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與此同時,清晏殿內。

明黃的龍帳半垂,一條纖細的胳膊無力地垂下,明黃寝衣縮起一段,露出手腕往上點點紅痕,不至于觸目驚心,卻讓人無端臉熱。

年過不惑的內侍薛誠在禦榻前亂轉,他在先帝還在潛龍邸時就從旁服侍,是身邊第一得用之人,也多虧了他幫襯,小皇帝才能在這吃人一樣的前朝後宮撐下來最初幾年,如今見人如此,他嘴裏嘟嘟囔囔,瞧不盡的心急。

陸望安上半身從帛枕上挪出來了些,有氣無力地提醒:“伴伴,別晃了,暈。”

“哎喲,我的陛下啊,這是怎麽話說的,再稍熬熬,君大夫馬上就到。”

說起今早上剛看見小皇帝的樣子,薛誠仍能驚出一身冷汗。面色潮紅,腳步踉跄,那雙腳脖子活像是剛化形的盤仙,軟的站都站不住,問他是怎麽了,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言明,只吩咐說:“讓小福子去請君大夫來。”

小福子一溜煙拿上令牌出了宮,薛誠也扶人上榻,不經意碰到小皇帝的手,滾燙滾燙。

這熱度......是得去請君大夫,要不然怕要燒出個好歹。

不多久齊蒼進門彙報,這個一向冷心冷情的護龍衛首領面不改色地說着最旖旎的話:“昨日,左相大人中了情藥,後經探查酒壺,此藥名為相見歡,雖為內闱禁藥,但坊間百禁不絕。因其極毒極烈,所以民間又有相見歡下無烈女的說法。若身中藥,非交媾而洩三次不可解,否則十二時辰內必會毒發身亡。”

薛誠活了大半輩子了,聽這藥理都有點臉熱。

在龍床上躺着的陸望安,臉色在高熱的潮紅之上又添一層緋色,他沒忍住“咳咳”兩聲。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行了,說差不多就行,朕不太愛聽。

但齊蒼腦子裏頭就一條直行道,不一氣兒說完,他是不會輕易閉嘴:“而且這藥毒還毒在,靠近中藥之人,亦回因氣味染藥。”

陸望安恍然大悟,難怪師兄說“要不然咱們都得死在這”。

啊,師兄怎會如此博學?連這樣的偏門的禁藥都曉得,太厲害了罷。

說起來......陸望安把臉埋在枕頭裏面偷偷地笑:雖然自己是上趕着“送死”,但師兄卻是實打實救了自己一命呢。

齊蒼猶在認真彙報:“從昨日春和齋安排來看,對方并非想要左相大人壞名聲,而是想要直接置其死地。”

聽到這,陸望安擡頭,強撐着昏昏沉沉的腦袋思考,“查出是誰下的藥了?”

“是工部侍郎,”齊蒼回,“左相那邊已經知道了。”

“你跟左穹還真是好兄弟,互通有無這樣快,”陸望安掀了掀眼皮,“昨日辛苦了。領賞時記得幫左穹他們也領一份。”

“謝陛下賞賜。”

“下去罷,”陸望安擺手,“朕昨日醉酒,現下還不太舒坦。”

殿內如今只有薛誠一人服侍,他在內宮沉浮幾十年,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自問也算有點見識。陛下今日這番......活像是......被人給糟蹋了。

宮中一貫流行對食,許多對食宮女的身上都有這樣的印子;也有位高權重的大太監,專愛玩那些淨身不多久的白淨小男孩,若第一回,那可不就是這個燒法麽,想當年,他還幫忙塞銀子去太醫院找過藥呢。

“陛下啊,陛下......”

薛誠的嘴巴是張了又閉、閉了又張......還是沒能問出後頭那句——是哪個畜生幹的?

倒是陸望安先開了口:“君老怎的還未到?伴伴,你前去看看。”

薛誠黛藍的衣角消失在雕花朱門之後,陸望安才狠狠地洩了一口氣。

回想到昨夜,他忍不住拎起被子蒙住了頭。

當時大宴群臣,他酒量淺,感覺頭暈就離了席,回來飲罷兩盞茶就還醒了過來,想到“君臣同慶”日,一向喜歡戲曲、卻因為皇帝的枷鎖在身不能唱戲的陸望安一陣技癢。

但他當日飲了酒,若再唱會害嗓子,便準備去春和齋試試新得的一把琵琶。

聲稱醉酒要歇,支走殿內旁人,拿來藥水工具易了容,又吞了不傷人的啞藥,換上春和戲服,從龍榻下的密道口裏去了春和齋......這是陸望安一貫的操作了,熟門熟路。

剛出密道,就看見了踉踉跄跄的傅旻,極其失态,他以為師兄是飲多了酒,便想帶人去自己慣常住的屋子裏歇歇。

投桃報李麽,比起師兄這些年的幫助,算是舉手之勞了。

可是,門一關,他的舉手之勞,就成了師兄的“舉手之勞”......

雖發心有悖,卻殊途同歸——平素做夢都不敢肖想與師兄做的事,稀裏糊塗,竟然成了。

昨日荒唐場面在陸望安眼前一遍一遍過,臊得他不行,但本已經如同死魚一樣的軀體又被注入了活氣:甜蜜又滿足的感覺中還帶着一絲酸澀,他不由捂住臉偷笑——

要不是他自幼學習戲曲,基本功紮實,經了半宿折騰之後,怕是床都下不了,更遑論回來卸妝。

說起來,師兄平素看起來雖然身量高,但卻并不過分健碩,花犀帶束出一條窄腰,那些大腹便便、上了年紀的大人,瞧見就得“啧”一聲。

可衣裳一脫,滿身都是流暢結實的肌肉,勁兒大得吓人,有好幾次,陸望安覺得自己都要被他對折起來了。

“幫”和“幫”差的也太多了,陸望安仿佛稀裏糊塗就被來了這麽一遭......也不對,細算起來那可不止一遭。

師兄前頭雖不得法,弄得他生疼,也還小小出了點醜,後來卻漸入佳境,興致一下高過一下,自己也被他帶着屢攀高峰。

陸望安嘆氣,本來自己才是去練琵琶的,怎麽讓師兄“隔江猶唱後庭花”了。

不過......他心裏還是喜滋滋的,經年心動是汲汲生長的春草,一片甘霖來到,便要蔓遍整片野原。

這份難言的情愫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默默茁壯,陸望安心知自己與師兄之間難以越過的天塹,更曉得:他這一腔孺慕一樣的愛戀,越要捂着、越會長久。

一息間千念,陸望安覺得自己又開始思念師兄了。

可想到當下模樣,陸望安又喃喃:“希望師兄今日一整日都不要來。”

這時,外頭傳來敲門的聲音,陸望安以為是薛誠回來了。清晏殿門口的小太監都有眼力見,若非是極其親近的人來,都會扯高了嗓子通傳一聲。

“進,”陸望安應着。

然後他就看見傅旻一雙長腿跨過門檻,俊俏逼人的面龐上帶着明顯急色,到榻前行了個禮,起身三兩步到了榻沿邊:“陛下可是龍體不适?”

不動聲色地,陸望安把被子外頭的手藏了起來,“師兄怎來了?”

傅旻已經知道陸望安查明了昨日之事,便未多提,只說:“正要出宮,聽聞陛下身子不爽利,便來看看。”

陸望安有點癡迷地看着傅旻,心裏在默默比較,師哥在自己面前從來是這樣溫和的人,但在昨日裏,對上了“明月奴”,好像就更加鮮活了,越發令人愛慕四溢。

會溫言細語地哄他,會輕輕吻去他額間、後背的汗珠,會面帶寵溺地給他拭淚,會松松地給人套上寝衣,端來熱水為他仔細清理。

當然,也會在要緊的時候,仰着脖子低低罵出聲。

不過,不論怎樣的師哥,都讓他無比着迷,從幾年前,就是如此。

“陛下?”傅旻輕聲喚道。

“哦,”陸望安回神,“沒什麽大事,大概是着了風寒,有些起熱。”

傅旻離陸望安也就一步遠,仍還有點不信,瞧着後者別別扭扭的躺姿,問:“陛下怎麽一直趴着?”

往小裏說,這姿勢很是卡脖子,本就發熱,這樣更不舒服;往大了說,要被右相的人看見,少不了又要參一本“不顧儀容”,當下推崇的卧姿乃是“吉祥卧”。

小皇帝這些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很少踏差行錯,在這種小事上給右相遞把柄,實在犯不上。

“陛下,還是躺好了來,這樣趴着如何能舒坦?”傅旻溫言相勸。

“這樣挺舒坦的......”

“陛下,後背可是有恙?”傅旻皺眉,上前準備掀開被子親自查看一番。

小皇帝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又要攔住傅旻,又要不露出自己的胳膊,一時裏手忙腳亂,“師兄,朕真的沒事......趴着是因為,是因為......”他咬了咬牙,“難言之隐。你放心,沒有人加害于朕,君大夫開個方子就好了。”

這一下子,給傅旻整不會了:小皇帝依賴自己一向如同親生兄長,怎麽突然生分了這些?

他那些正史、野史雜糅的古代帝王知識迅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恍然大悟:是不是得了皇帝的職業病?久坐導致的痔瘡?

傅旻臉色迅速變得複雜起來,少年得“痔”,是夠難言之隐的,他撤退兩步:“既如此,那陛下好好休養。微臣,便先行告退了。”

傅旻走不久,君臾便到了,放下藥箱聞了聞,龍涎香的沉重味道裏面藏着一絲淡淡膩甜,他心下了然,給陸望安枕了診脈。

“餘毒已解,陛下身子并無大礙,傷口大約是發炎了,外敷、內服需雙管齊下。”

既是中了相見歡,那因何高熱、傷在何處不言而喻,君臾自也不會觸怒龍顏說句“讓老夫仔細查看一番”。

這樣的看診,陸望安很滿意。

君臾在一旁開好了藥方,又看了看趴在床上的陸望安,謹慎地開了口:“只是……陛下此後行事,還是愛惜龍體些個。”

“朕知曉了,多謝君老。”

君臾的方子管用,再熱乎乎喝上碗藥,陸望安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昨夜累狠了,正需補眠。

同此刻,出宮的傅旻已然到了沈府內院,眼前坐着的是府上公子沈逸,也是江湖神醫“柳一刀”。

“沈兄,”傅旻真可謂是熱情四溢,還露出了八顆牙标準笑容。

沈逸登時一陣惡寒:“幹嘛!”

“就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

沈逸皺眉,“說的什麽鬼東西?聽不清,走了。”

“诶別別別,”傅旻拉住他,羞羞開口:“我就想問你能不能造出潤滑……”

昨兒那些妝油實在差勁,讓人吃了好大苦。

沈逸看了看左右無人,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說了一萬遍了,我跟你一樣,純純穿書,不帶系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