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二
二
過了一個多時辰,大火才被撲滅。縣衙來了很多差役,方多病帶着李蓮花和其中一位捕快在已經燒得焦黑的屋子前查看着。
威遠镖局也算是當地的大戶,雖然裏頭都是行走江湖的武人,但镖局這些年也掙了不少錢,平時的排場也不小。前幾年威遠镖局的總镖頭之女因采蓮莊嫁衣殺人案殒命,那案子還是方多病和李蓮花一起破的,沒多久總镖頭思女成疾,退隐江湖,由原來的副總镖頭常傾接替掌管镖局。
這常傾當年也是個人物,曾在天機堂做過掌事,掌的是專門管理和存放機關火藥的朔月閣,也因此才與何曉惠有交情。後來他應弟弟之邀幫威遠镖局保了趟镖,不知怎的就離了天機堂,做起了籍籍無名的一個镖師。
如今失火的正是威遠镖局的一間廂房。
說是廂房,不如說是庫房,這裏原本是镖局存放镖箱的地方,前面有半間客堂可以小坐,後面大半間都是空的。最近常傾過壽,镖局暫歇,只有昨日剛到婺州的莫家莊大少爺莫白雪,帶着兩箱紅貨來镖局找常傾商量押镖的事情。
“方才下雨,我們就把院子裏的桌椅先用油布遮了,想着等雨停了再重新布置,明日就是常老爺的壽宴,今夜之前必定是要布置妥當的。”镖局的一位管事戰戰兢兢地站在他們面前,臉上的驚恐之色還未褪去。“莫公子說要送兩箱紅貨去江北,常老爺說要等壽宴過後再走,所以叫了镖局的另外三位老總來商議。”
方多病輕輕在李蓮花耳畔道:“聽說這三個都是跟着老的總镖頭行走江湖多年的镖局元老,在江湖上也頗有點聲望,一個是飛雲劍王猛,一個是黔水十三刀關平,還有一個是當年單騎力保三十萬兩黃金過了大漠的火蓮掌段文延。”
李蓮花輕輕搓了搓手指,嘆道:“別人不說,單說這個火蓮掌段文延,當年押着三十萬兩黃金闖了大漠黑石寨的地盤,整個镖隊殺至只剩他一人。誰料他在沙漠中潛伏數日,偷襲黑石寨,一掌劈死黑石寨的大當家單昆,又将那三十萬兩黃金奪了回來,着實厲害得很吶。”
他喃喃地道:“這麽厲害的人物,在江南的威遠镖局當镖師,老镖頭退位後卻沒讓他坐上總镖頭的位置……”
那管事一張臉苦成了大苦瓜,斷斷續續地哭訴道:“今日莫公子也在廂房裏,那兩箱紅貨也在裏面,現下我們也不知該怎麽辦。”
等濃煙散盡,衙門裏的差役捕快破門而入,方多病和李蓮花也一并跟了進去。原本這就是件無比棘手的事情,如今百川院的刑探大人願意出頭,那些捕快衙役心裏別提多樂意,自然也唯方多病馬首是瞻。
廂房內燒得一片焦黑,散發着各種木頭布料燃燒殆盡的氣味,還混雜着屍體的焦臭。方多病拿出帕子讓李蓮花把口鼻捂上,自己用袖子擋着臉,環視四周情況。
房內有一些簡單的桌椅家具,早就燒成了木炭。房內一共有五具焦屍,其中兩具趴在靠近房門的地方,一具挂在東側的窗下,一具倒在靠北面的木箱旁,俱是燒得關節扭曲,面目全非,令人不忍目視。
還有一具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手臂挂在扶手處,頭向後仰着,皮膚骨骼已焦黑萎縮,骨頭縫裏還冒着火星,偶爾發出吡啵的響聲。
饒是衆人見多識廣,也不禁都皺起了眉頭。這些人是活活被燒死在房間裏的。
方多病又看了一圈,揮手讓衙役将屍體一具具搬到院中,用白布蓋了,自己則圍着門窗查看。
照理來說,如果是屋內起火,他們五人可以打開門走出來,即使門打不開,窗也還是能開的,卻不知為何五人都被燒死在屋裏。
看了一會兒,方多病果然發現了問題所在。
門扉之間和每一個窗縫下面,都有兩排小小的孔洞,十分整齊,不知是什麽東西弄出來的。
正在這時,一只手将他的胳膊拉住,方多病擡頭,看到李蓮花朝他眨了眨眼,就知道李蓮花有話要說。
兩人到了屋外,李蓮花拉着他鑽進了廂房後的一條窄道,指着地上一個亮閃閃的東西。
“小寶,你看這個。”
方多病疑惑着蹲下身,卻見是一個如同鳥爪一般的鐵器,上面還穿着一根細絲,細絲只有寸許,另一頭明顯是被利刃割斷的。
“這是……”方多病用袖子裹住鐵器拿了起來,“這是天機堂的啄雁鎖!”
李蓮花蹲在他身側,也看着這精巧的鐵器:“天機堂的機關怎麽會在這裏出現,難道這場火和天機堂有關?”
方多病面上變色,心裏更是吃驚,這啄雁鎖是仿照雄鷹的鷹嘴和腳爪形狀所制,只要卡住縫隙,就可以用後面的細絲操控門窗的開合,如果在外面将啄雁鎖扣在門窗縫隙裏,從裏面是無法打開的。
更何況威遠镖局這件廂房因為歷來都是存放镖箱紅貨的地方,四面牆和門框窗框裏都用精鐵加固過,要是門窗都從外頭被套死,整個廂房就如同一座鐵牢籠,就算是大羅金仙也出不來。
難道放火的兇手正是天機堂的人?
自己原本是來幫着查案的,如今這嫌疑卻落在了天機堂身上,如果被衙役捕快知道了,不僅查不了案子,說不定還得被扣押。想到這裏,方多病立刻将啄雁鎖包起來收在懷中,對李蓮花搖了搖頭。“我們再去前面看看。”
李蓮花瞧着行将入夜的天色道:“去瞧瞧屍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