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舍箸樓再見

舍箸樓再見

京城中每月十五為夜市日,這日城中無宵禁,可徹夜狂歡、通宵達旦。

是以草草用過晚飯,景彥就被福寧拖出去亂逛了。雖已入夜,街上卻人頭攢動,二人自己提着燈籠在前頭走着,幾個小厮緊緊跟在後頭。

福寧指指這個酒樓的燒鵝好吃,那家鋪子的點心美味,沒一會兒手上就拿了好幾樣點心小食,活脫脫一個貪嘴的孩子,逗得景彥哭笑不得。

難得如此輕松愉悅,景彥被他帶了一會兒也松快了,福寧跑跑鬧鬧,沒一會兒發髻也歪了,衣袖也攏了起來,景彥也是勉強維持着得體。

兩人一路歡暢行至一座樓前,放眼望去竟一片燈火輝煌,也不知是放了幾千盞燈才能這般明亮,這樓中不止燈光透出,更有各種絲竹樂聲飄出來,走近一看裏面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福寧興奮的拉着景彥就要往裏進:“景彥,這可是個好地方,這裏的梨花糕和酒醉鹌鹑最好了!”

景彥看看內裏竟不少女子陪客言笑晏晏,吓了一跳,忙拉住福寧附耳說道:“福寧哥哥,這裏不會是什麽狎|妓的地方吧?咱們怎麽好去?”

福寧哈哈大笑眨眨眼悄聲說道:“我哪裏會帶你去那等不堪之處!這是舍箸樓,是個酒樓,雖也有些勾欄女子陪同飲酒作詩唱曲,卻也是個正經酒樓,不過你若有心,哥哥幫你安排。”

景彥舒口氣,不理會福寧的一臉壞笑,徑直走了進去,立馬有夥計上前招呼,福寧要了乙字樓靠街邊的雅座。

“這樓為何命名為舍箸?既然美味,又怎會讓人舍箸?”景彥好奇打量着各處,看到牆上一位大儒留下的墨寶上書“舍箸”,又想起此樓正是名叫舍箸樓,不禁有此一問。

福寧聞言指了指牆上墨寶笑道:“這樓原不叫這個名字,原來叫什麽也不記得了,正是這位劉大儒在此樓約了好友飲酒作詩,品過樓中佳肴一番盛贊,說此間美味讓人難顧斯文,舍箸徒手,大快朵頤,豈不快哉。”

“遂書“舍箸”二字于牆上,這老板也是乖覺,竟直接把酒樓改名舍箸樓,這也是坊間一段佳話了。”景彥聽罷頓時感佩這老板頭腦真是不簡單。

兩人落座後,福寧一股腦點了十幾道佳肴,兩人邊飲茶邊吃美味。

福寧咬下一塊他心心念念的梨花糕,嘴裏含含糊糊說道:“秋會結束咱們父親都要回去了,我都這個年紀了,還要每日去宮學讀書,真是郁悶。”

景彥吃的十分斯文:“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咱們不便在朝中任職,閑賦在家沒個約束也不妥,左不過就每日上午宮學裏走一遭,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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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彥夾一筷子酒醉鹌鹑放到嘴裏細細品嘗,随口問着福寧一些京中見聞,福寧真不愧每日街角巷尾尋覓美食,京中事所知甚多,甚至宮裏很多流言傳出來的也都津津樂道。

“現在宮裏除了陛下,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鐘大都督,鐘大都督是宮裏的太監大總管更兼領着禁衛軍,又頗得陛下寵信,就是皇後娘娘也要禮讓三分。”

“而且聽說大都督喜歡玩弄小男孩兒,景彥你生得這樣漂亮得多多小心,哈哈哈哈哈哈哈。”福寧促狹的大笑起來。

景彥也不驚訝,一般這種大人物都會有些特殊癖好,京中貴胄也不乏養娈童的。景彥不理會福寧打趣,接着問道:“聽說宮裏皇子公主不多,想來妃嫔也少吧?”

雖然早已屏退左右,但福寧還是四周望望湊近了說:“聽說,皇後強勢,宮裏妃嫔屬實不多,大皇子是皇後嫡出,但資質平庸,被皇後管的狠了,更是懦弱無能,陛下很是不喜,因此都已經及冠了仍舊沒有被立為太子。”

“二皇子倒是聰明果敢很得聖心,不過他生母身份卑微了些,要承繼大統也是難。”

景彥不由驚訝:“哥哥這是哪裏聽來的?這些話竟也流傳到坊間了?”

福寧嘻嘻笑起來:“這誰知道,反正我父王說了,進了宮裏離這幾位都遠着點準沒錯,景彥你也是。”

景彥聞得此言不由感動,想來二人不過才認識幾日,福寧竟然如此開誠布公,不過這小東海王也實在沒什麽心機,在京的日子自己一定要多照顧他。

福寧銜着個果子看看景彥又說:“大都督據說為人陰狠毒辣,得罪他的人都沒有好果子吃,咱們千萬不要自持身份輕慢了他,不過你也不用怕,畢竟你是小侯爺,想來他也不敢造次。”

福寧是看景彥不大說話了,以為他被吓到了這才如此安慰。

福寧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對景彥說道:“宴席上我父王向陛下求了恩典,我可以去找大都督求教武藝,到時咱們一道去,有點師徒情分,也能多照應照應咱們。”

兩人一道去倒也正常,這兩日每到下午,景彥就跟着福寧到處閑逛,聽聽各種流言故事,偶爾去福寧舅舅的各個商鋪裏轉轉、看看經營,簡直形影不離。

而東海王入住當天就封了府門,說是水土不服身體不适因此閉門謝客。平陽郡侯也并不出門,只和東海王下下棋飲飲茶,倒是悠閑。

兩人并未喝酒,飯很快也就吃完了,景彥還是不大習慣這類喧鬧的地方,兩人便打算到酒樓外湖邊走走,賞賞湖光夜色。

行走間就聽得甲字樓上一陣極好聽的琴笛合奏飄過來,雖然此時不少雅間都有撫琴奏樂,但這曲子卻很特別,聽了說不出的暢快,便拉過一個夥計問是哪位樂伎演奏。

“這曲子是鐘公子和靜好姑娘合奏的,鐘公子真是一等一的風流公子!譜得這樣好曲。”這夥計聽有人問起,不禁盛贊起那位和善的鐘公子來。

“是位公子作的?鐘公子?是哪位?這等人物倒應該結識一番。”福寧好奇問道。

“就是,就是大都督府的鐘公子啊,鐘公子可是我們這的常客,與我們靜好姑娘是,是知音呢。”這夥計倒還伶俐。

福寧一聽大為驚喜:“竟是他!哈哈哈景彥,是文正!我就說此人與衆不同,果然!既然碰到了,咱們去會會。”說罷就拉着景彥順着夥計的指引奔樓上去。

景彥心中不願,但也知道拗不過福寧,只好一同前去。沒等上樓,就聽到文正的歌聲傳出來。

“哈哈哈,文正在唱什麽曲子呢,快去看看!”福寧興奮地加快腳步。

文正他們所在是三樓的一個大大的廳房,此刻門窗皆開着,幾乎就是個開闊的空間,二人現在門外已将內裏情形一覽無餘。

只見屋內男男女女十幾人圍坐一桌,但文正實在是太惹眼了,一眼望去只會注意到他。

文正長着那樣一張清秀動人的美人臉,此刻白嫩的臉蛋上泛着潮紅更是多了一絲魅|惑,他耳朵略尖,此刻也泛着紅暈。

他發髻已然松散,一根白玉簪子也是歪歪的插着,看着搖搖欲墜,幾絲碎發零亂的散在額前鬓邊,一對唇更是殷紅勝血。

此時文正淡青色的外袍半披半落着,裏衣也衣襟半敞,露出修長白|嫩的脖頸與鎖骨。

熠熠風情流轉,便是天下的美人彙集在這,也都得遜色三分。

文正晃了晃身子,一只手持一根筷子,有節奏的敲擊着酒盞,另一只手握着個碧玉笛子,時不時轉動揮舞兩下,一只腳踏在凳子上,嘴裏唱着豪情萬丈的唱詞: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啦……

衆人也被這豪情感染與他一同敲着酒盞和聲:“啦……”

一曲罷,衆人相視大笑起來,何其暢快!此刻仿佛在座的沒有什麽世家公子豪門權貴,只是些快意江湖的豪俠劍客在此一聚,酒過三巡、高歌一曲便相忘于江湖。

此時的文正,潇灑不羁,仿佛降世的谪仙,煙火氣全然與他無關,一笑便是月光流螢,一皺眉便是河山動蕩。

絕世傾城的容貌,加上豪氣幹雲的江湖氣,糅雜在這人身上,一旦展露,便是這世間最美的顏色。

文正拿起酒盞一飲而盡猶不滿足,拿起酒壺仰頭就倒,又引起一片喝彩。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麽?他太知道了!他的阿虎就坐在身側,還不得怎麽招人怎麽來!

京城第一騷包,非鐘公子,別無二家。

“真他娘的是個妖孽!”于予書艱難的把眼睛從文正身上挪開,恨恨低罵一聲。

于予書無數次悔恨自己當初放棄的太早,如今做了兄弟就不好再下手了,尤其當初多次被拒絕後,以為文正是真的不好男色,只好悻悻放棄。

可當文正向他承認看上陳學益時,于予書才知道這人好男色,只是不好他罷了,如果一鼓作氣追求到底,結果也未可知,……:但如今……震驚、氣惱加懊悔,導致于予書整整一個月沒理文正。

門外的福寧難以抑制激動,也用力鼓掌大聲叫好,衆人聽到屋外聲音紛紛轉頭看過來,只見門外早已站滿了人。

其實何止門外,樓下各處不少人也在向樓上張望着,衆夥計上前将客人都勸回去,有個別膽大想要勾搭一二的,一聽夥計說是鐘大都督的公子,也被吓退不敢造次了。

福寧繞過人群想要進屋,一回頭看景彥還呆在原地,趕緊拉他一把,一起走進去。

福寧一點不見外,進門就熟絡的和文正打招呼:“文正!聽聞你在這便來尋你,想不到聽到了這樣美妙的歌曲!文正真是多才多藝!佩服佩服啊。”

文正雖有醉意但還清醒,一看來人竟是之前見過的自來熟小王爺和俊俏小侯爺,連忙施禮:“原來是二位世子,拜見小王爺、小侯爺。”

福寧趕忙上前扶起有些晃晃悠悠的文正。

文正一擡頭,掠過福寧肩頭,迎上了景彥的目光,那眼神充滿了複雜,見文正看過來,又立馬移開目光。

文正不由郁悶:本公子自诩風流倜傥,可這小侯爺怎麽……看上去有些……讨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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