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珩之離開了半個多小時,房間隔音很好,聽不清樓下的說話聲。

旬旬老老實實縮在被子裏,擔心那個瘦猴一樣的男人再闖進來。

雖然陳珩之對她這個“非人類”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接受能力,但她知道別人可不會這樣,就連老頭子在世時都嚴令禁止學生們進她的房間。

她盯着黑色的被套,精神緊繃。

身下是比棉花糖還要柔軟的床墊,鼻息之間充盈着淺淺的、陳珩之的味道。

……等等。

旬旬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陳珩之的房間裏!枕着陳珩之的枕頭!睡着陳珩之的床!

她用力地抿了下唇,再抿一下……

就……完全壓不住上揚的嘴角啊!

她咻地一下掀開被子,眼睛滴溜溜往四周轉,尾巴啪嗒啪嗒甩在被面上。

說起來,陳珩之的房間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性冷淡風。

牆面幹淨空曠到像是剛粉刷過。搬回來一個星期,他的三個行李箱還歪七扭八地倒在牆角。

除了這張一場舒适的床,這裏簡直像一個廢棄已久的儲物間。

旬旬的尾巴漸漸不動了,鼓了下臉,失望。

……

在床上前後左右翻滾了快半個小時,房門才終于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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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旬小心翼翼從被子底下探出點頭,只有陳珩之一個人。她舒一口氣,兩手并用把自己從被窩裏挖出來:“怎麽這麽久。”

咦,又沒聲音了。

她想了想,面無表情地開始吐泡泡:“你們是不是在下面搞基?”

陳珩之不知道看見沒有,邁着長腿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看她。

有如實質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梭巡,旬旬注意到,他在腰以下的部位停了好幾秒。

卧槽你個小流氓看哪呢!

她刺溜一下滑回到被子裏,憤怒地跟他對視。

陳珩之思索了兩秒不疾不徐開口:“你知道壁虎的尾巴可以再生嗎?”

“?”

“有點好奇你的尾巴剁下來還能不能長回來。”

“!!!”

你他媽到底想幹嘛!

……

“你要帶我出去玩?!”

旬旬瞪大眼睛,連吐出來的泡泡都大了兩倍。

陳珩之沒忍住,動手戳了一個,啵得一聲脆響。

“要去劇組呆半個月,你一條魚在家,不怕餓死?”

旬旬歪着頭,跟個好學生似的舉起小板板:“為什麽要去劇組,你是演員?”

陳珩之有點嫌棄:“你眼瞎?”

哦。

說起來朝夕相處了五天,她還是沒有弄明白陳珩之的職業。

不過跟出門比起來,那些都不重要!

她尾巴擺得歡快,喜滋滋地問:“去哪裏去哪裏?”

“極光島。”

旬旬哦了下,興沖沖地在地圖上搜索。

然後,慢慢瞪大眼睛。

陳珩之兩手抄兜,看着她漸漸瞪圓的眼珠,等了半分鐘,敲了下床沿:“嗯,靠海。”

旬旬安靜了兩秒,鄭重其事地拉住陳珩之的手:“珩珩,我愛你。”

陳珩之:“......”

“在那之前你先把自己腿剁了吧。”

旬旬眨了下眼睛,有點莫名:“為什麽要剁?我可以變成人啊。”

這兩天善心大發抱着殘疾魚上上下下的陳珩之再次:“......”

沉默了有半分鐘,他俯過身,死魚眼一翻,又是剛剛跟死人說話的語氣了:“你想一想要怎麽死。”

......

陳珩之成名早,在圈子裏名氣一直都有,只是一直走暗黑系的畫風,血腥的情節注定了受

衆有限。

作為他的責編,李昀也是操碎了心。

這次的新作品是關于海妖的。

李昀讀了前邊十幾畫,發現畫風意外地平和,是一種懷念、沉默、壓抑的情感。只要加一

個女性角色,完全可以改成女性向言情劇。

他輾轉聯系了幾個導演,果然有市場。

先斬後奏地定下了男女主演,他拿着酬勞豐厚的合同來找陳珩之。

陳珩之自然不同意,煩到不行,索性退了出租屋回到H市。

李昀在電話那頭可勁哭:“之哥!哥!我親哥!你不能帶着稿子走了啊!你走了我可怎麽辦啊!”

陳珩之冷冷地:“你不是能嗎,市場洞悉敏銳麽,你自己接着畫啊。”

李昀怎麽勸都不成,也是恨鐵不成鋼:“你看看合同上的稿費!是你辛辛苦苦出十本單行本的酬勞了!你回家能幹嘛!喝西北風嗎?”

陳珩之:“老子回家繼承百萬遺産,管得着?”

李昀:“我呸!”

現在,李昀坐在低調奢華的客廳沙發上,想哭。

要不是他喪權辱國簽下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這位坐擁億萬家産的大少爺還真的能幹出抱着

稿子走人的事。

甜甜蜜蜜的小言情節是不可能了,陳珩之只勉強同意加幾個出生入死的夥伴,這麽一來,

cp感全靠男女主演之間的氣場了,也不知道那個小花旦接不接受得了。

他默默盤算了會兒,樓梯上才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

扭頭看過去,陳珩之還是之前的一身黑色長袖,兩只手插在褲兜裏,微微弓着背,沉着臉往下走。

下來幾個臺階之後,露出了他身後黑發如瀑的小女生。

李昀猛地睜大眼。

說小女生是真的小。年紀看着小,連身高都......不忍直視地小。

女生套了件針織毛衣,底下一條黑色百褶裙,襯得膚色如雪,小腿纖長。

剛剛在浴室裏匆匆一瞥,這會兒才看清女生的長相,唇紅齒白,眼若星芒,臉頰邊淺淺的一個梨渦若隐若現,絕對的直男殺手。

就是這身高......

李昀暗自咋舌:怎麽地,玩養成啊這是。

陳珩之從樓梯下來,敷衍地給李昀介紹這條變成矮人的前人魚:“我新助理...”

頓兩秒,忽然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這條魚的名字,面不改色:“小于。”

旬旬:“......”

兩人挨得近,李昀算是看清楚了,這小姑娘絕對沒有一米五五,整個人跟挂在陳珩之胳膊上的挂件似的。

......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開着車踏上了工作外加游玩的旅程。

冤大頭李昀自然是司機,大佬陳珩之一上車就戴了眼罩橫躺在後座補覺。

旬旬坐在副駕駛位上新鮮到不行,這裏碰碰那裏摸摸,李昀覺得自己像是帶着大班出來春

游的幼稚園老師。

開車無聊,他活動了下手腕,壓低聲音跟旬旬聊天。

“小于啊,你跟我們之哥認識多久啦?”

看她面露迷茫,拇指朝後座怼了兩下。

旬旬跟着扭過頭。

後座上的陳珩之面朝車尾睡覺,墨黑細軟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頰,随着綿長的鼻息微微晃動。

大魔王睡着的時候像只小綿羊。

她勾了下唇角,給李昀擺了個十的手勢。

李昀無聲的“哇”了下,遞給她一個“失敬失敬”的眼神。

也不知道他理解的是天還是年。

這麽一來,旬旬的心思也從被拉回到身後這人身上。

認識的這一星期,兩個人見的面實在屈指可數。

她不滿意極了。

想了想,整個人往後轉,半跪在座位上。

目不轉睛帶點癡漢意味地盯着後面的人......的後腦勺。

李昀瞥了眼後視鏡,老氣橫秋地搖了搖頭。

這戀愛的酸臭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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