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五具焦屍都已經擡到院子裏蓋上白布,方多病走過去挨個掀起來看了看,回頭問镖局那個管事:“所以屋裏的五個人就是常傾,王猛,關平,段文延和那位要保紅貨的莫白雪?”

管事微微顫了顫,磕磕巴巴地答:“應、應該是的……”

“什麽叫應該是的?”方多病皺眉,“屋裏坐了什麽人你們不知道麽?”

“這……”那管事剛才被衙門裏的人拉去問了許久,這會兒臉都要綠了,結巴了好幾次才勉強把話說清楚。“常老爺先是叫我們請了王關段三位老總和莫公子進去,然後就把所有仆從丫鬟都趕走了,連端茶倒水都是他們自己來。”他咽了咽唾沫又道,“可镖局本來還有一位老總,現在卻已經不……不見了……”

方多病和李蓮花對視一眼,方多病盯着那管事道:“什麽叫做不見了,你說明白些。”李蓮花卻問道:“你說的那位老總,可是當年有彎刀聖手這名號的杜瀾?”

管事拼命點頭,又拼命搖頭:“是,是那位杜瀾杜老爺,但他确實是不見了。”

“昨夜杜老爺不知為什麽事和常老爺吵了一架,聲音特別大,整個镖局的人都聽見了,吵完之後杜老爺就摔門回到了自己房裏,還把門反鎖了,叫我們都別進去打擾他。今日走水之後,我去杜老爺房裏喊他,他人卻已經不在房裏。”管事說道,“這兩天要辦壽宴,所以院門口一直有人守着,杜老爺要是出門去,總會有人看見,可是誰也沒見他出去啊。”

“那還真是奇怪了啊。”李蓮花忽然道,“這杜老爺總不見得是偷偷翻牆出去的吧。”

衆人互相望了望,威遠镖局背靠婺州城外羅秀山的山腳,不遠處就是茂密綿延的樹林,若是杜瀾當真偷偷翻牆出去進了樹林,那可就如水滴入海,神不知鬼不覺了。

難道……方多病不禁又向幾具焦屍望去,難道是杜瀾和常傾争吵之後起了殺心,把這些人關在屋子裏燒死,自己卻逃進山裏隐匿蹤跡。要搜山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做得到的,最後恐怕也只有回四顧門發破刃榜,在江湖上通緝此人了。

他對李蓮花說道:“聽說杜瀾此人以彎刀刀法出名,使用的兵器又奇怪又難練,當年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頭。”

李蓮花點頭道:“杜瀾這人用的刀是一種月牙形的彎刀,刀刃極薄,刀柄是牛角做的,刀法詭異非常。但他更出名的其實是‘聖手’二字。”他擡起左手搖了搖,“這人曾經是個偷兒,還幹過下地盜墓的營生,所以才號作聖手。只是後來改邪歸正了。”

“下地盜墓……”方多病嚼着這幾個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李蓮花走到屍體面前,把布全都揭開,從腰間掏出一個極小極精致的針囊,從裏面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來。他捏開每一具屍體的下颚,将銀針探進屍體的喉嚨裏,過了一會兒就拔出來看。

“他們被下毒了?”方多病問。

“如果是下毒的話,銀針會變成黑色。”李蓮花舉起銀針對着光瞧了瞧,“現在這針卻是藍色的。”他用清水洗掉針上的顏色,又去試下一具屍體。

“藍色是什麽?”

“是迷藥。”李蓮花手腳很快,說話間五具屍體都已試完,他指了指這銀針對方多病說道:“這陣是日前關河夢送我的,上面塗了一種叫做風碾子的植物汁液,這種植物生長在極寒的高原上,非常罕見,汁液遇鶴頂紅□□這樣的劇毒就會發黑,遇到迷香迷藥這些就會變藍。原本我只是覺得好奇就帶在身上,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等等!”方多病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關河夢什麽時候找過你?我怎麽不知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山莊裏和我在一起嗎?你、你什麽時候見的他?”

李蓮花眨了眨眼,拉了一下方多病的袖子。“說什麽呢這裏這麽多人,先辦正事要緊。”

“我、我……”方多病立刻吃癟,心裏卻仍是忿忿,這蓮花可太狡猾了!

李蓮花卻已經和衙門的捕快聊上了:“這五個人身上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已經燒得無法分辨,但練武之人,從骨骼上多少還是能看出些端倪來。”他指着其中一具屍骨的手腕處,“這人右腕骨粗大,右手掌比左手掌略寬一些,手指也更粗。這是常年練習掌法所致,或許這人就是火蓮掌段文延了。”

那捕快聽得連連點頭,李蓮花又接道:“這個人骨骼勻稱,關節處沒有過多磨損的地方,看起來是常年養尊處優,也并非習武之人,那此人便是來送紅貨的莫家莊大少莫白雪。”

“王猛,關平,常傾三人不是練刀就是練劍,而且都是慣用右手,他們的右手手腕骨骼較左手腕更粗大,食指和中指關節處會有細微的磨損和變形。”方多病此時也已回過神來,看着另外三具屍體補充道,“那這三個人應該就是他們三個了。”

李蓮花卻說道:“杜瀾也是用刀的,雖然他的刀法怪異,但也是常年右手使刀,所以這裏面是否有他還不好說。”

方多病沉吟道:“如果這裏面有一個人是杜瀾的話,那麽……”

那就說明,王、關、常三人中有一人沒有死,這件事情或許就是這個沒有死的人做下的。

但如果這三人确實是王關常,殺人放火的就是杜瀾。

可這人又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他究竟圖什麽呢?

方多病想不通,李蓮花也想不通,其他人自然更想不通。李蓮花突然“啊”了一聲,蹲下對着段文延的屍體仔細端詳,還越湊越近。

方多病了蹲了下來,問道:“蓮花,你做什麽?”

“這裏。”李蓮花指着段文延屍體的腕骨關節,“好像骨頭有些裂了,而且是新傷。”

“我知道了!”方多病忽地心念一動,拉着李蓮花就往那間燒焦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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