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徇私
林旭猜測，陸總大概是中了什麽魔怔。名單上一個接一個的機構足夠令人瞠目結舌。
動物公益基金會，小動物保護協會，防止虐待動物協會……怎麽，怎麽感覺都跟消失的那只貓有關？
額頭上冒出了細汗，他忍不住再次确認，“陸總，就……就這些了吧？”
“暫時這樣。”放下筆，陸時衍簡明地答，複又擡起頭，“還有什麽事嗎？”
“資助金額全都以您個人的名義捐獻？”林旭遲疑地建議，“不如……用公司的名義？這樣對‘時潤’的形象也……”
“太惹眼了。”陸時衍打斷道。
“……”
确實，一下子捐助那麽些動物協會，引人注目在所難免。可……陸總，您确定您這樣做就很低調？林旭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
關于慈善，陸總好像從沒有這麽熱衷過……
陸時衍倒并沒奢望能從這些組織裏找回萌萌，只是哪怕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他也希望，能力所能及地減輕它的傷害。
不論它在哪兒，但願碰上好心的人，獲得善待。
你過得......還好嗎？他輕輕嘆了口氣，又憂心起來，擔心它膽小，受了欺負也反抗不了；擔心它流露街頭，吃不上飯；還擔心......沒有他在身邊，它能否睡得安穩。
大大的落地窗前，孤單的背影定定地站立，忙碌的車水馬龍與冰冷的高樓大廈盡在眼前。
消息傳來的時候，眼見着天色要變。
陰雲從遙遠方天邊推搡過來，慢慢将城市席卷。前一刻還敞亮的天，此時已經陰暗下來。
暴雨之前一貫燥熱，空氣悶悶的，呼吸格外不暢，心情似乎也變得焦躁起來。
Advertisement
半小時以前，他們接到了一通電話，有人發現了“尋貓啓事”裏的萌萌，于是陸時衍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去。
然而還是無功而返，稍微捂熱的心又瞬間冰涼，被澆得透透的，整個人只覺得徹骨的寒。
模樣很像，可再怎麽相似也不是它，那不是他的萌萌，他的萌萌……看他時的眼神不會那麽冷漠，那麽的……沒有溫度。
揉了揉太陽穴，陸時衍疲倦地阖眼。
回來的路上，林旭坐在前面，屏着氣當司機，一聲也不敢吭。
暴雨突至，誰也沒有防備，行人匆忙躲避，腳步疾速，文件袋、公文包全都用作了遮擋的工具，踢踢踏踏，地上水花一片又一片。
雨勢越來越大，路人走的走，躲的躲，漸漸寥寥無幾。而為數不多的人當中，周詩萌也是其中一個。
不過幸虧她眼尖，成為落湯雞之前驚喜地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車牌。
一輛黑色奧迪停在了紅綠燈前。
她忙跑過去招呼示意，可發現她的只有駕駛座上的林秘書。
車窗搖了下來。
林旭後知後覺地打量起上司的臉色，有些錯愕，別的情緒倒并不明顯。
透過小小的縫隙，周詩萌只能窺見裏頭那人的面部。
一雙深邃狹長的眼。
“你們怎麽在這兒？”她傻愣愣地問了句廢話。
頭上頂着一個随身的斜挎包，雨水淅淅瀝瀝地打在她的手臂上，順着肌膚滴落。看她的表情，并不輕松，陸時衍不禁皺眉，“先進來吧！”
“我記得車裏有幹淨的毛巾？”人上車以後，他接着問了一句。
“啊？”林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有有！”又忙遞了過來。
“謝謝。”從陸時衍手裏接過毛巾，周詩萌的心跳又加快了些，心不在焉地擦拭，目光卻始終有意無意地圍着他轉。
“周小姐要去哪兒？”林旭詢問說。
“送我去最近的地鐵站就好。”沒想和身旁的人分開，她下意識覺得他會出口拒絕。
果不其然。
“雨太大，直接去西林路吧。”陸時衍記得她家的位置。
周詩萌忍不住小小的竊喜一番，“麻煩你們了。”
“這有什麽，別客氣……”林旭仗義地應，下一秒，笑意便凝固在了臉上。
後視鏡裏，陸總神情裏那絲似有若無的寒意，頓時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他納悶極了。
“你們這是去哪兒？我不會耽誤行程吧？”周詩萌借故打量身旁的人。
“不會。”陸時衍沒有多餘的話。
“哦。”她暗自吐舌。
倒是林旭覺察到了尴尬的氣氛，看着眼色搭話，“周小姐這是去了哪兒？”
“沒什麽，随便買了點東西。”
“對了，再過不久就到開學季了吧？”林旭似是想起了什麽，又接着由衷感慨了一句，“年輕真好！”
周詩萌無聲嘆了口氣，垂下頭，視線偏轉向陸時衍。
這正是她所遺憾的地方，年齡上的差距讓她感到氣餒。她倒希望自己能長大些，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了。
從後視鏡看去，小姑娘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定在陸總身上，林旭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滞，整個人怔愣不已。
驀地，橫空出現一聲巨響，驚雷在空中劈出長長的軌跡，光亮忽閃了下。
幾乎是條件反射，周詩萌身子一抖，伸手胡亂一抓，緊緊握住了什麽。光線有些暗，即使有了依靠，她仍是一副顫巍巍的模樣，埋頭閉眼，将自己緊縮成一團。
那聲尖叫被堵在了嗓子眼裏，得到不發洩，內心的恐懼更甚。
對于她的反應，陸時衍的眼裏有絲錯愕一閃而過。視線緩緩下移，從她低埋的腦袋，直至緊緊扣住他的那只手。
她的手禁锢在他手臂上，力道不大，卻寄托了全部的信賴與希望。
他下意識地伸出另一只手，指節僵硬，動彈一下，甚至有咯吱咯吱的細微聲響，費力地擡起胳膊，正要觸摸到她，那股力道卻驟然消失了。
如夢初醒，他即刻擺正了姿态，然後聽見她細聲的一句“不好意思”，聲音裏透着驚吓過後的淡淡喑啞。
“沒事。”陸時衍仍有些恍惚，他為自己剛才那一瞬的想法而震驚——他竟然想出手安撫，觸摸她柔軟的頭發。
垂在身邊的手稍微緊了緊，半合成拳，仿佛這才恢複它的主張。
或許是在雨裏淋了一陣，她的手有些冰涼，撤開時，那種沁人的觸覺沒有一下消散，沒來由地令人心慌。
很不可思議，在那一瞬間，竟然會産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錯覺——她仿佛跟他很熟。
直到将人送到了家，陸時衍仍然有些魂不守舍。望着那抹離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問，“女生是不是都很害怕打雷？”
林旭咂咂嘴，“看情況吧。”
“有什麽問題嗎？”他接着請示。
“沒什麽，繼續開車吧。”陸時衍收回視線，望向身旁的座位，方才的人已經不在，也不知是哪裏，總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劇本的籌備工作順利地進行，出于對自身作品的了解和珍視，周詩萌幾乎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就連去找陸時衍的時間也沒抽出來。
電影劇本的創作說簡單也簡單，但要說困難也不會有人存疑。
《憂郁的喵》是個連載故事，在大熒幕上體現自然需要縮短篇幅，将最精華的部分提煉出來。
到時潤的這天，周詩萌其實心裏沒底，但再忐忑也不能讓人看出來。
這次的甄選由專業團隊操控，漫長的等待過後，終于迎來了公布的時刻。
一進會議室，就見負責人朝自己走來，“不愧是原著作家，無論是細節還是框架部分，都處理得很好……恭喜周小姐！”
“謝謝！謝謝！”
一番贊賞總算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周詩萌握慣了畫筆，那麽大段的文字也是第一次嘗試，對她來說，沒被嫌棄已經萬幸，這次的收獲算得上是意外的驚喜。
心裏自然大好。
陸時衍從走廊上經過，恰好和她迎面碰着。她雀躍的心情流露得過分明顯，舒展的眉梢、輕松的步調，看過去一覽無餘。
想來結果不錯。
或許是興致格外地高，說話也就随意了一點。周詩萌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一聲“陸時衍”語調稍稍拔高，又像粘了什麽甜膩的東西，糯糯的，讓人聽了心頭一軟。
“你剛剛聽見沒？他們用了我的劇本！竟然用我的劇本！”她炫耀似的開口，彎彎翹翹的睫毛下，一雙眼睛仿佛閃着異樣的光。
她的語氣幼稚且熟稔，像是跟他認識許久一樣。
“恭喜你，周小姐。”他拿出客氣的姿态。
她的笑意頓時收斂了些，心裏鬧起了別扭。一雙手攪在一處，看樣子有些委屈。
別這麽叫我，我不愛聽。
她為他的疏離感到沮喪，可是沒有氣餒，進一步問道，“你待會兒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吃飯，再怎麽說，也要好好感謝你。”
陸時衍似乎有些詫異，“我想你誤會了什麽，我沒有徇私……”說到這兒，自己都愣了，忙改口道，“沒有包庇周小姐的意思。”
仔細琢磨，好像還是不大對勁，可再想改口已經沒有辦法。
這話實在引人遐想！周詩萌一怔，緊接着害羞地抿嘴，原來她就是那個“私”啊！
好想捂臉怎麽辦？
陸時衍難得窘迫一回，這要是被祁晔瞧見了，還不知道會笑掉哪顆大牙。
周詩萌回過神來，仍然一副別扭的模樣，“那……今天這頓飯，就算我欠你的吧，找時間再還就行了。”
匆忙把話說完，沒給他留反駁的時間，抓住機會轉身就走。從背影看上去，小碎步跺得極快。
陸時衍無奈地笑。
叮叮——
電梯門打開，裏面出來的是一個小男孩，懷裏還抱有一只小貓。
周詩萌露出詫異的表情，只一瞬，又調開視線，自覺往電梯裏走。
景睿絲毫沒有察覺，只專心地逗弄小貓。出來以後碰見陸時衍，頓時笑逐顏開。
“舅舅——”
一來就問了好幾回，“萌萌呢？萌萌在哪兒？”
說起這個，陸時衍的眼神瞬間一黯，“它走丢了。”用最淡然的語氣陳述着最傷懷的事實。
“啊？”景睿訝異一聲，立即苦惱起來，視線移到自家寵物的身上，“可是‘霸王龍’想萌萌想得厲害，這幾天總不愛吃飯，也不願意跟我玩兒了……”
“舅舅你快找找萌萌吧！”景睿委屈吧啦地看他。
懷裏的貓恹恹的，烏黑的眼睛波光流轉，仍盯着電梯口不放。
“喵～”它有氣無力地哼。
作者有話要說： 強烈呼籲！收藏我！收藏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