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陳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S市重點大學的生物系教授,一教就是二十年。

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麽,和院裏幾位老師有了分歧,憤而辭職,徹底從學術派走向實驗派。

既然是生物學家,抓小動物做活體實驗自然是免不了的事。

看見旬旬第一眼,陳珩之就猜到她的遭遇。

在陳珩之的腦補裏面,旬旬的日常估計就是五花大綁躺在手術臺上面,一邊吐泡泡一邊哭。

腦補多了,還産生一種隐隐約約藏在潛意識深處的爺債孫償的情緒。

旬旬能看得出來,但她不拆穿。

事實上,陳爺爺把她照顧得很好,二樓一半的房間都被打穿,又是找水源,又是挖新鮮水草,為了給她做一個縮小版的完整水域。

他手下的學生們更是隔三差五帶好東西來投喂。

因此她雖然十多年沒離開陳家,對海洋的感覺卻也沒有那麽陌生。

她化出魚尾,痛快地在海底深處游了兩圈。

直到遠處漸漸多起來的人聲,她也不敢多待,順手從底下撈了只海貝就上了岸。

這片貝殼的紋路清晰又完整,是灰調的,跟陳珩之的卧室風格特別像。

她喜滋滋地捧着貝殼去獻寶。

走到原地,用木棍畫下的愛心已經被浪潮打得只剩下一個尖角,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怎麽還沒回來。

她往那頭娛樂區看了眼,下唇卷起,吹了下額前的碎發,蹲在地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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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緩慢爬過中天,又一點點往下落。

地上旬旬的影子也從長到短,又從短到長。

她茫然又不可置信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被抛棄了!

就在陳珩之已經明确意識到自己是他救命恩人的時候!

這真他媽是晴天一個大響雷。

都怪陳珩之最近若有似無表現出來的小友好,一時之間麻痹了她的警覺,還産生了一種他準備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的錯覺。

具體比如中午吃的那頓飯。

菜色端上來,都是她剛剛眼饞的。

她狐疑地看向陳珩之:“不會要我回去再翻跟頭給你看吧?”

陳珩之嘁了一聲,靠在椅背上斜睨一眼:“不吃拉倒,後面還一個劈叉魚要不要?”

李昀在邊上搭腔:“要啊怎麽不要!之哥你太偏心了啊!都點小于妹妹愛吃的,我跟路禹這麽大的電燈泡你看不見嘛!”

陳珩之:“一邊兒去。”

旬旬那時候還竊喜,壓制了這麽些天的小情感蠢蠢欲動。

結果剛剛冒出點頭就給澆滅了,還裏裏外外噴了一層冰凍劑。

陳珩之就是不想要她了。

她戚戚然蹲在沙灘邊,手裏還攥着那塊光亮精致的大海螺。

她一咬牙就要把海螺扔回海裏,舉到耳邊時動作頓了下,一抹眼睛,對着海螺開口喊:“陳珩之你這個大豬蹄子!!!”

飄渺空靈的回聲開始循環:“大豬蹄子大豬蹄子……”

還沒循環兩句,一個聲音幽幽地在背後響起來。

“我他媽又怎麽了?”

“嗝。”

旬旬一個哭嗝打到一半,愣愣地轉過來。

陳珩之居高臨下站在身後,兩只手各舉着一只冰淇淋,很寵溺的一個畫面,然而該男主角的臉色陰沉地像是随時要把冰淇淋糊在小姑娘臉上。

旬旬嗷地一聲從地上跳起來,整個人挂在他脖子上,眼淚汪汪地:“我還以為你要抛妻棄子……”

“……”

海邊游人投來八卦譴責泛着綠光的眼神。

陳珩之不想理她了,兩個冰淇淋往她手上一塞,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旬旬抹了抹眼睛,啪噠啪噠光腳追上去。

……

兩個冰淇淋,左手邊是草莓味兒,右手邊是香草味兒。

旬旬有點糾結,她都沒吃過,兩個都想吃。

偷偷觑一眼前面這人,周身散發寒氣。

他都這麽冷了,還是別吃冰了。

這麽一想,她心安理得地在兩邊各咬了一口。

超好吃!!!

陳珩之當先走在前面,手裏拎着她的細帶涼鞋,餘光掃過去,看見小矮子冰淇淋糊了一嘴,開心地嗷嗷叫。

察覺到他的目光,擡頭看過來,下意識把甜筒往身後藏了下。

陳珩之:“……”

旬旬為自己下意識護食的反應尴尬了下,欲蓋彌彰地把兩只手舉到身前,問:“怎麽了?”

陳珩之虛着眼睛看了她兩秒,故意說:“香草那個,我給自己買的。”

旬旬瞪大眼睛:“你又沒有說!”

“我現在說了,你再給我買一個。”

“我沒有錢啊。”

“哦,那你翻個跟頭我看。”

旬旬蹦起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就是想說這個吧。”

陳珩之毫無愧色:“啊,被你發現了。”

“……”幼稚鬼。

“翻不翻?不翻不給晚飯吃。”

旬旬試着融入人類社會以來,研習了各類社會發展實錄,學到一句話,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她覺得是時候推翻陳珩之的暴虐統治翻身做主人了。

陳珩之原本也就是日常逗逗魚,沒想到時機沒找好,小人魚現在激情澎湃鬥志高昂,立志要把他撂倒在地上叫爸爸。

旬旬面無表情地問:“你要吃冰淇淋是吧?”

陳珩之“啊”了一聲。

就看見她撸起袖子,哼哧哼哧把兩個冰淇淋塞進嘴裏,不由皺了下眉頭,不涼麽?

下一刻,他就有了答案。

到他胸口的小矮子原地一跳,一只手把他脖子往下狠狠一帶,吧唧親在他嘴上。

柔軟的唇畔貼上他的,牙齒相撞,有很輕的磕碰聲。

還來不及反應,小姑娘抱住他的脖子纏上來,蠻橫地撬開了他的牙關,香草的清甜夾雜着草莓的甜膩,一瞬間充盈整個口腔。

她像是靈活的一尾魚,偶爾游過來逗一逗他,然後很快游開。

這個讓陳珩之全然震撼的吻實際只維持了幾秒鐘。

他太高了,旬旬墊得腿軟,慢慢松開他,隔着幾寸的距離,笑盈盈地看過去,小聲問:“珩珩,香草味甜不甜?”

嫣紅的唇畔不知道是被冰的,還是剛才親的。

陳珩之維持着被迫彎腰的姿勢,半天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畫風突變的小矮子,半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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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飯,神經粗壯如李昀都明顯感覺到氣氛詭異。

平時數他和旬旬最熱鬧,一張嘴能鬧出三個人的吵。

可今天小姑娘安安靜靜縮在座位上,眼尾紅紅的暈開一條線。

再看陳珩之,面無表情低頭吃飯,偶爾擡起來看她一眼。那目光說是綿綿情意吧,又不大像。深深沉沉,怪複雜的。

李昀想不通了,兩個人不是去海邊約會了嗎?

這氣氛,感情倒退到了冰點下啊。

他默默縮進,大氣不敢喘。

坐下沒吃兩分鐘,旬旬放下筷子,把碗一推,乖巧地笑了下:“我吃好了。”

陳珩之沒動,也沒做聲。

等人拐進電梯裏,李昀才舒了一口氣,杵了下陳珩之的胳膊:“怎麽回事啊你們?吵架了?”

“沒。”

李昀才不信。小于妹妹多喜歡他啊,平時那眼神就跟粘他身上似的,從來只有陳珩之給她冷臉的份兒。

而且這麽幾天,李昀還發現一件神奇的事。

小于妹妹只在陳珩之在的時候說話,而且話還不少。如果陳珩之不在身邊,她寧願打手語也絕不開口。

啧,多癡情啊!

這麽癡情又漂亮的小姑娘,他也想要一個哇!

他正想着,忽然福至心靈,壓低了聲音:“你別告訴我你把人家……那啥了!”

陳珩之咀嚼的動作一頓。

李昀懂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才多大?這種事你幹的出來?”

陳珩之有點不爽:“她只是長得嫩。”

而且,他才是被強吻的那個……

草。

不能深想。

越想越氣。

李昀覺得自己對陳珩之一直以來的認知可能有點偏差。

這怕是個渣男哇!

始亂終棄還這麽理直氣壯哇!

嗨呀好氣!要不是還要靠他賺錢,他都想上去給他個大耳刮子。

……

一頓飯心思各異地吃到八點鐘。

李昀抓起車鑰匙準備逃之夭夭:“我去開始我的夜生活了啊。”

陳珩之沉默了一下,站起來:“我跟你一起。”

李昀:“……”

夭壽了,明天怕是要下彩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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