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本來秋會期間天授帝禦駕停銮飛霞山,所以每日朝會是暫停了的,只有重要事宜快馬呈報即可。
但大皇子遇襲茲事體大,是以當夜就報到了內閣,由于飛霞山實在路途遙遠,臨近第二天中午,諸王公大臣方齊聚飛霞山行宮。
天授帝昨夜睡得遲,今日似乎有些精神不振,此刻看着殷切趕來請安的臣子們頗有幾分不耐:“不過是夥賊人行刺,也不是什麽大事,着大理寺嚴加查辦即可,你們這麽多人興師動衆來飛霞山做什麽?”
天授帝話音剛落就有禦史張昱明上前進言:“陛下,此言差矣,雖不是行刺聖駕,但行刺大皇子亦關乎朝廷顏面啊,且殊不知其中可陰謀,會否危及社稷,請陛下務必明察。”
“張卿所言極是,大理寺卿何在?馬上嚴查,刻不容緩。”
誰知天授帝話音未落,大理寺卿還沒來得及出列領旨,就見丞相李解出列啓奏:“陛下,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微臣還有一事不明,需得請教大都督。”
天授帝一皺眉:“勉安,有何事不明,且直說吧。”
“謝陛下,據微臣所知,秋會是由禁衛軍在飛霞山外圍嚴加布防,這夥賊人雖不多,但也有二十餘人,是如何杳無聲息突破重圍,殺到了大皇子的營帳中?禁衛軍中是否有人勾結賊人意圖不軌?大都督,恐怕要給個交代才是。”
李解雖言語淩厲直指大都督,但卻十分客氣的向大都督一拱手,似在說本丞相可是對事不對人哦。
大都督也拱手還禮,并微笑說道:“丞相有所不知,這夥賊人蓄謀已久,早早就分批喬裝成獵戶,潛進了飛霞山,陛下愛民如子,從不曾因秋會而驅離附近居住的百姓,是以此次秋會也并未淨山,當然,此番賊人闖入,禁衛軍确實也責無旁貸,負責提前摸查的一隊人馬,已經各打了五十大板。”
“大都督,只是責打恐怕不行,也要查問是否有人與賊人勾結啊。”李解出言提醒。
此時天授帝皺皺眉:“勉安,你不懂查案無需多言,鐘勇,禁衛軍內部你自己好好查查,昨日不是有個活口麽?有沒有問出什麽?”
李解聽天授帝的意思,禁衛軍有問題,竟然讓禁衛軍自己查,這也太荒唐了些!但陛下就是如此寵信鐘勇,也是無可奈何,于是想想還是閉了嘴沒有再說。
大都督這邊也略有猶豫,開口道:“陛下,臣還是私下回禀吧?”
“嗯?有什麽不好說出口的?有什麽發現直說,如有不确定之處,再叫大理寺查證便是,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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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禀陛下,臣查證,這夥賊人所用利刃,乃是出自大涼的平紋刀,此刀是……專供東洲,尋常人是買不到的。”大都督此言一出,衆人頓時哄亂起來,這是什麽意思啊?是說東州牧還是東海王派的人?
東海王聞言也是大驚失色,立刻出列跪倒:“陛下,臣弟以性命起誓,絕對與此事無關!東州牧又系皇親更不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小人栽贓陷害東洲。”
此言論明着是為東州牧喊冤,實則倒像是提醒東州牧有為幫扶三皇子而出手的嫌疑。
天授帝嗤笑一聲:“皇親?哼,悅亭!此事可與你有關?”的确啊,東州牧可不就是皇親嘛,那可是三皇子的外祖呢。
三皇子此時正津津有味的看戲,猝不及防被天授帝喊了名字吓了一跳,連忙跪倒,一臉懵懂的看着天授帝:“父皇,我……何事啊?我……我不知啊。”
天授帝上下打量一番,見三皇子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恐怕都不知道為何問他,無奈搖搖頭:“罷了罷了,蠢東西。”
話雖如此,但此時三皇子也不敢站起來,只好跪在原處。文正站在一群朝臣最外圍,看到三皇子那副衰樣,險些笑出聲。
大都督此刻尴尬笑笑:“陛下,還不止,賊人身上有刺青,乃是一草原部落圖騰,此部落位于……平陽郡以西不遠。”
平陽郡侯也是吓了一跳,忙出列跪拜:“陛下明察,草原部落向來民風彪悍不堪驅使,臣弟從未與草原任何部落有過交集啊。”
大都督此刻不再賣關子,接着說道:“另外,據與他們交過手的京衛司校尉邢昭所說,他們用的刀法,正是血刀門的血刀三十二式,血刀門隸屬天下盟,是……伯陽郡境內的名門。”
伯陽王立即冷哼一聲:“哼!一派胡言!休要攀扯本王!皇兄,臣弟的忠心就不必說了吧?這簡直荒唐!”
大都督也笑了起來:“陛下,臣也覺得荒唐,不只如此呢,昨日抓到的活口招供了,說是……說是二皇子指使的。”
此刻旁邊二皇子正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志的玩着攥在手裏的衣袖,聞聽此言卻并不驚訝,直接出列微笑說道:“父皇,兒臣就在想什麽時候輪到呢,果然,沒把兒臣落下。”
天授帝聞言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昊憫,你倒是鎮定,賊人招供說你指使他們去殺你皇兄,你有什麽話說?”
二皇子淡然一笑:“沒什麽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反正不是兒臣所為,但聽父皇聖裁。”
天授帝掃了一眼廳堂裏跪着的,笑出了聲,又看看大皇子低頭站在那,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天授帝冷哼一聲:“德正,你看,這麽多人都有嫌疑,你覺得是誰啊?還是,你就是個香饽饽,這麽多人都想殺你?”
大皇子聞言吓得立馬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看着不像受害人,倒像是罪人,他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回道:“父皇明鑒,兒臣……兒臣不知啊。”
二皇子見大皇子如此,面上露出鄙夷之色,不屑的白了一眼,向天授帝說道:“啓禀父皇,兒臣以為此事蹊跷,現在暴露給我們的各種線索表現得未免太過明顯,而且此種嫁禍之意,不僅僅在于要嫁禍給某個人,更像是試圖把水攪渾,一定有更深層的目的。”
此時禦史張昱明再次出列啓奏:“陛下,二皇子說得十分有理,不過微臣以為,賊人把水攪渾并不意味着水中無魚,也可能是為了掩藏那條真正的魚。”
“哦?看來張卿別有一番見地啊,此話怎講,說來聽聽。”天授帝來了興趣,示意張昱明繼續說。
張昱明仿佛得到鼓舞,略思索便更加堅定的說出了看法:“陛下,如今所有證據将矛頭指向東海王、伯陽王、平陽郡侯、二皇子、三皇子,甚至利用守衛不利的罪責還能攀咬上大都督,諸位貴人請恕下官無理,若按二皇子所言,賊人是為了攪渾水,那麽,始作俑者就在各位其中。”
話音落下,廳堂裏寂靜無聲,張昱明繼續道:“陛下,大皇子乃嫡長子,尊貴無比,行刺大皇子乃是藐視皇權、居心叵測,請陛下務必嚴查!”
這話說得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如今誰不知道主要就是二皇子在和大皇子争奪太子之位?這真是光明正大的誅心了,誅二皇子的心。
果然,二皇子聞言苦笑、搖頭不語,不過他看似無奈,但這番做派明顯是做給天授帝看的,大皇子看他那副嘴臉不禁心裏暗罵。
天授帝在龍椅上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已經有了決斷:"都起來吧,如今有嫌疑的,不是朕的兄弟就是朕的兒子,此事不像沖着大皇子,倒像是沖着朕啊?呵呵。"天授帝臉上浮現一絲冷笑,大都督見了臉上也浮現一絲尴尬,也陪着他幹笑兩聲。
天授帝看看大都督,又朝廳堂環顧一圈不知在搜尋什麽,看了兩遍便出聲詢問:“鐘孝何在啊?”
無人應聲,廳堂內衆人也都左右尋找,認識的找人,不認識的問人是誰。
“鐘孝何在?”天授帝皺皺眉又問一次,這次還略提升了音量。
“在在在,微臣在,微臣鐘孝,叩見陛下。”剛剛文正看他們炒的火熱,便在一旁開起小差,數着廳堂內那根盤龍柱上的龍鱗有多少枚,天授帝喊他的名竟都沒聽到,最後還是因為沒人應聲大家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這才把他從數龍鱗的樂趣中喚醒。
“那麽出神在想什麽呢?朕喚你都聽不到。”
“微臣在思索案情。”相對于聖駕前數龍鱗這等藐視皇權的罪過,文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滿嘴跑火車這項欺君之罪。
哼,這小子當真膽大,當面欺君竟然這般面不改色,果然就像六子所說……虎父無犬子。天授帝露出微笑,相對于大皇子懦弱無能、二皇子心機深沉、三皇子……還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孩子。
“那把你思索的案情說出來聽聽吧。”天授帝饒有興趣的看着文正。
文正低着頭狡黠一笑,擡頭正色道:“微臣愚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想來還得大理寺嚴查才是。”
大都督一口老血險些沒噴出來,這小祖宗真是不省心啊,可是……陛下似乎就喜歡他這樣跳脫的性子。
果然,天授帝不以為忤反而笑了:“一張油嘴!大理寺卿何在?”
“臣在!”大理寺卿終于有機會出場。
“此案就交由大理寺嚴查,刑部、京衛司協辦,京衛司……鐘孝,你與賊人交過手想必有些了解,京衛司那邊就由你主理吧。”天授帝看似随意的就指派了。
文正氣的嘴角都快抽搐了,什麽鬼理由啊,就交個手能有什麽了解?想把本公子拖下水直說不好麽?
大都督也眼皮跳了跳,想着陛下也太急了些,遂上前提醒:“陛下,犬子年幼,沒經過什麽大事,且剛入職京衛司不過是個副尉,資歷尚淺,實在難堪重任,不如……”
誰知不等大都督說完,天授帝就擺擺手打斷:“唉,年輕人就要多鍛煉方可成才嘛!大都督不要把孩子寵壞了,總要辦些差事的,不過一個副尉領辦這個差事确實不妥……”
“這樣吧,此次鐘孝協助大皇子籌辦秋會本就有功,再加上昨日護衛大皇子擊殺賊人又立一功,朕就封你為……京衛司護軍協領,統管車馬司。”
大都督瞪大雙眼,簡直快被天授帝氣死了,看看天授帝眼中的笑意,就知道主子這是間歇性叛逆又來了。
天授帝自登基後一直勤勉執政,可謂是朝臣百姓都滿意的明君,但他四十歲的人了,卻時不時會犯些小孩子脾氣,不過都無傷大雅,群臣也都習慣了。
所有人心裏都明白一件事,皇帝陛下非常自信,極其自信!他從不多疑,從不擔心臣子弄權,雖然不知道他的信心從何而來,但他就是自信不管怎麽玩,倉予王朝都牢牢的掌握在他手裏,而事實證明确實如此。
所以,天授帝明顯喜歡鐘孝這孩子,就随手把他一個七品官提到了五品,還把車馬司一個本該四品轄制的衙門賞給這孩子管,這事的确不可思議,也不可理喻,但大家都默認:陛下,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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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車馬司也不過是個傳遞公文、迎來送往的低等衙門,不起眼也沒什麽大用,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惹陛下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