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京衛司

京衛司

次日一早,文正陪師傅用過早飯收拾停當,便帶着毛豆乘坐馬車前往京衛司衙門。

馬車剛停下,就有一吏卒上前拜見:“敢問是新來上任京衛司副尉的鐘大人麽?”

文正掀簾下車和顏一笑:“不錯,參領大人在麽?”

“參領大人正在內院等着您呢,鐘大人快請進。”吏卒殷勤的引領文正向內走去。

文正想着第一天上任還是要低調些,便叫毛豆外面侯着。

誰知一走進內院,已然站着十幾個軍士,正堂門前放着把椅子,京衛司的主官護軍參領何元濤正坐在那喝茶,見到文正進來,立馬臉上堆滿笑容,拘于身份不好起身相迎,但也坐直了身子。

文正不等走近,遠遠的就拱手笑道:“罪過罪過,小子頭一天點卯,竟叫參領大人和各位前輩久等,實在該打!”

本來衆人聽說今日鐘大都督的養子前來就任,都猜想必是個鼻孔朝天、目中無人之輩,沒曾想竟如此謙和,一時間都放松許多,紛紛微笑稱道客氣。

“無妨無妨,文正點卯很準時,是我等來的早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太客套。”何元濤知道文正不是個跋扈公子,是以言語間有意拉近距離。

京衛司統管京城治安,隸屬禁衛軍,主官護軍參領何明,字元濤,是個一等一的槍法高手,大都督武藝高絕、內功深厚,擅長拳法、掌法,各類武器并不擅長,槍法便安排了何元濤來教,他也算文正半個師傅。

不過何元濤為人好功利、擅阿谀,文正不大喜歡,而且槍法本就不是他的心頭好,所以與何明除教習外并不如何親近。

“下官鐘孝,拜見參領大人。”文正一絲不茍的到院中站定恭恭謹謹向何明行了大禮,何元濤倍感漲了面子,笑容更盛,連忙走上前托臂扶起。

“唉,文正快快請起!不用我多介紹各位也都知道,這位鐘孝,鐘文正,今日起便是咱們三隊的副尉了,文正和我學過幾日槍法,也算我半個徒弟了,諸位要多多關照啊。”

衆人自然紛紛附和:“那是自然。”

“大都督的公子能到咱們京衛司歷練,那是咱們的榮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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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是鐘大人多關照咱們才是啊。”

文正始終溫和笑着沖衆人拱手道謝。

何元濤略壓壓手又說道:“文正,近日,你要随大皇子籌辦秋會必然事忙,就不必日日來點卯了,這是你的上司,三隊校尉邢昭,他會給你撥人手的。”

文正轉頭看到一高大漢子出列微微颔首,便上前拱手拜見,這邢昭卻沒什麽表情,只略略點頭算是回應,與其他幾位的阿谀奉承形成了鮮明對比。

何元濤輕哼一聲道:“天放啊,文正辦的是皇差,你可省事點,莫要給我添堵。”

“卑職明白,鐘副尉若有所需,卑職自然配合。”邢天放面不改色拱手回道。

“文正啊,邢昭就這個脾氣,你不必理會,若有不便,你去找李協領也是一樣的。”何元濤也不理會邢天放,轉頭對文正和顏說道。

馬上就有一人上前,滿臉堆笑說:“鐘公子,卑職李有量,但有所需,您盡管吩咐。”

文正哭笑不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李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只是個七品副尉,哪敢說什麽吩咐不吩咐的。”

邢天放見狀也面露鄙夷之色。

何元濤見李有量如此着實有些不像話,輕咳一聲又說道:“文正,你且回去吧,聖上旨意下的突然,官服和腰牌還在做,等好了我派人送去府上即可。”

随即各自散去,衆人上前恭賀文正上任之喜,邢天放也走上前:“鐘副尉,若要用人請知會一聲。”說罷也不等文正回話扭頭就走。

“哼,這個邢昭仗着自己出身好向來目中無人,鐘公子別和他一般見識。”

“什麽出身好,也不過是個破落戶。”

“成日端着架子給誰看,呸!”

“鐘公子來京衛司那可是大都督的臉面,他這是打大都督的臉啊,真是該死!”

文正聽着衆人議論,心下了然,看來這邢天放在京衛司人緣可真夠差的,就是不知是真性情,還是假清高。

又交談一會兒,文正看看滿院子數他官最小,但衆人都不稱他官職,而是一口一個鐘公子,各個自稱自己人,文正被奉承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趕緊告辭離開。

衆人散去,李有量給何元濤奉上茶水:“大人,這鐘孝看着不像去了勢的公公啊。”

何元濤笑着搖搖頭:“自然不是,他可是大都督正兒八經當兒子養大,指着傳宗接代的,可不是什麽傳言說的娈童玩物。”

何元濤喝了口茶繼續說:“不光大都督教養的用心,陛下眼裏也是有這號人物的,剛入仕雖官職給的小點,但可是正經欽封,而且又要在大皇子身邊做事,呵呵,京衛司,也不過是個跳板罷了。”

李有量森森低笑道:“旨意上只說副尉,我還以為您能讓他在身邊做事,沒成想您直接分到邢昭手底下了,外頭都傳言這鐘孝是大都督禁脔,邢昭這等文臣世家最看不起這種人,肯定會得罪,到時……嘿嘿……”

何元濤聞言冷笑:“哼,邢昭這等不聽用的,早日處理了為妙。”

且說這邊文正剛上車就探出頭對車邊騎馬的毛豆吩咐道:“去打聽個人,京衛司三隊校尉邢昭,字天放的,看看什麽底細。”

毛豆聽完也不廢話,打馬便去辦事了。

毛豆辦事倒是麻利,文正回府不到一個時辰他也回了,主要這邢天放的事真是家喻戶曉,街頭巷尾随便問問就一清二楚了,毛豆将打聽的消息一一說給文正聽。

邢家是襲爵的國公,太 | 祖曾官居宰輔,但到邢天放父親那輩人丁凋零就他一人,且庸碌無為,只襲了國公卻并未在朝中任職,邢家旁系別支也沒有出色的人才。

邢家空有爵位、朝中無勢,也漸漸無人理會,因此算是沒落了。到了邢天放這一輩兄弟姐妹倒是衆多,但只有他大哥少年中舉後一直着力于科舉,卻也仍未入仕。

邢天放外祖是京中商賈,自古商人低賤,因此特意将女兒送入國公府為妾,想着擡擡身份。

邢天放娘舅是開镖局的,因此他從小習武,及冠後外祖使了銀錢把他送到京衛司想着謀個好前程,誰知他雖然能力出衆,但為人耿直不擅交際,因此在京衛司處處得罪人,都快待不下去了。

文正仔細聽完倒是對這人産生些興趣,靠在軟榻上,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折扇,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摩挲着懷裏一個酒袋子,怔怔出神細細思考着。

毛豆在側看到自家公子又開始放空發呆了,就靜靜等着也不打擾。

此時一個聲音響起:“鐘大人好悠閑啊。”

只見一藍袍青年風一般飄了進來,一進屋抓起桌上文正的杯盞就往嘴裏猛灌一口,全進了肚子才想起味道似乎不是茶。

“咦?這是什麽?”這青年茫然的看着手裏的杯子,然而此時茶盞已空,只好可憐兮兮的望向文正。

文正不由笑出聲:“予書啊,你是傻的麽?也不問是什麽就喝,萬一是毒藥呢?”

“啊?!什麽毒?啊啊啊怎麽辦?!”于予書此時沖上前去捉住文正手腕用力搖晃起來。

文正嫌棄的甩開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于予書:“行啦行啦,我逗你玩兒呢,那是雪梨茶。”

于予書聞言仔細咂摸咂摸嘴巴,感覺是有一股梨味兒便放下心來。

毛豆在一旁取了新茶盞給文正,又給兩位爺倒上,這次于予書學乖了,拿起來先端詳了一番,才開始慢慢品嘗起來。

于予書挨着文正坐在榻上,也不管文正嫌棄的眼神,一邊美滋滋的喝着雪梨茶一邊說道:“我想着這個時間,你也該點完卯回家了,我就知道,你才不會耗在衙門裏呢,肯定要尋着借口躲回家,瞧瞧我厲害吧!”

于予書眼看文正不理會他也不惱,自顧自得意洋洋說起來:“我聽說你封了官,雖然只有個芝麻大,但做兄弟的絕對仗義,今晚在舍著樓訂了一桌給你慶祝,特邀了靜好、雅怡兩位姑娘來助興,怎麽樣,夠意思吧?”

文正聽言心下一動,問道:“都請了誰?”

“還能有誰啊,你心心念念的舒華公子肯定是第一個請的。”于予書賤兮兮的直挑眉毛。

文正看他作怪忍不住笑了:“還有呢?”

“還有?你又看上誰了?哎哎哎別動手,我說還不行麽!再就是王家劉家吳家那幾個呗,趙二如今陷在軍營了,是沒空來和咱們玩了。”

于予書還想犯賤,一看文正坐直了身子開始挽袖子,忙不疊轉過了話頭。

于斌,字予書,是如今鎮守東北的大将軍于克越的獨子。倉予王朝有四位赫赫有名的大将軍,分別輪流鎮守京城和東北、西北、西南三處關隘,于克越便是其中之一。

于克越是一名虎将,但他只有于予書這一個寶貝疙瘩,因此打定主意不讓他從軍入伍,一直逼着他讀書。這厮是京城裏有名的混世魔王,風流史更是能寫一本書。

五六年前,于予書在玉鏡湖中游船時,見文正在湖邊走過頓時驚為天人,趕緊靠岸追過去說話,結果越說越不正經被文正狠揍了一頓,在他說出求一夕歡好後,更是被文正丢在湖裏喝了好幾遍水才給撈上來。

但這人雖然混賬:卻不仗勢欺人,挨了揍只氣自己技不如人,後來又糾纏幾次被收拾服了就放棄了,但文正覺得他單純可愛還是和他做了朋友。

文正想了想,喚毛豆取來紙墨。

“你在寫帖子?你還要請誰啊?”于予書不禁好奇。

“既然請的都是些世家公子,那我把他也請來,不過他身份低了些,替我囑咐那幾位爺說話客氣些。”

文正吹幹墨跡後裝入信封,特意在信封注了大都督府,便吩咐毛豆将帖子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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