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29、徐越
沒有追兵,江眠也不再急切,安穩的駕馭飛劍往山下去。
遠遠地看到一行天道宗弟子朝聚靈峰趕來,江眠便帶着秦無咎落到林中。
空中的天道宗弟子落在山腳下,一步一步踏着臺階往山頂去。在他們身後,幾輛馬車也在山腳停了下來。
簾子掀開,下來一群人,男女老幼都有,皆身着孝衣,眼眶通紅的望着臺階上的修士。
他們相互攙扶着排成整齊的隊列,朝着山頂跪拜,壓抑不住的哭聲從齒間溢出來。那哭聲聽的人心裏發沉。
端州洪災,數不清的百姓喪命,很多人心中怨恨難消,化為怨靈作祟。這群天道宗弟子就是被留在那裏解決此事的。
他們将那些躁動的靈魂帶回天道宗,希望借助淨淵的力量讓他們平靜下來,之後也好再入輪回。
否則這些魂魄心中怨恨難解,最終只能淪成為禍世間的惡鬼,被修士消滅掉。
自端州回來,江眠曾想把水怪可能是人為豢養的事報上去,可他沒有證據,只是根據沈臨風的話有了一二猜測,天道宗的人不會信他。
江眠之前想要揪出幕後之人,是為了還原真相,還秦無咎一個公道。現在看了眼前這番情景,更加堅定了揪出幕後之人的決心。
兩人順着另外一條道路悄悄上山,看見這群弟子朝淨淵的方向去。
淨淵內關着的都是帶着怨恨,暴虐的魂靈,每次開啓都需要有至少兩名長老在側鎮守。
此次負責鎮守的是徐越和一名姓白的長老。
天道宗在淨淵入口處蓋了一座宮殿,其高牆門窗上遍布符文和法咒。內部更是重重落鎖,足足有九道關卡。這是為了防止淨淵內的魂靈逃出而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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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眠和秦無咎入不了宮殿,只能躲在外面。因着厚重殿門的阻礙,他們什麽也看不見,卻能感受到淨淵打開的剎那,從內部噴薄而出的至為精純的靈氣。
除此之外,還有隐約可辨的怨煞之氣夾雜其中。
江眠雙眼緊緊盯着緊閉的大門,好奇心像是兔子一樣跳來蹦去,怎麽也按壓不住。
他揪着身前假山上的小草低聲喃喃:“真想進去看看。”
“江師弟也有如此想法?”沈臨風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臉驚喜道:“太好了,咱們可以結伴而行。”
江眠吓了一跳,他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沈臨風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差點吓到人,擠到江眠和秦無咎身邊往宮殿的方向張望着,看神色他是真的很想進去瞧瞧。
很快,緊閉的殿門重新打開,徐長老,白長老和一衆弟子走了出來,大門自他們身後轟然落鎖。
衆弟子施禮離開,徐越輕輕颔首,而後同白長老交談幾句,銳利的目光掃向江眠等人藏身的假山後面,他袖袍一帶,一陣風吹來,沈臨風暗道不好,帶着江眠,秦無咎飛快遁走。
聚靈峰北側有一處不起眼的小山峰,較之其他山峰顯得十分秀氣。
天道宗弟子卻不敢擅自攪擾,偶爾有事也都是避開那裏,只因此地是沈夫人的住處。
沈嘯身為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實力得到衆人的認可,兒子也是人中翹楚,惹人羨慕。若說他人生唯一的憾事,大概就是夫妻感情不睦。
沈宗主與夫人,屬于父母包辦婚姻。兩人成婚時沒什麽感情,本想着還能在婚後培養培養,奈何沈嘯一門心思撲在修行上。
時間一久,沈夫人也沒了堅持下去的心思。
生下沈臨風沒多久,沈夫人就從主殿搬了出去,在聚靈峰附近另尋了一處山峰,獨自一人生活。除了兒子的飲食起居,其他事都不關心。
沈夫人給她居住的山峰取了一個名字,名為靜心。從名字看,顯然跟沈宗主是不可能了。
靜心崖上有花有草有竹林,還有一處深潭,潭中有魚。魚兒不時躍出水面,給這不起眼的小山峰平添了幾分意趣。
“我娘住在山頂,這半山腰的地方是她用來栽種靈植的,雖說種不活幾株。”沈臨風端了茶水走近靜心崖上的一處竹屋中,沖觀察周圍環境的江眠和秦無咎道:“平時除了二叔家的小丫頭,不會有什麽人來。”
他看了眼天色:“這個時辰,小妹現在估計還在練習入門的禦劍術呢。你們安心坐着就行。”
天道宗弟子曾說秦無咎屠了沈氏滿門,只有在外出任務的沈嘯幸免于難。到這裏後,江眠曾留心過沈臨風的家庭。
沈家人丁并不興旺,沈臨風是獨子,他父親沈嘯倒是有一個胞弟,可惜數年前除妖時隕落了,留下妻子和年幼的女兒,如今也在宗內生活。
那個女兒應該就是沈臨風口中的小妹。聽說那孩子很喜歡沈夫人,經常往靜心崖上跑。
沈臨風的奶奶也還健在,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江眠想不通,到底是何種深仇大恨,要拿婦孺洩憤。屠殺滿門,是十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沈臨風給江眠和秦無咎分別倒了茶水,江眠回神說:“謝謝。”
沈臨風笑說:“徐長老脾氣好,剛剛就是警告我們離開,不會挨罰的。”
聽着沈臨風說話,江眠心裏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他沒想到有一天竟能和沈臨風坐在一起平和的喝茶聊天。
看一眼小師叔,他明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江眠便道:“少宗主——”
沈臨風說:“欸,什麽少宗主,多生分,叫我一聲師兄便是。”
師兄也太親密了吧?你之前還想殺我呢!
江眠心中吐槽,又很快安慰自己說現在沈臨風什麽都不記得,倒也不必如此計較。
他從善如流道:“沈師兄,你才出戒律堂沒多久吧,不怕再次被逮到?”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沈臨風抿了口茶水說:“之前山下那孩子拜托我的事尚未完成,心下總是難安。”
想起什麽又笑起來,“再說,戒律堂不是被人一劍砍了嗎。”
江眠撫着杯壁的手一頓,沈臨風狐疑的眯起眼睛,打量着二人:“莫非是你們……”
“怎麽可能。”江眠第一時間否決:“不是!”
沈臨風像是信了,提及戒律堂被毀,他并不生氣,反而有點高興:“實不相瞞,我早就看那地方不順眼了,如今被砸了正好。若是讓我知道是哪位仁兄出手,定然與他結八拜之交。”
江眠聞言差點被茶水嗆到,看了一眼身側的秦無咎,心說可千萬別。
他擔心恢複記憶的沈臨風會懊惱的把自己捅死。
沈臨風問:“你們為何想要進去?”
“好奇。”
沈臨風立刻就接受了江眠的這個解釋。少年人本就好奇心旺盛,據他所知,這山上弟子就沒有對蓮池不好奇的,只是礙于門規不敢罷了。
沈臨風跟江眠,秦無咎接觸不多,卻也能感受到兩人都不是會循規蹈矩的人。他嘗試發出邀請:“如何?二位是否要同我前往一探?”
江眠問:“沈師兄有辦法進去?”
這就代表同意了。
沈臨風眼睛亮起,他一個人到底是力孤,若是有了同伴通力合作,說不定真的能進入其中,找到那孩子的父親。
沈臨風想了想說:“蓮池開啓至少要有兩名長老在場,本門四名長老輪番負責。從剛剛看,是輪到徐長老了,巧了,我跟他關系不錯,或許能通融通融。”
沈臨風上次碰到的爺孫兩人被他安置在距天道宗最近的一處鎮子上,之前他潛入被罰,後又趕去端州救災,再加上後來養傷,事情已經拖的太久了。
他要盡快給那祖孫兩人答複。
沈臨風說做就做,立刻去找徐越。
天道宗長老都有獨立的住處,徐長老居在青崖峰。其山峰同名字一樣,處處碧綠,是風景絕佳的好地方。
天道宗內弟子不得禦劍,宗內各處山峰之間都有聯通的橋梁,沈臨風覺得那是浪費時間,每次都是禦劍來回。
遠遠地,就看到一道白衣人影坐在山巅撫琴,明明本是歡快的曲子,映着滿山翡色,卻無端透出一種孤寂凄涼的感覺。
沈臨風直接落到山巅,撫琴的人擡眼一望,琴聲未有絲毫凝滞。沈臨風來到徐越跟前,席地而坐,撐着下巴聽他彈琴。
沈嘯性情嚴肅,不茍言笑,對獨子十分嚴厲。
徐越與之相反,其性格溫柔,還很愛笑,沈臨風自小就喜歡跟着徐越。兩人的關系一直很親厚,沈臨風一點也不怕徐越。
直到一曲終了,沈臨風才開口喚了一聲徐長老。
徐越說:“不行。”
“我還沒說我想幹嘛呢。”
“需要說嗎?”徐越望向沈臨風。
“好像是不太需要。”沈臨風笑笑,雙手合十識圖撒嬌:“徐長老,你最疼我了,就通融通融吧。”
躲在旁邊的江眠看呆了,初次相遇,沈臨風冷酷到近乎不近人情,只聽說他跟小師叔有關就要殺他。顯然家人被屠的悲慘命運讓他的性情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曾經也是開朗明豔的少年郎啊。
那邊徐長老開始趕人:“通融不了,回去吧。”
沈臨風自然不可能離開,從袖中掏出一封仔細收藏的信封,裏面裝着的是那孩子交給他的信。
信紙上是孩子稚拙的字跡,說自己跟爺爺生活的很好,讓父親不用擔心他們。
徐越垂眸看着信紙,久久不曾言語,看神色似是有些動容。
沈臨風以為看到了希望:“我進去找到人就出來,要不了多久的,保證我爹不會發現。”
徐越眼睛一眨,很快又恢複到古井無波的模樣:“不行就是不行,回去吧。”
又沖江眠,秦無咎藏身的地方說:“還有那邊兩位,也別躲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