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悼詞
第49章 悼詞
無力的酸疼感持續了很久,餘晝在這陣煩躁中醒來,确定了自己還在殡儀館裏。
見他醒了,忠姨關切探身,“小子,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對勁兒嗎?”
除了疼痛和失力,餘晝沒覺出其它異樣。他試着攥了攥拳,目光忍不住四下找尋。
忠姨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了一聲,“人剛才還在呢,呆了好一會兒,我讓他去休息了。”
餘晝抿抿嘴,心裏偷着樂,轉而正色道,“我們的人都怎麽樣了,山魈呢?”
“支恰留了他一命,等着你處理,我剛審了審,這夥兒人就是臨時湊起來的,沒人說得明白那個山魈的來路,一群人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都關鐵塔裏了。”說着忠姨感嘆一聲,“這次來救你,為保萬一,雇了兩隊雇傭兵,價錢高得離譜,不過也算因禍得福吧,從殡儀館身上算,填了窟窿,還能撈到不少油水……”
說着忠姨一頓,接着轉身道一旁,悄聲擡手,按了按胸口。他臉色在瞬間漲紫,似乎極度憋悶,過了幾秒鐘,才稍稍緩解。
餘晝因山魈陷入沉思,并未發現他的異樣。
清點工作一直持續到晚上,除去武力裝備,殡儀館的生活物資也充足得離奇。按理說,他侵占了幾個幫派,物資充足倒也不奇怪,但支恰依舊保持之前的疑慮,這樣大規模的裝備和物資,不是孤兒區能交換到的物資。
季方允滿心惦記狄音,阿佘也不願意呆在這個破地方,兩人結伴先回了學校。
夜深人靜後,支恰依舊沒有睡意,離開房間,繞着殡儀館走了一圈兒當散步,後又摸索着找到了位于地下的主控室。
主控室此時已空無一人,只亮着一盞微乎其微的燈泡,屏幕停留在網絡異常的畫面,發出黃藍相間的暗光。
踢開椅旁的無名屍體,支恰坐到屏幕前,确定這裏沒有竊聽設備後,解除了他的病毒程序,切入殡儀館的信息庫,準備找找看,有沒有可用的信息。
乍看之下,殡儀館的信息庫中只有大量監控影像,破解了幾個加密程序,他們的行動蹤跡才顯露出來。
快速浏覽着屏幕上的信息,支恰同時留意到身後的聲響,他偏了偏頭,猜到來人,又轉回,漫不經心地開口,“已經能走動了?”
餘晝停在門口,身後漆黑,只面上映着屏幕的亮光。他狀态還很差,有氣無力地倚着門,沒說話。
支恰拽過一旁的椅子,“來。”
望了他的背影一陣,餘晝又沉默着,走過去坐下。
“你之前,也覺得奇怪對吧。”支恰無半點寒暄,指尖點了點屏幕,側頭看面色蒼白的人,“這大概就是問題所在。”
餘晝似乎想看支恰,眼神游移一瞬,還是先看向密密麻麻的信息代碼。辨別出其中的隐藏地址後,疑惑出聲,“……他們和安全區有往來,在替安全區做事?”
支恰點頭,“他們的配備和物資,都來自安全區。”
餘晝繼續在密麻的文字中搜尋信息,意識到什麽後,眉頭不由皺起,“山魈在替安全區找東西,地下能源嗎?”他神色一變,不屑道,“安全區可不缺能源吧。”
冷光映亮眸色,支恰的眼底卻是沉思,“……如果DK的消息屬實,休眠計劃想要實施,那他們确實需要大量能源,甚至一些曾被摒棄的能源。”
餘晝抱臂靠向椅背,也思索着,“安全區做事從來明目張膽,找個能源而已,幹嗎弄得跟機密似的,除非……”
兩人對視一眼。
支恰接道,“除非……休眠計劃在安全區也算秘密,消息走漏,引起紛争,會很麻煩。”
支恰笑笑,“如果我們沒猜錯,登月休眠的對象不是安全區全部人口,那麽很快,我們就能看到下一次人口篩選了,期待嗎。”
餘晝一哼,“狗咬狗。”
支恰繼續浏覽餘下的信息,片刻後,忽然凝神,“看來,有人在我們之前拜訪過了,有部分信息被帶走了……抹得很幹淨。”
餘晝湊過去,食指蹭着下唇,“會是什麽?有什麽比能源搜集更重要的?”
支恰斂眸一瞬,再擡眼時勾起唇角,“比如,能源分布坐标。”
餘晝表情有些疑慮,“你是說山魈已經有收獲了?但這片區域……沒聽說開發過什麽能源,而且,誰會先我們一步?”
支恰頓了頓,忽然換了話題,“你之前懷疑拜爾斯和山魈有合作,就我們現在的信息來看,可能性不大,你怎麽想?”
餘晝張了張嘴,不自覺躲開支恰的目光,吞咽幾次,又搓着手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那你呢,你怎麽想?”
這人向來果決張揚,支恰還是頭一次,瞧見餘晝這種模樣,遲疑畏縮,忽然就學會了自謙。顯然,是之前慘重的傷亡,對他造成的影響。
“很簡單,以安全區的信息都還在來看,山魈會單獨抹掉和醫院的聯系痕跡,并不合理,所以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聯系不多,且都是見面約談。”支恰打量着餘晝此時的神情,忽然來了興趣,“二,你的判斷錯了。”
“我……”餘晝無意識摸着鼻子,“我只是不太信任拜爾斯,并不是說……”
知道他也說不出什麽來,支恰接過來,“不需要費神,明天見了山魈,一切就都明白了。”
随後兩人都不再說話,靜默來得猝不及防,因方才的交談,兩人的肩膀自然而然貼在了一起。屏幕上自動上滾的代碼閃爍着,仿佛有微妙聲頻。
支恰垂着眼睛,片刻後,率先起身,“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不适合到處走動,回去休息吧。”
他沒等餘晝回話,徑直轉身向外,卻明顯感覺到,那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
他頭也不回地出門,回了自己的臨時房間。
這裏曾是別人的房間,他不想睡別人的被子和床單,把床扒得只剩張床墊,然後将窗簾全部放下,希望有黑暗壓迫,可以容易入睡一些。
房間足夠暗,也足夠靜,讓多出的那份呼吸足夠明顯。
來人輕輕爬上他的床,暗中,手先撫上他的義肢,然後慢慢上移撫摸,人也整個貼了上來。
餘晝的雙臂從他腰下穿過,将他抱住,腦袋趴在他頸窩處,幽微但深長地嘆出一口氣,不甘又委屈似得嘟囔,“你都沒有別的話想和我說嗎。”
支恰嘴上輕巧,“醒了就沒有,死了,有悼詞。”
“……那我要聽悼詞。”
“現在說了,等你真死了我說什麽?”
餘晝在暗中撇嘴,吸了吸鼻子,又道,“……從鬥魚池回學校以後,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為什麽要來救我?”
“我修不好康博。”
“還有呢?”
“財神罷工了,我也修不好它們。”
餘晝不甘心,“沒別的了?”
被抱着,支恰才真實感受到這人瘦了很多,在這樣短的時間裏,無疑是巨大的機體傷害。他随着思緒垂眸,但看不清餘晝的臉,“想聽什麽告訴我,我說給你聽,算病號優待。”
餘晝收緊胳膊,聲線忽然低下來,“說你舍不得我。”
支恰卻不說話了。
餘晝在等待中漸漸松了力氣,“我只是想……我把學校給了你,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沒我纏着你,你也可以離開,你本可以不用冒險來救我,但你還是來了……這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有一點點舍不得我。”
“他們需要的是你,不是我。”
支恰的口吻并不冷漠,卻最擅長答非所問,餘晝只得一次次把話題拉回,“你需不需要我。”
支恰慢慢擡手,落在餘晝的後頸。久未結痂的利爪傷口不平坦,他指腹撫着那些傷口,任靜默拉長,不予回複,料定餘晝拿他沒辦法。
餘晝明白自己等不到,起碼今晚不行,他笑着,以掩飾失落和稍縱即逝的心慌,自己就揭過了話題,“我今晚睡這裏可以嗎,我很疼,而且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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