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下烤肉
月下烤肉
入夜,邢天放早早找了個略遠離營帳且靠近河邊的位置讓人生了兩堆火,如今已經全部化了碳。
京衛司不愧是藏龍卧虎,竟然有屠戶出身的,幾個兵吏三下五除二就把兩只肥羊收拾好架在碳上烤起來,文正過去時已經隐隐有肉香飄出了。
文正一點點挽起袖子、收起袍子前襟,還拿了一大塊布圍在腰間作圍裙,然後端着下午特制的秘制醬料一板一眼的刷在烤羊身上。
京衛司的兵吏們都傻了眼,他們雖書讀的不多,但也聽過君子遠庖廚,哪裏見過豪門貴胄的公子哥親自下廚啊。
旁邊立柏身為小厮,也一點自覺都沒有,就在旁邊幫忙端着一些醬料,看着他主子忙活。
邢天放實在看不過眼,你鐘大人就算性子再和善,也沒有親自伺候一群下屬吃肉的道理啊,這也太沒架子了,這般要如何在京衛司立威?
“鐘大人,這些事讓手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親自動手。”
語罷便有兩個有眼力勁兒的兵吏上前打算替手。
“不必不必,這上醬料的手法和順序直接影響口感的,你們來我不放心,等我上好這第一層,剩下的再你們來。大家都是兄弟,不必見外,今天就讓你們嘗嘗本公子的手藝。”
諸兵将都對這鐘大人多了一絲好感,別的不說,為人真是和善,一點倉予王朝第一權宦之子的架子都沒有。
福寧和景彥來時就見到了這幅景象:鐘大人撸胳膊挽袖子在那忙活的熱火朝天,周圍站了一圈兵吏下屬大眼瞪小眼的不知所措。
“哎!二位世子來啦,我這馬上好了,立柏,剩下的醬料抹在肉上,務必抹勻了哦!”文正叮囑一番還不算完,愣是等立柏上手抹了幾下,看着還算像樣才放心的離開。
文正到河邊仔細的把手洗好,摘了圍裙又細細查看有沒有濺上油污,自己瞅了半天還不放心,特意叫人拿了火把來照着,讓福寧幫他看看。
文正讓人把火把舉高,自己像個孩子般站在火把旁慢慢轉圈。福寧和景彥仿佛連體嬰兒般,非要拉着景彥和他一起幫忙檢查。
人都說,燈下看美人,火把暖暖的燈光下,确實映襯的文正格外嬌容勝雪,長睫毛的倒影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撩動,烏黑光亮的頭發束的整齊,卻也有那麽幾縷碎發落下,調皮的蕩漾在透亮的玉耳上,那脖頸修長、喉結偶爾上下起伏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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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體型雖單薄卻緊實勻稱,腰肢纖細一握、臀部渾圓挺翹,京衛司鴉青色的官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旁人板正好看,景彥從頭到腳細細打量,污漬沒看到半分,倒是欣賞了一番美人好顏色。
“這厮莫不是故意這般勾搭人!”景彥心裏暗罵。
福寧樂呵呵的幫文正看過确認沒有髒了衣袍,就拉着他去問這烤羊是有什麽講究,文正又叫人拿過來些肉串、蔬菜、河魚親自上手來烤。
福寧看着有趣也動起手來,景彥只坐在那裏皺着眉看着這倆貴公子手拿着幾根樹枝翻來倒去。
“小侯爺,月光下烤肉這等雅事,那得親自動手方得樂趣,坐在那吃現成的有什麽意思啊?還不如坐在營帳裏吃席了,既然來了郊外,總要嘗些不一樣的才好啊。”
文正說着把一串剛烤好的肉串撒上些細鹽等佐料後遞給景彥。
景彥猶豫片刻從文正手中接過:“鐘公子素來愛幹淨,竟喜歡這種……烤得焦黑的東西?”
“咳咳,那串是有點沒控制好,略焦了些,不過沒糊,能吃的,烤羊肉焦一點更好吃,你試試。”
“不過……小侯爺怎麽知道我愛幹淨?我啊,就幹淨自己,別的無所謂,哈哈哈哈哈。”文正略尴尬解釋道,也納悶這小侯爺怎麽知道自己喜好的。
“哦,我……我猜的,嗯,味道确實不錯,謝鐘公子。”景彥随意敷衍了一下便硬着頭皮咬了一口,竟然真的很好吃。
福寧這個小吃貨一聽說好吃,立馬開始大快朵頤,等于予書等人到時,早已吃的滿嘴流油。
于予書一到,立馬擠到景彥身邊坐下,賤兮兮的說道:“小侯爺有禮,小侯爺表字是景彥是吧,大家能一起喝酒就是兄弟,我叫你景彥你不會惱吧?”
景彥皺皺眉,這人雖然嘴賤了點,但也沒有什麽逾矩的動作,畢竟是于大将軍之子,也不好給冷臉,遂點頭應允。
這下可好,景彥徹底不用動手了,吃吃喝喝全是于予書在旁供應,文正看着于予書在那大獻殷勤,忍不住狂翻白眼。
“于斌!你給我老實點!”
于予書一聽文正喊他就吓得一縮脖:“我怎麽了啊!你比我爹管的還多!”
“那你快些改姓鐘,讓你爹好好管管你!”吳永勝忍不住揶揄道。
“對對對,你改了姓鐘,大都督當爺爺的必然教你一身好武藝,于大将軍要打斷你腿時,你也跑得快些。哈哈哈哈哈哈哈。”劉雄輝肆無忌憚拍腿大笑。
“閉嘴閉嘴,劉贲你個蠢東西,莫要拿長輩說笑!”于予書見他越說越沒邊,氣惱地提醒他注意分寸。
福寧在旁見他們幾個兄弟情深玩得開心別提多羨慕了,好在他自來熟,再加上上次舍箸樓已經聚過一次,沒一會兒也就和幾人打成一片,大家也都不再喊他小王爺,而是福寧福寧叫起來,親親熱熱的可把他高興壞了。
此番飲酒不同往日吃席分桌而坐,高低貴賤總要分個位次,如今一群人幾個火堆來回竄,吃的都是自己烤的食物,因此顯得格外熱鬧,王侯貴胄和底層兵士把酒言歡只圖個暢快,這樣的奇觀當世可謂絕無僅有。
很快酒至半酣,氣氛也達到了高潮,景彥推了推福寧。
“啊?景彥,何事?”
福寧有些醉了,景彥向他使了好幾次眼色也沒反應過來,景彥只好說:“你不是要唱曲子?”
福寧這才想起來,打着酒嗝大聲沖文正喊到:“文正!文正!咱們,咱們唱那個曲子吧,滄海……滄海一聲笑!景彥要聽。”
景彥聽他最後一句險些一口氣背過去,登時臊了個大紅臉,文正看他一臉窘迫很是有趣,不覺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就唱給小侯爺聽!兄弟們,拔出刀劍為我伴奏!”
說罷,文正搖晃着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截短竹笛,吹了一段激昂的前奏,火光叢叢,衣袂飄飄,好一個意氣風發少年郎。
短暫前奏吹罷,文正便拔出夜枭有節奏的擊打劍鞘,開口唱起滄海一聲笑,衆人也紛紛跟随敲打。
這一曲自那日舍箸樓後早已傳遍京城,在座會唱的不少,紛紛應和着唱起來,細數衆人,除了景彥,竟都是要麽習武要麽軍中兒郎,嗓音粗犷、唱腔豪邁,即使偶爾不在調上,也唱得這曲子氣勢十足、動人心魄。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曲唱罷,衆人俱暢快不已。
“好!哈哈哈不愧是我倉予兒郎,很有些豪邁氣勢嘛。”
只見此時林子邊站了十幾人,說話的是為首一人,身着栗紫龍紋常服,身姿挺拔、氣勢非凡,正是倉予王朝之主:天授帝。
衆人微愣片刻立馬拜倒,天授帝說聲免禮便走到衆人之中,在幾個篝火烤架旁都饒有興致地看了半晌,最後竟然直接坐在了文正幾人旁。
天授帝自己坐下,還不忘招呼大都督也坐,随後幾個侍衛也被他趕去旁邊篝火吃肉去。
福寧等人沒想到天授帝竟如此随和,站在那裏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倒是文正從小經常見天授帝,知道這位皇帝陛下不是個架子大的,于是率先開口:
“陛下,臣等随意烤的吃食,味道還是不錯的,您要嘗嘗麽?”
周圍諸人吓得七竅生煙,皇帝陛下怎麽可能随意什麽食物都入口呢!更何況荒郊野外,這等煙熏火燎的吃食,鐘文正這厮怕不是喝大了吧。
誰知天授帝竟欣然應允,文正親自切了些羊腿上的肉放在木盤中遞給大都督,大都督贊許一笑,不過也沒在意,徑直遞給了天授帝。
天授帝看起來很是高興,直接夾了塊肉細細品味,并且連連點頭稱贊,甚至喊于予書給他拿酒。
衆人在天授帝示意下,戰戰兢兢地坐下,但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開懷了,大都督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衣衫鬓發都快亂了,夜枭也劍鞘分離躺在地上。
大都督瞄一眼天授帝似乎并無不悅,但還是嗔怪道:“文正,像什麽話,不成體統!”語氣卻并不嚴厲。
文正嘻嘻笑着把劍收起來,拿過一壺酒遞給大都督:“父親,兒子與友人相聚高興,就胡鬧了些,再不敢了。”
景彥看着這一幕也不禁納悶,這二人看着父慈子孝,真不像傳言那種關系。
天授帝哈哈大笑:“你呀,何必管那麽嚴,文正是個好孩子,這樣松快些才像個少年郎嘛!朕看着也歡喜得很。文正,你剛剛唱的曲子倒是不錯,是你作的?改日把曲譜送去樂府,讓他們奏給太後聽聽。”文正連忙應下。
天授帝與大都督主仆親厚是人盡皆知的事,但很多人也沒想到陛下竟對大都督的養子都如此愛屋及烏,言語間像是當成天家子侄般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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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親密對待,怕是連諸位皇子都不曾享受過吧,別的不說,大皇子若是知道首先就得氣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