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陰陰日光淡,黯黯秋氣蓄。

人生難得是清閑,休沐日至,雁回脫去将軍服,換上了鵝黃的羅裙,躺在院中的躺椅上,享受涼爽的秋風。

雁回遣散了一衆侍從,以及元桢,可元桢說她一人待着無趣,非要纏着雁回閑談。

元桢:“将軍,冥界又有更夫身亡了,你可知曉?”

雁回睜開因惬意而閉合的圓眼,從躺椅上坐起:“那妖魂呢?”

從長玉山回返後,她全身心投入軍營,兩耳不聞窗外事,今日乃頭一次聽元桢說起。

“好似是,是”元桢撓了撓腦袋:“對,是被人吸入肚裏了。”

“吸魂?”雁回不敢相信元桢所言,震驚得如稻草人般直愣在那。

太荒唐了。

長乘仙君說得不錯,她需得盡快擒住她,不然無法預料他下回會做出什麽驚天動地之事。

“那更夫是如何身亡的?可是因護身令而亡去?”雁回心搏漸穩,肌肉恢複松弛。

元桢搖頭:“他是被咬死的,聽聞是被尖牙刺破了血脈,聽着可駭人。”

咬死,尖牙。

是妖?

雁回:“冥界可有說是什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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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只大貓。其實有點怪,冥界根據牙印特征,并未找到全然相符的妖種,只有大貓的牙齒與那牙印相似,可也有好幾個不同之處。”元桢将所知一字不落地告知雁回。

“虎妖?”雁回再而靜坐不動,但不是震驚,而是心有所想。

片晌,她遲疑開口:“獠牙可有術法幻化出,也可用特殊材料磨制而成,故而咬傷更夫的不一定是妖。”

這些冥王定也有考慮到,但她卻将此般考慮埋在心底,定然是因為,不管真犯的身份是否為妖,是否為虎妖,都必須往已知的方向巡查,哪怕猜想不盡然也。

因為,此為他們目前唯一所知的端緒。

恍惚間,雁回很想他是只妖,如此,她便能順藤摸瓜的擒住他,便能盡早除去她和雲時在冥界留記的姓名。

元桢走後,雁回寫了張紙條,讓魔鴿帶給雲時。

內容為:速至凡界福滿樓。

福滿樓,雲時常光臨的酒樓的樓名。

雁回先至,雲時後來。

進入隔間後,雁回直入主題:“此次約雲時來此,是想與你商議打更人之事。”

雲時:“我在前來的路上便大概料到了,所以,路途中我将所有的消息皆細想了一遍。”

他往雁回杯中倒茶,整個人從容有致:“你可是想說擒捉虎妖之事?”

雁回:“然也。我整理了思緒,發現受害的更夫皆在都城,如此,那虎妖應也是在都城,或都城周邊的城邦。”

“可都城如此之大,我們既不知他是随停随留,還是定居某處,也不知他是獨行,或是群聚,要找他,無異于大海撈針。”

“可即便如此,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雁回突的亢奮起來,聲色甜美激昂,玲珑的臉上只有堅定。

雲時以為,與她成熟缜密的分析相較,這才更接近于她的本性。

少女繼續侃侃而談:“我打聽到,都城東邊有一村莊,名為羅山村,長年停留在凡界的虎妖皆居住在村中,雖然那虎妖不一定在那,但我們總要去瞧瞧才知道。”

“雲時,你覺得如何?”雁回舉首,看向雲時的眼神殷切,似乎在期待着雲時的贊同。

“你想的如此周全,當真是讓我佩服了。”雲時笑着說道。

被肯定的雁回心裏美,連帶着嘴角的酒窩也出來與雲時碰了個面。

“既說定了,那我們便明日啓程。屆時,你扮作從鄉野去都城私塾赴學的書生,我扮成随你一同入都城營生的阿姐,我們假裝經過羅山村,奔波一路身心勞累,請村民收留我們一晚。”

“阿姐?”雲時疑惑挑眉。

雁回眨巴着大眼睛:“對啊。”

相視片刻,雲時無奈搖頭而笑:“好。”

有琴聲,雁回側耳傾聽。

琴音袅袅,動人心弦,不知是哪位豪氣客官點了福滿樓的鎮樓琴師演奏。

“為何讓我扮書生,而非其他?”雲時的聲音如山間的小溪,清爽又溫柔。

“自然是因為你最适合書生,如此,才不易露餡。”雁回又一次對上雲時的雙眼。

雁回總愛看着他人的眼睛對話,因她認為如此才顯真誠。

“你溫潤如玉,且又文雅,我初見你時,便覺着你是位讀書人。”

不知是雁回熾熱的目光,還是她的贊聲,又或是兩者加持,令雲時的心空了一拍。

他一時無以言表,只好将全數心緒化作一句:“謝謝。”

入夜,他們擇了間客棧歇息,天蒙蒙亮,雁回叩擊雲時的房門,二人向羅山村動身。

為讓雲時與書生這個角色更加相近,昨夜雁回夜訪成衣鋪,為雲時買了件白色的以綢緞制成的長袍。

莫說,雲時穿上,還有那麽幾分書生氣質

。他面白光潔,五官俊朗清澈,正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郎,雁回瞧着瞧着,不自覺的燙紅了耳朵。

可若将雲時從頭至腳細細打量一遍,又會覺着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呢?雁回暗自嘀咕。

倏忽間,一陣秋風揚起了雲時半披的黑發。雁回恍悟。

是頭發。半披發雖适合雲時,但若與他這一身利落的書生打扮相配,未免顯得拖沓。

于是她将雲時拉至一顆樹下。

“雲時,你可否蹲下片刻?”

雲時雖不知她要做什麽,但還是慢慢蹲下了。

雁回彎腰,拆掉了雲時的發冠,青絲瞬間傾洩而下。

她用五指将發絲捋順:“我記得,書生鮮少半紮發,所以我要将你的重新梳起,我們萬不能露出一點破綻。”

雁回挽起雲時頸後的發絲,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他頸後的皮膚,涼涼的。

很快,發絲被雁回悉數盤起,她用發冠固定後,輕拍雲時的寬肩:“好了,可以起身了。”

紮發後的雲時果真愈發幹淨利落了,十分合雁回的意。

“走吧,繼續趕路。”雁回道。

從白晝至黑夜,雁回和雲時走了整整一天。路途的終端,她與雲時伫立在羅山村的村牌前面面相觑。

進村之後如何向村民開口?由誰開口?

雁回自我感知有些不善交際,要不,讓雲時開口吧。

可若他也不善交際如何辦?

也罷,還是随機應變吧。

雁回領頭走入村子,行至圍圈而坐的人群前。

她剛琢磨好如何開口,便被雲時搶了先。

雲時走向前一步,将雁回護在身後:“不好意思各位,叨擾了。我名雲時,是前去都城私塾赴學的書生,我與阿姐趕路至此,周身疲憊,卻尋不到住處,得見羅山村,心中是十分慶幸,可否煩請各位留我二人在村中過夜,雲時再次謝過各位。”

話盡,他躬身以示感謝。

雲時話一出,原本圍聚着吃火烤肉的虎妖不約而同的轉頭端量他們。

縱使雁回明白,無論何其厲害的神妖魔,只要在凡界皆無法看透對方真身的道理,可面對這無數雙目光,雁回還是有些慌亂,她覺得他們此刻就如虎妖圈在中間以或炙烤的那塊肉。

“各位放心,我們不會白吃白住,如若有人願讓我和阿姐暫住,我們會将銀子奉上。”說着,雲時掏出了錢袋。

虎妖們聽後,相互交遞眼神。

大約是覺着雁回與雲時對他們無甚威脅,便各自點了點頭。

“無妨,正巧阿勒那處餘下一間空房,今夜,你們便住那去吧。”一位瞧起平易近人的女子道。

那位名作阿勒的男子未有異議:“就聽虎娘的,今夜住我那。”

既然此女子能直接分配虎妖的住所且被分配者毫無拒意,想必她便是羅山村的虎妖之首了。

“走,我領你們過去。”阿勒道。

“等會兒。”虎娘插話,好意問雲時:“二位可有吃飯?我們這還餘下許多羊肉,可要吃上幾口?”

分文不取的肉?

他與雁回半入虎口,且還不确定那些虎妖是否已對他們放下戒心,萬一這塊肉被做了什麽手腳該是如何?

他們當然不吃,但正所謂做戲做全套。

雲時轉身問雁回:“阿姐可想吃?”

雁回與雲時所想一致,搖頭拒之:“尚不覺着餓。”

雲時背對着虎妖們,與雁回會心一笑。随後,他淡化眼中的誠悅,保持着嘴角的弧度轉向虎妖們:“不用了,我與阿姐路上才進過食,現下胃口不佳,但還是謝過好意。”

虎娘和煦淡笑:“既如此,你們便去休息吧。”

阿勒及時接話:“跟我來。”

阿勒的住所在村子的最末端,由三間木屋組成,與長乘竹屋的組成別無二致。

阿勒推開側屋的門:“只餘一間房了,你們将就着住一晚。”

雁回掃視了一圈,屋子本不大,卻因整齊的陳設而顯得寬敞。

雲時:“多謝阿勒。”

雁回覺着此刻她似乎也應道句謝,便緊挨着雲時後邊道:“多謝阿勒。”

“無妨,你們自行整頓,我便回屋了,有事喚我便可。”

雁回将門關上,伏在窗口,見阿勒走遠,她才将窗子關上。

她刻意降低聲調:“今夜我們怕是不能睡了,我們必須趕在明日離村前,想法子找出五日前的夜間,何人不在村中。”

五日前,便是魂魄被吸的日子。

“我們且坐着談。”雲時找到椅子處坐下,看着雁回也落座後,他才出言:“聽冥王散發的消息,更夫身亡時正是四更天,如若可以,我們只需找出當晚四更天不在村中的虎妖即可。”

“是如此不錯。”雁回因有了方向而目含期望。

可這期望未持續多久,又陷入了迷茫。

他們該如何不動聲色的找呢?直接問指定是行不通的。

雁回:“可我們要如何找,才能不引起他們分懷疑。”

兩人一同沉默,皆在腦中不斷設想千萬種情形。

不知具體過了多久,只知進屋時他們點燃的蠟燭已燃盡,雁回仍無任何端緒,她明顯的低落下來。

雲時略有覺察,直刀劃破了這層低落:“不若,我們将虎妖都綁了,拿到架在他們脖子上逼問如何?”

見雲時說得一本正經,雁回吃驚。

雲時:“正巧,九川劍可以派上用場。”

雁回滿腹不解,她貫注地看着雲時,直至感受到他緊憋的笑意,才意識到雲時在嬉鬧。

但她還未來得及笑,就聽見一道急躁的男聲。

“好你個阿勒,五日前你便偷溜了出去,今日你還想偷溜出去,你到底有沒有将我這個阿爹放在眼裏。”

雁回和雲時頓時聚精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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