈在樹後時隐時現,談逸冉眯起眼努力對準,眼睛被日光刺得生疼。他握着那根樹枝的一端,屏住呼吸,用力捅了兩下。

樹上的椰子紋絲不動。

刺眼的陽光刺激出了生理淚水,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忍着胃痛,換了個角度繼續撥弄那顆椰子。

灼熱的陽光将他的皮膚曬得泛紅,額上也滲出了汗。大概過了快五分鐘的時間,那顆椰子松動了許多。

他鼓足了勁,用力一捅,飽滿的椰子轟然掉下來,在腳邊砸出了一個沙坑。

成功了。

談逸冉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随手将淩亂的頭發挽到耳後,抱起戰利品,快步沿路返回。

回到登島處的時候,殷朔年正在曬衣服。

黃金色的沙灘上,橫向生長的椰樹下攏着一片藍色樹影。

殷朔年脫了襯衫,赤着上身,将自己的衣服和談逸冉的外套都搭在礁石上。

他背對着談逸冉,用砸開的椰殼舀起海水,洗幹淨手上的沙礫,又從風衣內側的口袋裏掏出兩樣東西,同樣擺在旁邊。

談逸冉抱着椰子走上前,就見他手裏拿着個錢包,礁石上還擺着一個長條形的精致皮套。

“殷老板真是愛錢如命,在水裏游那麽久,錢包還沒弄丢。”

談逸冉輕笑一聲,殷朔年下意識将錢包蓋在衣服下,轉身站起來。

他比談逸冉高,赤裸着站在面前,露着一身緊致的肌肉線條,脊背挺直,肩寬腰窄,十分有壓迫感。

談逸冉舉起手中青色的大椰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英氣的眉毛一挑。“要嗎?”

殷朔年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訝。

“你撿的?”他問。

“我摘的。”

談逸冉将椰子放在一旁的礁石上,找了個鋒利的角,學着殷朔年的模樣,将那椰子砸開。

撞擊的力度讓他雙手震顫不已,好在重複幾次就成功了,沒有太丢臉。

椰殼上被鑿出了一個小洞,談逸冉用力将裂縫掰開,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椰汁。

清甜的液體灌進口腔,又從紅潤的唇角流出來,腹中的饑餓感終于褪去些許。

見他能夠自己弄到吃的,殷朔年終于放心了點兒,将目光轉移到他的身上。

“吃飽了過來脫衣服,小心晚上着涼。”

他說着,微微側過身,越過談逸冉,去撿那放在地上的錢包。

談逸冉的視線落在了他右手小臂外側。

那裏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燒傷疤痕,猙獰刺眼,比膚色淺一些,像附在皮膚上的蜘蛛網。

談逸冉的目光在那處停留片刻,諷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抱着椰子走了。

他找了個離殷朔年十多米的大石頭,背過身将貼身的毛衣脫下來,攤在石面上。

海浪沖上淺灘,他挽起褲腳,将頭發散下來,望着浪花的白沫發呆。

殷朔年胳膊上的疤是因為他才留下的。

大一的時候,他們就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快畢業的時候才正式開始同居。談逸冉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某次情人節的時候,卻突然來了興致,搶着要做頓好吃的。他對做飯一竅不通,炒菜時鍋沒拿穩,眨眼之間就砸了下來。

殷朔年及時将他護在懷裏,自己卻被砸下來的鍋燙到了手臂。

去醫院的路上,談逸冉快吓哭了,殷朔年卻一直摟着他,吻他的眼睛,說着沒事,別害怕。

那傷疤觸目驚心,即使是過去了好幾年,也依舊是談逸冉心中的一根刺。

海浪沖刷着他腳踝上的沙礫,海面如同一張破碎的鏡子,倒映着勻稱白淨的身體。

“冷?”

平靜的水面起了一道漣漪,映出殷朔年的倒影。他的身體被陽光曬得很暖和,靠近了,能感覺到溫暖的體溫。

“沒有。”

談逸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尴尬地遮擋着身體,發梢搭在肩膀,在陽光下呈現出漂亮的淺金色。

他盯着水面下的影子,一高一矮,靜靜地伫立着,忽然有些心酸。

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常常想起殷朔年,一邊恨自己總想着他,一邊恨他的背叛。

如今重逢,他從富人家的少爺混成了沒名氣的小模特,而殷朔年靠自己努力這麽多年,已經把公司做得風生水起。

殷朔年偏過頭看着他,視線在談逸冉瘦削的臉上逡巡許久,開口問:“過得還好嗎?你剛才說……要去新西蘭工作,你父親派你去談項目?我聽說,你平時還會去當模特。”

談逸冉笑了笑,面色不改地撒了個謊。

“對,談項目。我現在在我爸公司裏上班,管個小部門,挺好的。”

“你父親……對你好嗎?”

“多謝你關心,好得很。”

他語氣不善,殷朔年聽完卻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是對他的現狀很滿意。

談逸冉心裏升起一股無名火,不爽地抱着胳膊。

——事實上,他已經兩年沒回過家了。

當年他還和殷朔年在一起的時候,父母就因為這件事而和他大吵一架。談逸冉便一直和家裏斷了聯系,直到和殷朔年分手時,他才賭氣回到家中。殷朔年以為他一直被父母養在家族企業裏,實際上,他只在家裏待了一個月,就因為父母逼婚而再次離家出走。

但這件事鮮有人知,一是談家愛面子,不會宣揚這樣的“醜事”,二是談逸冉不想讓自己被殷朔年比下去,因此面對所有同學朋友時,他都會謊稱自己在自家公司工作,平面模特只是興趣愛好。

實際上,這兩年他一直在做平面模特,工資不算少,但他花錢大手大腳,也習慣了高消費,因此過得相當拮據。

這樣狼狽的真相,他是絕不會告訴殷朔年的。

“不能幹等着,”殷朔年平靜地說,“該找地方過夜了。”

談逸冉轉頭看了他一眼,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睛。

“別多想,”殷朔年擡起手,試探着用手指撚起他的發梢,“我們會活下去的。”

柔軟的發梢在他指尖纏繞。

談逸冉垂下眼,轉身離開,躲過了他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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