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DK.62.62.62

第62章 DK.2099.11.17

一個午後,實驗室持續良久的寧靜被打破。

———“你好呀博士,今天吃東西了嗎?”

聽見那上揚的尾音,博士閉了閉眼搓上額角,下意識開始煩躁。

下一瞬,餘晝便在衆多實驗室中找到了他,從門外閃身進來。

博士也不看他,坐着椅子倒滑,将自己送到牆邊的屏幕前,背對着他,小聲嘀咕,“你又來幹什麽?”

估計他下一步就該叫copy趕人了,餘晝先笑眯眯道,“copy被雙胞胎帶去賽車了,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博士縮起肩,裝着聽不見。

餘晝也不在意,随手拿過一只容量瓶把玩,“我來只是想問問你,在研究上有沒有什麽需要,如果有,任何要求和條件,我都将全力支持你。”

博士緊縮的肩緩緩舒展,又默然側頭掃了餘晝一眼。對于違背者的研究,餘晝從未表現過有任何興趣,有的那麽一絲興趣,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無聊私欲。他态度的轉變,可謂奇怪,但博士也不好奇。

不等博士回答,餘晝已輕輕放回容量瓶,“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完他回過頭拍了拍身後人的肩膀,接着便走了。

這時,博士才發現到還有其他人闖進了他的實驗室,他轉椅起身,看清來人,趕人的話不由咽下。

他嘴邊的星月顯眼,即使只見過一次,也讓人很難忘記。

梅提查帕垂手站在桌邊,很禮貌地開口,“突然找來,希望沒有打擾你的工作。”

博士的目光不自在地晃了晃,直截了當,“打擾。”

梅提查帕并不受他冷漠态度的影響,依舊微微笑着,“你可以當我不存在,或者有什麽不需要你親力親為的工作,都可以交給我,我很擅長做繁瑣的工作,等你空閑的時候……”

博士沒再理睬,起身,繞着梅提查帕出了房間,接着拐了個彎,進了隔壁。

梅提查帕一頓,随即跟上。同上一個房間不同,這個房間沒有任何器械,光線也柔和得多,依牆立滿了标本櫃和生态缸,或大或小,由紙質标簽記錄着信息及日期。

見他跟進來,博士再次皺眉,倒也沒說什麽,依照梅提查帕所言,将他視作不存在。

記錄了幾個生态缸的信息,博士又依次在暗箱中加入了稀釋試劑,有序地做完例行工作後,他長久地停留在一個高大的生态缸前。

那只缸的缸壁比其它容器厚許多,高度一直頂到天花板。缸內,生長着一株綠蘿似的植物,高聳纏繞,葉片更大,枝莖上尖刺明顯,正是餘晝他們從人殼裏剖出來的那棵。仔細看,與其說是尖刺,那更像綠色蚯蚓,尖細的末端不時蠕動,好似在空氣中抓取什麽。

随着博士擡手貼近玻璃,缸內的植物快速反應,聚集枝葉向那處翻動,貼覆擠壓。

看到這幕,梅提查帕忍不住出聲驚嘆,“隔着玻璃,它們能看到?”

過了片刻,博士才毫無起伏地回,“有很多比視覺感知更高級的方式,只是我們沒有。”

梅提查帕覺得博士說得很在理,也覺得當下是個好時機,斟酌了下語句,開門見山,“你的智慧決定了你的博知,他們告訴我說,如果運氣好,你會告訴我我是誰。”

沒等到博士的回複,他忽然笑了笑,“我現在明白了,這個運氣好,并不代表你是否知曉,代表你是否願意告訴我。”

放下手,博士依舊望着那株高大的植物,“我沒有精力解決別人的問題。”

梅提查帕立刻追問,“那如果我能解決你的問題呢?”

博士看了他一眼。他們第一次見,梅提查帕被挾持在醫院閣樓,即使是那樣的境況下,博士還是在這人身上看出一股蠢勁兒。起碼在他看來,叫做蠢勁兒。

梅提查帕意識到自己表述有誤,又認真解釋,“我的意思是……星星和月亮,憑借我的信條,我總能解決大部分問題,尤其在做決定的時候,并不是自負到認為自己……可以幫你解決困難和麻煩。”

沉默片刻,博士的目光在垂下時移向身旁的人,像是偷瞄一般,“你從來遵循你的信條,即使那選擇與你所想對立嗎。”

“永遠遵循。”

博士再次浸入自己的世界,望着生态缸內的植物,“我想知道,它在表達什麽,無助迷茫,惱怒謾罵,又或嘲笑……”

還是在重複,人類思維無法解讀參透的奧義。

“或許它在求救呢,希望有人幫助它們,變回之前的樣子?”梅提查帕說。

博士微微一怔,在他看來,這是非常趾高氣昂的設想,一切以人類至上為前提,仿佛開天辟地的神靈、無所不能的主宰。但此刻,他的眸中,卻有某些思緒在飛快閃動。

他曾自以為自己是跳出思想束縛的存在,摒棄身為人類的優越感,敬畏并尊重萬物,當下他才意識到,他跳入了另一層束縛。

若一切如他推想,植物已進化到一定階段,擁有智力及完整的溝通交流方式,那它們必然也會察覺到那些潛在的危機。

例如漫長寒冬的來臨。

這對它們來說是滅絕性的威脅。

梅提查帕猜不出博士在想些什麽,在來這裏之前,他已聽過許多關于博士的事情,卓絕腦袋配古怪性格,以及他對研究的态度。

他悄悄側身,探頭小心打量着博士,忍不住又開口,“你不願繼續研究,并非遵循,也因為想要放縱,然後見證它們能進化到什麽程度,對嗎?”

博士似乎怔了怔。

梅提查帕和博士的第一次交談,卻像被某種共通點引導,“所謂遵循,我站在這裏,是自然的安排,你站在這裏,同樣也是,它安排你出現,而你是人類生機,這是不是就代表,我們并沒有被完全放棄,而你的願望也可以存在。”

博士慢慢側頭看他。

梅提查帕聳肩笑笑,“如果實在無法決定,要不要交給星星和月亮?”

他不需要。

博士突然這樣想,同時因自己的想法而詫異。

自從開始研究開始,他就一直将問題抛給別人,讓他人選擇,讓他人決定,他想做到真正的置之事外,可事實上,他的本心永遠在自我追尋。

餘晝第一次帶回大量注射器,其中沒有特定的那種,那讓他松了口氣,随之而來的卻是無盡的失望。如他所言,他該停下研究,坐以待斃,但他卻借口請求支恰找尋種子。這之後,學校出發醫院救人,他更是鬼使神差地跟去。

若他是自然設定的一環,那他确實只需遵循本心,他渴望知曉,植物可以強大到何種地步,但他更渴望,越過極限,開啓最後一道門。

梅提查帕默默等着博士,誰知一直沉思的人卻忽然轉身,跑進了對面的門。

他後腳跟上,進門就看到博士找來了一架短梯,立在了一個标本箱下,他站在梯子頂端,正費力想開啓密閉的标本箱。

房間內,擺滿各種浸制标本,博士試圖開啓的是其中最大的,浸泡着一個有些年紀的男人,瘦骨嶙峋,破損的皮膚并未修複,保持了原貌,足以窺見生前被病痛折磨良久。

梅提查帕看到标本下方的手寫标簽,DK,2099.11.17。

這個間隙博士開啓了頂蓋,抓來升降懸臂将人拎了出來,然後将人停在箱口位置,踮腳去板正他的腦袋,因腳下晃蕩,險些掉下來。

梅提查帕手疾眼快地穩住他,也不多問,搬來一個木箱登上,借着身高優勢,将那手感冷澀的屍體拖上來一些。

博士扒着箱口,少見的急促,“後腦,轉過來!”

梅提查帕照做,看着博士在屍體的後腦摸索,用指甲剮蹭試探,幾次嘗試後,掀起了一塊透明的防水膜,撕下膜片,又找到接入口,取出了一塊指甲大小的灰綠色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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