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步

第21章 第21步

嚴晴沉默, 張卓也不執着于那個問題煩她,看她嘴唇幹說車上有水,又問她餓不餓累不累, 噓寒問暖, 乖巧伶俐, 那雙眸子朝她看過來時像一眼可以望到底的透徹泉水, 沒有危險,只是澄澈朝氣。

她冷硬面容也在他笑裏不由消融了幾分。

車裏氛圍倒是融洽,身後沒了追擊,他津津有味的說着自己的旅行規劃, 看得出來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個有規劃的, 之後半月的行程被他安排的充實又不會是趕場的勞累,是大多數旅客最理想的旅游狀态了,自駕游按着心意走走停停。看他熱情模樣, 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半途多了她這麽個累贅。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離草甸園越來越遠, 旁邊路牌閃過,第一行寫着黑山頭,第二行是與滿洲裏的距離。

一閃而過,看她視線還落在後面牌子上,張卓問:“你想去那裏?我已經去過黑山頭了,深入草原腹地景色是更壯麗震撼了一些,日落也是一絕,但草原看多了, 其實也沒什麽意思,現在過去也都天黑了, 不然跟着我去滿洲裏吧姐姐。”

嚴晴愣了下,“滿洲裏?”

“對啊。”張卓說起這個更有興趣了,先是介紹美食又是介紹玩的景點,“那邊有很多套娃園區,還有中俄邊界大門,你要是感興趣,我們現在就直接往那裏開了。”

雖然更遠,但他顯然享受這樣的駕車過程。

嚴晴看着倒車鏡,路牌越來越遠,逐漸變成一個嵌在白雲裏的胸針,在成為一個小圓點後徹底消失在鏡中。

滿洲裏,她的目的地。

嚴晴看着車在分叉口漸漸駛遠,爵士樂忽然變得嘈雜吵鬧,在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喊出口:“停。”

“嗯?”張卓見她盯着液晶屏幕上的音樂列表,“你不喜歡?”

他飛快點了關閉,不好意思道:“我喜歡的歌有點吵,沒事,姐姐你喜歡什麽音樂可以自己放,想休息睡會也行,在我車上你不用拘着自己。”

嚴晴:“張卓,你停車吧。”

張卓愣了愣,看看前後大路,訝異茫然:“姐姐,你想下車?”

“你去滿洲裏吧,黑山頭我還沒看。”

張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姐姐你很想去黑山頭嗎,那我們去黑山頭也行,反正那裏夜晚的景色是真的美,銀河就像在你的身前閃爍,我們回去後肯定就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美景了。”

“不用。”嚴晴搖頭:“你把我在這裏放下就行了。”

張卓表情不太好,拒絕的堅決:“不行。”

他認真:“姐姐,我可不是你男朋友那種會把你在這種荒郊野嶺丢下的男人。”

說罷,他降速轉方向盤,已經掉頭回去。

嚴晴無奈看他,沉默了一下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張卓哦了聲,“難怪,我就知道你眼神沒那麽差,怎麽會找這樣的人做男朋友。”

嚴晴沒說話。

張卓猶豫,“那姐姐的男朋友……”

“從來沒有過。”

“哦。”張卓也沒糾結與她初見的謊言,“姐姐回去是想……找剛才那個人嗎?”

嚴晴搖頭,“我們沒說過要去黑山頭 。”

“啊?”張卓意外,“那……”

嚴晴黑眸望着前方,低道:“就往那裏開吧。”

張卓觑了眼她,嚴晴沒什麽表情,不笑的她少了幾分美豔,出挑的五官依舊讓人覺得美麗,清冷冷的樣子倒是讓他覺得剝離風情動人外殼,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車開到黑山頭已經晚上十點,他們的車在民宿一條街上游蕩,從頭開到尾,嚴晴沒說停,張卓便也跟着不太熱情的探看,豪車不是沒有,但紮眼霸道的巴博斯是真沒有。

快要再轉一圈民宿的時候,嚴晴指了家酒店門口,“把我在那裏放下吧。”

“好。”張卓以為她累了想休息,便把她先在門口放下,“姐姐你先進去,我去停車。我們辦完入住就趕緊去吃飯吧,你應該也餓了”

他車上有吃的,但嚴晴只是喝了點水。

他拿出錢包抽了幾張現金遞給她,“姐姐你先用。”

嚴晴搖頭:“我不進,你先去休息吧,我走走。”

“嗯?”

張卓意外,往已經漆黑一片的四周看了看,住宿區還算熱鬧,不少游客還在大馬路上閑逛,但出了這片區域,草原安靜寂寞得的讓人覺得危險的野狼都可能會随時出沒,黑黢黢除了銀河也沒什麽景色了,因此少有人在外面閑逛。

況且,昏暗月色裏瞧她眉眼分明有倦意,想到什麽他說:“那你等等我,我幫你去找。”

“不用,回去吧。”說完,她已經幹脆的往小鎮外走了。

似是看出他要過來,嚴晴擡手往後潇灑的擺了擺。

清冷高挑的身影順着盞盞路燈,在寂靜如瑩瑩鬼火的路上,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黑暗中,張卓看着一片漆黑,嘆了口氣。

草原晝夜溫差大的厲害,嚴晴裹緊了張卓給的外套,還是有凄厲冷風如薄刀刮臉,刺痛生起。走出民宿區她也不知自己要往哪裏去,深入草原腹地,頭頂廣袤蒼穹蜿蜒成一個倒扣的弧形陶瓷碗,将她徹底攏在了星星點點中。

繁星閃爍,無數顆小彩燈褪去了燈光污染,沒了鋼筋水泥與遮掩雲霧,不再是疏散罕見,像鬧市擺在貨架上不要錢的水晶串串,星羅棋布的灑在天空。

周圍盡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如她踏入草原第一天,踽踽獨行,浩瀚遼闊的天地間從來都是她一個人。午夜草葉沙沙,身後身前搖曳着黑暗,連樹影都鮮見。安靜中只有她粗喘的呼吸越來越大,如溺水一般在耳膜震蕩。

她懶散的看着頭頂那顆最閃亮的北極星,走在濃墨暈染的草原中,于一片死寂沉沉的原野上,忽然傳來隐隐的馬匹嘶鳴聲,讓這個只有一個生物般的天地熱鬧了幾分。

嚴晴踩着看不見的草葉,手指冰冷的藏在袖口往前走着,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出來,只是踏入草原這麽久,久違的她一個人的空隙,沒籌謀沒方向,放空又無意

義,消極又似愉悅的走着。

黑山頭在此時像極了它的名字,除了黑什麽也沒有了,好像無論什麽過後,最後留在視網膜和腦海的都是起起伏伏的黑。草原太大,她比頭頂的星星還小,周圍湧動草葉如翻滾海水朝她襲來拍打,她是行走的礁石,濕漉漉肩頭落滿濃霜夜霧。

羽睫微濕潤,白霧洇濕面容。

有一瞬間,她沉甸甸的腳下是恍惚,滿洲裏似乎曾到過腳下一般,為什麽她又站在了這裏。她擡頭望向遠處茫茫黑暗,黑山頭真……

她的黑被極目遠眺視線中一道亮光吞噬,天邊墜下了一顆星星,那星星無人撿拾朝她的方向駛了過來,愈發的明亮、閃爍、光芒萬丈,劃破蒼穹黑暗,将吞噬周身陰冷潮濕的貧瘠草葉碾壓在輪胎下。

那道光直直落在她的身上,灼熱光圈将她籠罩,在無盡的黑草原落下一束追光燈,開車門聲傳來。

窸窣,清脆,踏破草葉的淩厲腳步,高大挺立的身影朝她一步步走來。車燈清晰勾勒他的輪廓,寬肩浮着溫暖橙黃,勁瘦腰腹挺直,剛硬淩厲的五官陷在昏暗迷離光影裏,以至于她看不清來人的神色,只聽到他的聲音。

還是那麽慵懶随意,笑的悠閑,将草原空茫虛無都變得暧昧缱绻。

“午夜草原,路一個人可不好走,要搭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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