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對不起
對不起
二人回到寝室後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再也沒有一句交流，甚至連眼神都時刻躲避着對方。
江衍早早地洗漱完後便關掉燈睡下了，顧葛宇端了一個板凳坐到陽臺上抽着煙。
沒有開燈，沒有開窗。
兩個人就好像在較着勁打着冷戰，誰也沒有發出一點噪音。
顧葛宇站起身靠到窗臺的欄杆上，他點着煙深吸了一口。
喝出的熱氣随風消散。
他又吸了一口，嘗試着吐出一個煙圈來。
再次消散。
此刻，他的心裏亂成一團糟。
是因為他的拒絕嗎？顧葛宇，這還是你第一次因為喜歡一個人變成這樣。
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只是感覺心底涼飕飕的。
是風，還是他，竟然會這麽冷。
“你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麽？”
“沒有，我一直……把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
他忍着心底翻滾的情緒冷笑了一聲，他深吸一口涼氣，輕聲自嘲道：“如果我也能把你當做是最好的朋友……就好了。”
夜晚的溫度驟降，他穿着單層睡衣呆呆地站在陽臺上許久。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他的鼻子像灌了辣椒水那樣酸痛，以至于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
江衍躺在床上也久久未眠，只是翻來覆去，總覺得心裏不好受。
他微微擡起頭看了眼顧葛宇的床位。
只有疊得整齊的被子，還有一個枕頭靠在牆邊。
他身體微微往床頭挪了挪，又把窗簾掀開了一條縫朝陽臺看了看。
顧葛宇還傻站在外邊，一直沒有進來。
江衍抿了抿唇，瞳孔裏翻湧着無盡的痛苦和悲楚。
他突然有些後悔。不是後悔剛才的拒絕，而是後悔遇見他，後悔和他打了那一架，後悔和他一個班，後悔自己厚着臉皮跟他走那麽近，後悔……後悔自己對他動了心。
寒氣透過窗戶，他哽咽地嘆息瞬間霧化到了窗戶上，糊了一片。
他趕緊手擦了擦窗，生怕顧葛宇也會因此離他而去。
他，好像就剩下顧葛宇了。
可笑的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過顧葛宇，又談什麽剩下呢？
他輕輕下了床走到書桌前拉開了書包的拉鏈，小心地拿出了顧葛宇的回禮。
他拿起那個沉重的禮盒，心中突然猛地一緊，眉眼流露出一層愛意的傷感。
顧葛宇，你很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原諒我不能給你想要的答案。我害怕……害怕某一天你會離開，害怕你會某一天說不愛了，害怕我會永遠依賴你再也離不開你。我害怕得到後又失去的感覺，我害怕你會在某天成長後回過頭看向我時，覺得我是個拖累。所以，對不起，是我配不上你的回禮。它，太沉重了。
他心中哭訴到。
他雙手下垂，再也沒了往日的堅定和力量。微微顫抖的指尖，流露出他內心的脆弱和彷徨。他輕輕放下手裏的禮物，動作遲緩而無力，仿佛失去了對外界的敏感和反應。
他緩緩蹲下身，雙手抱住膝蓋，面無表情地癡望着桌上的禮物，眼神顯得黯淡而迷茫，似乎迷失在無盡的迷霧之中，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對，不，起。”
他的聲音輕軟無力，每個字都像是沉重的負擔，被困在喉嚨裏無法順暢地發出。語調顯得遲緩而無力，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迫着，讓他無法将喜歡的話說出口。
世界裏的鏡子再次破碎了，他看着無數個碎片中的自己，感到內心的崩潰和無力。
破敗不堪，無法重新拼湊。
他試圖掙紮，卻像是一只陷入泥沼的昆蟲，越掙紮就會陷得越深。
過去，美好。
現在，不堪。
未來，迷茫。
他好似永遠地被困在了那個世界裏，走出來的只有軀殼肉丨體，走不出的卻是自卑迷茫的內心。
那晚，二人徹夜未眠。
自那晚以後，兩人的交集逐漸減少了。江衍還是一如既往地會給他講題，會和他一起吃飯，會和他一起回寝室。
只是……
他再也沒認真聽進去一個字，再也沒在飯桌上聊過天，再也沒有每天晚自習下課前卡着點開那一把游戲，甚至……連江衍送給他的那條手鏈，他也再沒有戴過了。
江衍很多次想要主動找他聊天，可無論他多麽熱情，顧葛宇總是簡單的回答一聲“哦”。甚至連雷雨天，他也再沒有安慰過江衍一句，只是安靜着，安靜得有些透明，好似曾經的那個顧葛宇不存在了。
好像……一堵透明的牆擋在了他們之間。
漸行漸遠。
直到期末考試前晚，江衍終于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再次找到了他。
叮鈴鈴～
今天的晚自習，陳凱旋特意前來監督了同學們的考場布置，順帶講了幾句考試要求和鼓勵大家的話。
“好，教室裏的課本紙張一個不留，全都放進儲物間或者帶回寝室。”她說完便離開了。
同學們心裏滿是激動，再熬過後面三天考試就放寒假了，好多同學都把不用的課本和草稿紙仍的一幹二淨。
顧葛宇也自顧自的收拾着課桌，正當他準備扔掉桌上不用的課本時，一只手抓住了他。
“上面有我的筆記。”江衍的手裏布滿了一層汗，他眼神微微一沉，說到：“別扔，好嗎？”
顧葛宇頓了頓，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哦。”
他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卻被江衍抓得更緊了。
“還有事麽？”顧葛宇看着他抓緊的手問到。
江衍看向他，目光像夜空一樣深邃、神秘，是那樣的深沉，又是那樣的溫柔，撩人心懷。
“等會……一起回寝室吧。”他說。
顧葛宇又頓了頓，還是“哦”了一聲。
江衍松開手，手心裏不停的冒着汗水。
他有些緊張，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麽。
教室裏所有同學都走完後，只剩下江衍和顧葛宇。
顧葛宇把課本都搬進了儲物室裏，雖然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了，但他還是挪了挪，騰出來一片空地。
“你的書要放麽？”顧葛宇的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的起伏，但總是讓人有種壓迫感。
江衍剛抱起課本，聽顧葛宇終于沒再說“哦”，他毫不猶豫地搬進了儲物室。
兩堆書放在了一塊。
江衍假意清了清嗓，沒太好意思地說到：“謝了。”
顧葛宇沒再說話，只是徑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收拾完課桌後，江衍檢查着設備，時不時會瞟一眼顧葛宇。
顧葛宇只是埋着頭打着游戲，全程沒有擡過一次頭。
等到江衍檢查完設備後，兩人才一起走出了教室。
一路上，江衍沉默不語。顧葛宇低着頭不知道在玩什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江衍緊緊地跟在他身旁，只是時不時瞟一眼他。
那一刻，江衍好像一條舔狗一樣。他看着顧葛宇笑得越大聲，自己的心裏就越難受。
一種說不出口的難受，就好像顧葛宇沒有江衍照樣可以開開心心的正常生活，可是江衍離開了顧葛宇便半死不活、郁郁寡歡，感覺整個人都快要死去般煎熬。
寝室門前，顧葛宇停下了腳步。他往兜裏掏了掏，又翻開書包尋找着什麽。
“我來吧。”江衍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忘帶了，我下次注意。”顧葛宇冷冷地說。
進門後，顧葛宇還是冷着一張臉洗漱完便上床玩起了手機。
江衍剛洗完澡出來，只見顧葛宇已經關掉了寝室大燈，只留了盞桌上的臺燈還亮着。
江衍擦拭着濕發走上前，正打算關燈的時候，他隐約發現臺燈底下漏出一小截白色的東西。
他舉起一看，是張紙條，上面沾有些許油漬。
-對不起，我錯了。
燈光透過紙張，好像背後還有。
他翻過紙條背後，上邊寫滿了密密麻麻地小字，油漬有些發黑，看起來像是已經放在那兒許久了。
-是我把同情當做了喜歡，對不起。如果你很讨厭這種感覺，我消失在你的視野裏就好。謝謝你送的小獅子，我很喜歡。雖然，我可能誤會了它的寓意，但我還是很喜歡，這是我十八年來收到過的唯一一份不能用金錢買來的禮物，我會好好珍惜它的。對不起，我錯了。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抱歉。
看完紙條，江衍只覺得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顧葛宇沒有因為自己拒絕他而鬧矛盾呢？還是難過因為自己的忽視讓顧葛宇現在對自己越發冷漠了呢？
他現在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
他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底翻滾的苦澀。
他擡起頭看向顧葛宇，深邃的眼眸裏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
是該笑自己傻，還是該笑顧葛宇像個小孩兒一樣。
他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比之前更難受了。
顧葛宇關掉了手機，側過身時，目光不經意間和江衍對視了一下。
就那一下，兩人的心裏仿佛樂開了花，又好似各自的臉上都沒有絲毫笑容，有的只是陌生。
江衍和他對視的那一下，他試圖開口說些什麽，卻感覺喉嚨幹澀得像是被砂紙摩擦過般。每個音節都被無形的力量壓迫着，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牢牢地扼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他想對顧葛宇說的話明明有很多，可每次剛準備開口，又會莫名其妙地收了回去。
是因為喜歡嗎？
他想是的。
他将那張油漬發黑的紙條折好後放進了書包的隔層裏。然後，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支筆，又重新撕下一張小紙條，默默地寫下了顧葛宇想要的答案。
-如果那個男孩兒能再勇敢一次，我想我會的，至少在他離開之前，我會的。
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發生着讓人遺憾的事情。如果你不是同情，而是喜歡和愛。我希望，當我想見你的時候，你就能立刻出現。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所懷念的了。
求求你，不要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