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冰釋

冰釋

“我心底是喜歡你的。”

文正直接傻眼,一個錯愕差點從樹上跌下來,一臉震驚且莫名其妙的看着景彥:“啊?小侯爺,你……莫不是醉了吧?怎麽……怎麽說胡話了?”

這是什麽情況!他不是一直厭惡我嘛?這怎麽……怎麽突然表白了?本公子這張臉這麽惑人麽?唉,美色誤人啊,好好的小正經都被帶偏了。

景彥此刻也呆立原地,頭腦中轟然炸裂,自己脫口而出的到底什麽啊!虧得夜色朦胧,不然景彥快要紅成豬肝色的臉,此刻看着肯定煞是精彩!

景彥簡直急瘋了,一邊往樹下跑去,一邊結結巴巴的解釋:“不不不!文……鐘公子,我我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聽……聽我解釋,我我我……”

誰知景彥越急反倒越說不出像樣的話來,總共沒幾步的路,竟然還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倒在地。

文正連忙從樹上躍下伸手去扶景彥,景彥趴在地上感覺簡直生無可戀,文正看他一直趴着頭也不擡吓了一跳,該不是撞到了頭吧,這一動不動的,平地摔跤也能摔死麽?于是趕緊去摸景彥脖頸的動脈。

景彥感覺到一只滾燙的手撫上他的脖頸,立馬被燙到似的一下彈起來,一身绛紅的衣衫滾上了不少塵土,坐在地上依舊滿臉通紅,往日裏那張清俊的面容此刻看着生動極了,他鼓起勇氣瞄了一眼文正,但那滿眼的笑意更是讓他尴尬至極。

景彥全然忘記自己如今還坐在地上,只顧着快點解釋清楚,頭也不敢擡急切的說道:“鐘公子……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我是說,我不是……不是喜歡你,也也也不是,我我……”

景彥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結巴的毛病,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也說不出本意,只好可憐巴巴的望着文正。

文正蹲在旁邊,看這平日裏裝的像個老先生似的人精,終于有了點少年人的樣子,那眼裏蒙着絲霧氣,結結巴巴的可憐相,還……怪可愛的。

文正的笑意終于從眼角蕩到了嘴角,上前把景彥一把拉起來:“小侯爺是想說不是讨厭我?”

景彥見文正領會了意思,立馬松了一口氣,連忙點頭稱是。這才想起來自己跌了一跤,不說衣服,就連手臉都沾了塵土,便想拿出帕子擦拭,誰知卻沒摸到,想來是沒帶出來。

文正看他摸索一番就知道何意,于是從懷中取出自己的帕子扔過去。

景彥微愣一下,但已經在手裏了也不好再推辭,只好拿了用,随意擦了擦便要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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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素來愛幹淨,這帕子擦了塵土已然髒了,他又怎麽會再要,于是示意景彥用完丢了便是。

景彥想想總不好當着主人的面丢棄人家的帕子吧,于是折了折收了起來:“日……日後洗幹淨了,再再再還給鐘公子。”哎呀!怎麽還在結巴!真是丢人!景彥懊惱得直皺眉。

文正看今日景彥實在可愛,忍不住又想逗逗他:“小侯爺,你說沒有讨厭我,但往日可從沒給過我好臉色喲。”

景彥又低下頭,略顯局促小聲說道:“我……是我誤信了些流言,才……此事是我的不對,向你賠禮了。”最後一句倒是提升了音量,還正了身子,向文正端端正正的長躬一禮。

這下倒是輪到文正不知所措了,連忙扶起:“哎哎哎,小侯爺快別如此,折煞我了,我又不是什麽香饽饽,哪裏指望天下人都喜歡我啊,就算你讨厭我也沒什麽嘛。”

“不不不,我沒有讨厭你,鐘公……文,文正,我還是很……很欽佩你才學人品的,你若不計前嫌,我……也想與你為友。”

景彥說出此話,又羞臊的不敢看文正,只覺得自己臉皮好厚,之前那般輕視人家,現在又要與人為友。

文正看景彥也覺得這人有趣,往日看着頗為清高,難以接近,一旦要與人相交,為人倒是坦率真誠。遂也不矯情,向景彥一抱拳:“榮幸之至!”

景彥長出口氣,臉上也放松下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雖長得沒有文正那麽美,但一笑起來雙眼都彎成了月牙,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那樣的笑容溫暖又明亮。

多年後文正回想起這個笑容還回味道:那個笑,幹淨的讓人不忍亵渎。

“既然出來了,小侯爺不妨陪我坐坐吧,今日月色實在是美。”文正擇了兩塊幹淨的石頭,憑空打了兩掌,用掌風清了下灰塵便率先坐下。

景彥也上前挨着他坐下,微笑着說:“文正也稱我表字即可,你是……有什麽心事麽?”

文正低頭撫摸着手裏的竹笛無奈一笑:“沒什麽,今日有些觸景生情罷了。”

景彥略一想猜出了大概:“是……為了靜好姑娘?”

“嗯?哦,算是吧,終歸是個情字。”

文正一愣就想起了京裏都傳言他和陳舒華為了靜好姑娘大打出手的事,就知道景彥怕是也誤會了。

不過也沒辦法解釋,難道說他是為了陳舒華麽?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己雖不在乎,但又何必再說,萬一傳出去豈不是給陳舒華添堵呢。

“文正,你這般潇灑的人物,難道會拘泥于什麽身份地位而不敢娶她過門?”景彥十分好奇。

他心目中的鐘文正,應該是敢愛敢恨的江湖性子,就算看上了宰相家的小姐也敢搶了遠走高飛才對,更何況一個歌姬,只不過是身份低微,又不算什麽大事。

文正苦澀一笑,擡頭望着月亮有些出神,良久輕聲說道:“景彥,你若鐘情一人,卻不能娶他,那你願意為了他終生不再婚娶麽?”

景彥有些不解的看向文正,他雖不懂為何文正說不能娶,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若鐘情一人,此生便只此一人!那我必要娶她的。總之……不管能不能娶她,反正我絕不會娶第二人。”

景彥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十分堅定,并不像是臨時起意的回答,而是……他骨子裏的準則。

文正有些意外:“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景彥你這話倒是稀奇。”

“我父母親很是恩愛,但我父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堅守本心,當年宮裏賜下妾室他不敢推拒,只好娶了,後來一直覺得愧對母親也愧對那女子。”

“是以我父親和我說,若是有心儀的女子,就早早娶回家,世間感情,最難得便是情有獨鐘,若是有幸得了,便要一心一意方得福報。”景彥說這話時臉上洋溢着幸福。

文正神情複雜的看着景彥,情有獨鐘,多美好的詞啊,的确是世間最難得,若是那人也……唉,罷了。

文正從腰間取下香囊,從裏面拿出一小塊物事遞給景彥,景彥拿在手裏一看,是一個用油紙包着的小小的方塊。

景彥在文正的示意下小心打開,是一小塊紫紅色略帶些晶瑩的……冰糖!

景彥想起這是之前在宮裏見過的文正制的冰糖,只是顏色略有不同,不用文正說,景彥就已經把這糖放入口中。

“嗯?文正,這味道?怎麽……像是葡萄?”景彥瞪大眼睛驚喜的問道。

文正以往見景彥都是不茍言笑的端正模樣,今日見他臉上生動活潑起來,反而有些不适應,但确實很有效的為他驅散了不少今夜的憂愁。

“是啊,做的時候兌了葡萄汁,好吃吧?我最喜歡這味道。”文正确實喜歡吃葡萄,所以心血來潮也做了這葡萄味糖果随身帶着,每天服了藥後吃。

“嗯!好吃!原來你喜歡吃葡萄,我們平陽郡的葡萄最好吃了,将來有機會去我們平陽郡嘗嘗吧。”

文正也拆了一顆糖放入口中細細品味,又擡頭望着月亮輕輕說着:

“嗯,将來有機會,我一定去,還有東海、伯陽、南陽這些名城,還有大草原、沙漠、兀風國、西越國,啊,還有傳說中的鳳凰城,還有西域……我來到這個世間很不容易,真想到處去看看。”

最後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語,語氣裏充滿了向往。

“我也想,可是……唉,我将來還要襲爵,實在身不由己啊。”景彥看着文正,仿佛看到了個游俠一人一馬行走天下,不由心生羨慕。

“景彥,人活一世真的不容易,有時……多為自己想想。”文正清楚,像景彥這樣的身份,肩上的擔子必是不輕,為了保住權勢地位,保不齊就要奔波勞碌一生,能否得個善終也是未知之數。

常言道,與人交往最忌諱交淺言深,如今二人的關系實在不該說太多,但文正确實對景彥有着一股沒來由的親近感,是以也淺淺說了這麽一句。

兩人交談聲音不大,且都穿着深色衣服,又坐在樹下有所遮擋,故而即使明月高懸,他二人身影也并不明顯。

此時夜色靜谧,再加上文正從小習武耳力超群,突然聽得遠處密林有聲響傳來,窸窸窣窣像是一夥人的腳步聲。

文正一皺眉,向景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豎耳仔細傾聽。

景彥雖不知何事,但見文正突然表情嚴肅,便乖乖閉嘴不說話,連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突然,文正一把将景彥拉入懷中,緊緊抱着便一起飛身上樹,景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得差點叫出聲,但随即腦袋就被文正按在自己身上,悶着發不出一點聲音。

景彥比文正要高一點,此刻被他箍在懷裏,頭正壓在文正頸窩處,兩人胸膛緊緊貼着,能感覺到文正心跳比常人要緩慢些,而景彥的心卻極快速的怦怦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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