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25、水怪

秦無咎立于船頭，在蘇也翻身上來的那一刻，一道劍氣襲入水中，随後湧動的洪流安靜下來。

秦無咎淡淡道：“跑了。”

蘇也松開拉着江眠衣服的手，盤膝坐在小舟上。

江眠見他是真的吓着了，便想着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放松些，于是笑說：“修道之人還怕妖？”

蘇也一抹臉上污水：“我小時候家鄉鬧饑荒，吃不上飯，父母為了讓我活命才求着師長帶我上山的。我自知資質不怎麽樣，就是想多賺錢，等我攢夠了錢在鎮子上買一套大房子，讓我爹娘衣食無憂的度過下半輩子。”

江眠眼底有些意外，難怪他在山上賣酒，原來是為了家人。

蘇也說完又有些悵然：“我爹娘身體不好，而且當時饑荒真的很吓人。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怕是已經不在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江眠發現語言蒼白無力無從安慰，便拍了拍蘇也的肩。

蘇也沖他一笑：“我沒事，就是看到眼下這些，有點想他們。”

回到寺廟沒多久，衆人都知道蘇也下水救人，被水中妖怪追着嗷嗷叫的丢人事跡。

蘇也換了幹淨的衣物出來，不服氣道：“別笑我，你們碰到了叫的肯定比我還慘。”

笑歸笑，這件事還是引起了少年們的重視。

天災時常伴随着精怪作亂，就如同這場洪災，大部分精怪會躲在水中，把無辜之人拖下水中溺死，而後吃掉。

只是大災剛至，妖怪就緊随而來，嗅覺還真是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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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除妖。很快他們就拟定了一個方案。

說幹就幹，他們不知從哪裏找了一張大網，浩浩蕩蕩就下山布置捉妖的陷阱去了。

暮野四合，火把接連點亮。空氣中都是潮濕的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味道。

受災的百姓都在忙碌着，女人煮粥熬藥，照顧傷者，男人們則忙着搭建簡易的住所。

廟中住不下那麽多人，房間都讓給了病人和孩子。

大災面前，男人女人各司其職，同心協力，為了活下去。

空地前，一群小孩子在跑來跑去，江眠沖他們招招手。幾個孩子對視一眼，走了過來。

江眠從袖中摸出一包糖分給他們。

“謝謝哥哥。”孩子們天真爛漫，道着謝，領了糖歡天喜地的跑開了。

秦無咎瞧了一眼，問他：“哪來的糖？”

“剛好有一家糖鋪，進去救人的時候順手拿了些。”江眠說：“留在那裏被水泡了也浪費，這個安撫小孩子很有用的。”

秦無咎問：“還有嗎？”

“沒了。”

秦無咎轉開目光，搖晃的燈影下瞧着有點失望的樣子。江眠心中偷笑，攤開掌心說：“騙你的。”

在楓洲的時候，秦無咎不愛喝藥。江眠給他買過蜜餞，也是從那時候發現小師叔喜甜。他給孩子們分了糖，完全是下意識的留了一顆。

秦無咎将糖含在口中，咔一聲咬成兩半，酸酸甜甜的桔子味瞬間充盈口腔。這讓他有些愉悅的眯了下眼睛。

江眠此刻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他的雙腿自然舒展，雙臂向後撐在石頭上，心情有幾分惬意。

他仰望天空，希望這場災難能夠快點過去。

兩人安靜坐着，夜風浮動，蟲鳴聲聲，山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守在網邊的弟子高呼：“抓到了！”

江眠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他十分好奇水中精怪長什麽樣子，跟秦無咎說了句“小師叔咱們去看看”率先朝山下奔去。

秦無咎坐在原地沒動，他對水怪并不感興趣。

江眠給的糖本就不大，後又被他咬碎了，此刻就只剩下一小點，他含在舌尖上，目光追逐着江眠的背影。

他看到江眠幾步下了山，擠在人群中幫着一起拉住網兜，将水妖往上拖。江眠雙眼放光，一臉興奮和好奇。

是個愛熱鬧的性格，秦無咎在心中下了結論。

初次見面，他是沒料到這小師侄會如此合他的心意。

小太陽一般，靠近他烘烤的人身上暖呼呼的。

水怪形似人形，卻樣貌醜陋，體型也較小，像是人類幼童。它頭毛稀疏，渾身膚色更是發灰，生着一嘴尖牙，很是吓人。

衆人齊喝：“別讓它跑了！快！”

“拉上來拉上來。”

奈何他們臨時找的網兜并非專門用來捉妖的。水妖在網中又撕又咬，終于撕裂開一個洞，逃了出去。

衆少年禦劍緊追，奈何洪水污濁，兼之裏面漂浮着各種雜物，這一群人愣是沒逮到。

衆人憤憤而歸。

想他們堂堂天道宗弟子，竟連一只小小水妖都擒不住，說出去都覺丢人。

他們下定決心，非得逮到那個家夥不可。

水妖應是受到了驚吓，天道宗弟子在岸上守了許久，都不曾冒頭。

誰都沒有想到，水妖尚未捉住，新的挑戰到來了。停了幾日的大雨再次下了起來。狂風勁吹，電閃雷鳴，天空烏雲湧動，那陣勢簡直像是天要塌下來一樣。

洪水一層一層翻湧上來，不過短短兩個時辰，竟已升高數尺，簡直要直逼山頂。

這種情況，顯然不對勁。

沈臨風撐着傘立于山巅看着腳下翻騰的洪水，半晌低聲說：“這怕不僅僅是天災那麽簡單。”

他身後一衆天道宗弟子同樣愁眉不展，有人在喃喃道：“這簡直是在渡劫呀。”

大雨滂沱，溫度驟降，衆人縮在遮雨的棚中不肯外出。

然而大自然的力量難以抵擋，一陣狂風吹過，其中一處簡易房屋倒塌，衆人大驚，紛紛上前幫忙将被壓住的人拉出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修補房屋已是不可能，只好将人分散到其他地方，先躲過這場風雨再說。

洪災之下，天氣寒冷，環境污濁，很多人淋雨受寒，都病恹恹的。廟內房間已住不下，只好在外面忍耐。

其中一名男子臉色蒼白，想來正處于病種，在轉移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他所處的位置恰好接近山的邊緣，下方忽地竄出一個東西迅速将其拖入水中。

是那日逃跑的水妖！

災民受驚大叫，江眠距離最近，立刻禦劍追上。

水妖拖着那名男子在水中快速前行，男人掙紮不休。

靈氣凝成的劍刃刺入水中，水妖吃痛，松開瘦弱的爪子。

江眠趁機将水中已陷入昏迷的男子撈了上來。

那水妖見只有江眠一人追來，再加之被疼痛激出兇性，竟是躍出水面，張口朝江眠咬去。

江眠面上一寒，起了殺心，一劍切斷水妖咽喉，水妖雙手捂着脖頸，雙目大張，似是不信自己這麽容易就死掉了。

水妖的屍體落入水中，深紅色的血液融着污黃的洪水，又加之天色昏暗，顯出一種奇怪的色澤。

解決了。

江眠扶着已陷入昏迷的男子立于飛劍上，輕輕呼出一口氣。

然而不等他離開，就發現了異樣。

水妖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幹淨，緊接着水妖的屍體也落入水中，倒像是被什麽東西拉下去的一樣。

在之後，水中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

怎麽回事？

江眠凝望着那漩渦，心底湧起不祥的預感，正欲升高，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一只體型巨大的怪物自水中鑽出，其長尾一甩，帶起沖天巨浪。

飛劍被浪潮沖擊，江眠身形猛地一晃，險些掉落下去。

秦無咎喝道：“眠兒，過來！”

江眠擡頭，就見秦無咎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他先将懷中昏迷的男子丢給秦無咎，随後身形在空中翻轉，在又一道浪潮打過來之前，穩穩地落到秦無咎身後。

飛劍随之升高。

疾風暴雨中，江眠擡眼一望，終于看清了那怪物的全貌。

其體型很像是蛇，卻并不是蛇。其身周覆滿鱗甲，雙眼凸起，容貌怪異，生着一嘴尖銳獠牙，背生雙翼，卻并不能飛翔，瞧着很像是魚類的鳍。

水怪體型巨大，高逾百丈，就算在很遠的地方也能讓人看的清楚。

留在身上的天道宗弟子一臉驚恐：“那是什麽東西！怎麽那麽大？”

水怪顯然是被水中血氣引出來的，又感受到靈氣，發瘋一般朝秦無咎和江眠攻去。

秦無咎并不與之硬抗，帶着江眠和那昏迷的男子飛到更高的位置。

水怪巨大的不帶什麽情感的雙瞳冷冷地注視着江眠和秦無咎，它追擊不上，顯然很是憤怒，仰天長嘯一聲，震的山谷顫動。

洪水如沸騰般翻滾不休，高山上的大樹被其連根拔起。更有山石滾落，仿佛地動。

水怪顯然不想再秦無咎和江眠身上浪費時間，吼叫之後，很快沉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水怪的出現，證實了他們之前的猜測。這場洪災不是天災，或者說不僅僅是天災那麽簡單。

衆人不敢耽擱，立刻派人回宗禀報此事，希望得到支援。

接下來幾日，大雨仍下個不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生病，情況越來越糟糕。

天道宗的救援未到，倒是在另一邊救災的齊長升帶着幾名弟子趕了過來，還順道送來了很多驅寒的草藥。

都是同門師兄弟，再加之齊長升為人穩重，深得衆人信賴。在這種大災面前碰面，衆人都覺十分親近。

眼看着水勢要沒過山頂，救援仍沒到，那水怪每日興風作浪，再要不了多久，整座山都會被淹沒，到時衆人真的無處可去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少年們商議一番，準備靠自己的力量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