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釋懷
釋懷
“智飛、徐浩，你們回去吧。至于顧葛宇……讓他也冷靜冷靜吧。”
陳凱旋安撫好二人的情緒後便讓他們回去了。
張智國和王曉虹每周都會輪流請假到醫院照顧江衍，至于顧葛宇。
他從未離開過。
陳凱旋也有勸過他，可是毫無作用。
上一次江衍住院，他沒能一直陪在江衍的身旁。
這一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離開。
他一直守在江衍的床邊，日日夜夜、每時每刻、寸步不離。
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顧葛宇累得有些透支了。
“你去休息會兒吧，這兒有我和智飛爸爸在，不會有事的。”
病房裏雖然開着空調，但王曉虹還是在陪床旁又加了一床棉毯和棉被。
“你們睡吧，我怕他醒來看不見人會着急。”他說，“我在這兒守着就行，你們快休息去吧。”
一旁的張智國和王曉虹搖了搖頭，又長長地嘆了一聲。
“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麽在乎他，關心他。”王曉虹說。
張智國削了個蘋果遞給顧葛宇，“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你等不到他醒來，自己就先垮掉了。”
顧葛宇側過頭看了眼張智國手裏的蘋果，又看了看江衍。
是啊，至少得撐住自己，至少得讓他睜開眼看見我是無恙的。
他輕輕地放下江衍的手，再掀起被子輕輕地蓋在他的手上。
他側過身，接過蘋果，然後瘋狂啃咬起來，可視線一直停留在江衍身上。
“慢點吃，桌上還有飯菜。”
他大口大口地啃咬着，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甘甜的果肉在吃進嘴裏的那一刻好似變得無比酸苦。
王曉虹走到他身旁輕輕安撫着他。
“沒事的，他會醒過來的。”
顧葛宇手抹了把眼淚，哽咽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口好痛。”
他竭力壓制着抽噎的嗓音看向江衍，“如果現在床上躺着的人是我，我也會想着一走了之。可是看見他現在這副模樣，我好心疼。就算他醒過來了，他以後又該怎麽辦？”
他咬住蘋果，壓制着聲音哭了出來。
王曉虹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将他輕輕地抱進了懷裏。
“他的外公外婆都走了，現在……現在就連小小也走了。他以後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王曉虹和張智國聽到這兒，也不禁潸然淚下。他們也希望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場夢，他們也希望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畢竟，他們對江衍的愛甚至超越了他們對彼此的愛以及對張智飛的愛。
張智國眨了眨泛紅的眼眶，他試着把眼眶中還未落下的淚珠給憋回去。
只是，一滴接着一滴的湧出，他根本無法克制自己的身體。
“我……我出去透透氣。”他說。
王曉虹也沒攔着他，只是在一聲關門聲響後，她也終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壓抑和痛苦哭了出來。
不能哭，江衍不希望任何人為他傷心難過。
他會自責的。
王曉虹輕輕撫起顧葛宇的臉頰，雙手拇指輕輕劃過他的眼眸替他擦了擦眼淚。
“好孩子，江衍能遇見你，是他的福氣。不要哭，我們都不要哭。江衍最不希望成為誰的拖累，我們要笑着等他醒來。”她說。
顧葛宇哽咽了幾聲，快速吃完手裏的半個蘋果，然後從桌上抽了幾張紙也替王曉虹擦幹了眼淚。
“好，我會笑着等他醒過來的。”他說。
這時候江衍其實已經醒了，只是他不敢睜開眼看一看這個世界。
他繼續裝作未醒的模樣“沉睡”着，就是想要再欺騙一次自己，這就是一場夢。等夢結束了，一切又回到了從前，還是那個幸福的家，還是外公外婆在家裏做好飯菜等着他和小小在外玩耍結束後回家。
可是當他聽見病房裏顧葛宇和王曉虹的對話，他的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只是，沒人注意，無人發現。
他好痛苦，內心深處的靈魂不停地拷問着他。
這次醒來你還要像上次一樣趕走所有人嗎？
你還想再離開一次嗎？
你還想看見他們為了你哭腫了眼睛，日日夜夜地守在你身旁，不食不眠地擔心你照顧你嗎？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個廢物？
難怪就連上天也會譏諷你的人生，只是弱者無能的結局罷了。
不！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拖累！我更不是廢物！
我不想永遠停在人生的迷宮裏。
這一次，他想活下去，他想再看看人間煙火，再尋找生命裏的光亮。
他要找到那個迷宮的出口，他要奮力朝着出口處奔跑而去。
因為，他好像看見，出口的地方，就有光。
“要勇敢地奔跑向前，要用你精彩的一生去诠釋和感受人間美好。”
那晚，王曉虹一再地推讓，顧葛宇還是只願坐在床邊，守候在江衍的身旁。
王曉虹實在犟不過他，只好給他又添了件外套蓋在身上。
他緊握着江衍的手，腦袋枕在另一只手上靠睡在了江衍的床邊。
等到世界安靜了，等到王曉虹睡下了，等到他再也撐不住了。
他終于倒下頭睡着了。
次日清晨的時候，王曉虹拿起毛毯輕輕地蓋在了顧葛宇身上。
她小心拉開窗簾，日出時的縷縷微光灑落到少年臉上。
他太累了，睡得很沉很沉。
王曉虹小心打開了一條窗戶縫給屋子裏透透氣，可寒意卻不請自來。
六七點的城市已是車水馬龍，窗外的世界，如此美好。
她回過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顧葛宇以及還沒醒來的江衍，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飯盒下了樓。
微光透過眼眸照進江衍的迷宮裏，他的眼皮微微顫了顫。
一下、兩下、三下。
他緩緩擡起沉重的眼皮，清晨的第一縷亮光照進了他的世界裏。
他側過頭，看見顧葛宇正熟睡在一旁。他輕輕放下顧葛宇的手，小心坐起身，手背擋在眼前，只留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他眨了眨眼，透過那個縫隙，他看見了許久未見的暖陽。
好溫暖的感覺。
好像如夢初醒，世界依舊那麽的美好。
好像往事如煙，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那個美麗的起點。
重新開始吧！不經歷風雨又怎見得彩虹。時間也不是萬能的，只有當你釋懷的那一刻，你才會發現，原來世界仍是如此美麗。
顧葛宇的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床邊，“你去哪兒了……”
江衍沖他笑了笑，又趕忙把手伸了過去讓他握住，這才沒了聲響。
“不要離開我……”
江衍手指間輕輕扣上他的指縫，輕聲說到：“好。”
顧葛宇忽然間像是聽見了他的回應，猛地擡起頭來。
只見，縷縷日光灑落在少年的臉上。少年嘴角微微勾起，嘴角浮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雖然長發遮住了少年的雙眸，但他仿佛已經看見了曾經的那個江衍。
是的，這就是曾經的那個江衍。
他……回來了。
“是……是你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十指交叉的手握得更緊了。
江衍笑道，“怎麽我剛醒你就罵我呢？”
顧葛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淚水打濕了他的眼眶，他哽咽着想要說些什麽，卻是好半天也吐不出來一個字。
他站起身靠近了些，他彎下腰，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撥開了少年的長發。
“是你。”
那一刻他感覺好似所有的疲憊、痛苦都消失了，他的眼裏滿是愛意，他的心裏滿是心疼，他的臉上滿是笑容。
“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要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顧葛宇緊緊抱住他，下巴倚在他的肩上哭着抱怨着。
江衍呲着牙笑了笑，“诶！你弄疼我了！”
顧葛宇趕忙起開身看了看，“哪兒？哪兒弄疼了？”
“手！”他笑道。
只見江衍的手被他握得死死的，在他抱住江衍的時候，江衍感覺自己的胳膊肘被扭曲了一百八十度。
他急忙對着江衍的手背吹了吹，又用另一只手輕輕揉了揉。
“好點兒了嗎？”
“你先松開手再揉揉說不定會更好點兒。”
顧葛宇笑了笑，“不，我要一直握着，不然你又跑了！”
“不跑，打死也不跑了。”他笑道。
兩人相視一笑，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時候的運動會。顧葛宇還是陪在江衍的身邊，時刻照顧着他，關心着他。
“想吃點什麽？”顧葛宇拿出手機準備給他點個外賣。
江衍當然看出來他是要點外賣了，只是現在，他想出去走走。
“富順家的豆腐腦。”他說。
“什麽？”
“我說！我想吃富順家的豆腐腦！聽明白了嗎先生？”
顧葛宇“呵呵”了幾聲，又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就為了整我好讓我跑腿兒啊？不行，換一家！我怕我剛出門你又跑了。”
江衍笑了笑，說，“我跟你一塊兒去，順便出去理個頭發。”
“那不行！你這身體都還沒養好怎麽能随便走動呢？”他說。
“沒事兒，我就是在床上待太久了，再不出去走走，腿都要廢了。”
“那也不行！你等着，我去給你買回來。”顧葛宇眼神堅定地看着他說到。
江衍眼看硬來不行，只好服軟。
“哎呀葛宇哥哥～求求你了！你就可憐一下我這個病號嘛！”
江衍：媽的！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肉麻，我還不信這都拿不下你。
顧葛宇：“……”
“你剛剛叫我什麽？”
江衍偷偷翻了個白眼，“葛宇哥哥～”
江衍：操！占我便宜！
“那……那行吧，不過你路上要是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給我說！”他咬了咬嘴唇，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江衍微笑應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