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主仆倆的妙計
主仆倆的妙計
平陽郡侯營帳內寂靜無聲,只見景彥正襟危坐、颔首思索,平陽郡侯也只默默喝着茶,良久,一顆燈花爆起打破了沉默。
平陽郡侯看看景彥出聲詢問:“景彥,此事你有何看法?”
景彥手裏摩挲着腰間的司南佩,看向平陽郡侯微笑說道:“父親,孩兒覺得,大皇子遇刺一事中,最不重要的便是遇刺這件事。”
“哦?有意思,說說看。”平陽郡侯提起興趣。
“這夥賊人的目的,根本不在刺殺大皇子上,分明就是要借此事把各方勢力全部拉下水,伯陽王、東海王、二皇子、三皇子、禁衛軍、還有咱們平陽郡,處在利害關系的所有人都是重點。”景彥認真分析。
平陽郡侯滿意的點點頭,但轉而又道:“不錯,景彥,你一下子能想到這個關節很好,但你漏了一人。”
“嗯?何人?”
“大皇子”
“大皇子?父親,大皇子只是個由頭……”景彥皺眉回道,話說一半卻突然想到關竅所在。
“父親,孩兒明白了,此事若坐實了是二皇子所為,或者只是讓陛下對二皇子多些疑心,那大皇子便是得利之人,既于他有利,便不能将他置于事外了,大理寺徹查也肯定要查大皇子。”
“不錯,景彥,你說接下來,咱們該當如何?”
“父親,此事既要查,于咱們息息相關的無非兩件事,一是證明侯府與那草原部落無關,二是弄清楚是何人、為何要攀污咱們。”
“景彥,且不說第一件事,第二件,你有沒有想過,是什麽賊人會同時針對這七方勢力?有這種可能麽?”平陽郡侯淡淡問道。
景彥被問得心頭一緊,是啊,這怎麽可能?
“父親,那就是這夥賊人實際針對的只是其中一方,其他都只是障眼法?”景彥心中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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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可能,賊人就是其中一方勢力。”平陽郡侯将今日群臣議論的那種可能也說了出來。
景彥不假思索就說:“不可能,行刺大皇子一事任何一方去做都沒有好處,沒必要大費周折行事。”
“父親,咱們平陽沒有和誰有什麽利益沖突,多半只是被拉出來掩人耳目的,那麽,只需靜觀其變即可。”
平陽郡侯搖搖頭:“唉,景彥,別忘了你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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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一掀營帳,就見俞啓軒坐在帳中看書,見到文正進來俞啓軒放下手中書卷,拿起手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文正。
文正接了茶杯一飲而盡:“師傅,您怎麽來了?秋會吵鬧,營帳睡着也不舒服,爹爹不是叫您府裏歇着麽?”
俞啓軒招手讓文正坐下,然後問道:“受傷了?給我看看。”
“先生,都是我大意,沒能護佑公子周全。”合意一臉愧疚颔首說道。
立柏看看合意,也上前說道:“先生,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有錯,我該替公子擋刀的。”
文正笑罵一聲:“去去去,又不是搶功勞,別添亂!師傅,怪不得哥哥,是我一個人溜出去閑逛碰到了賊人。也只是劃了個口子,太醫已經包紮過,師傅不必看了。”
“怪不怪誰的,和我說不着,若有錯,自有大都督責罰,文正你不喜讀書非要練武,練了十幾年就這三腳貓功夫?如今文不成武不就,都是你父親慣的。”俞啓軒有些生氣,語氣也嚴厲起來。
“哎呀師傅,這次是意外,你不能把我和爹爹比啊,他是武學奇才,我不過是個庸才嘛,我這個年紀中,武功已經算不錯了,這夥賊人背後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們自然有些手段。”文正略帶些撒嬌的語氣和俞啓軒說,順便不漏痕跡的轉移話題。
文正長着那樣一張臉,只要略撒撒嬌,在大都督那裏是無往不利的,可惜俞啓軒不吃他那套,轉過臉壓根不看他。
“你父親要時刻伴駕沒空照應你,本來想着合意護衛你安全就好,沒曾想陛下又心血來潮給你安排這等差事,還好我今日來了。”俞啓軒深深嘆口氣。
俞啓軒今日語氣不善,也是心中對天授帝有些怨氣,大都督想把文正往外拉,他卻非要扯着文正不放手,大都督不希望文正活在陰謀算計中,所以從不讓俞啓軒教他權謀之術,只說讓孩子自在些,咱們為他謀劃就好,唉,慈母多敗兒,慈父更甚!
“文正,昨日夜襲一事,你怎麽看?”俞啓軒有意試探一下,看這孩子被大都督養的傻到了何種程度。
此時帳內只有文正、俞啓軒、合意、立柏四人,是以說話也沒什麽避諱,文正直接說道:“有什麽怎麽看的?不就是爹爹安排的麽。”
登時帳內三臉震驚,合意和立柏傻眼不敢說話,俞啓軒也差點摔了茶盞:“你,你說什麽?你如何知曉?”
這孩子莫不是個天才?權謀之術竟無師自通?
文正也有些錯愕,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麽?自己知道有什麽奇怪的。
“師傅,邢天放交手那三人我也交過手,使得哪裏是什麽血刀三十二式啊,而且憑爹爹的本事,只需看看被殺的禁衛軍的傷口就一目了然,邢天放也不敢對爹爹說謊,那就是爹爹要他這樣說的喽。”
俞啓軒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大都督和天授帝一同長大,那目空一切的自信真的一般無二,做個局做得這樣随意,但你也挑不出錯處。
反正屍體是禁衛軍的,別人也別想說查就查,大都督說是什麽傷,也不會有人反駁質疑,質疑也沒用,反正陛下信他。
“你父親真是……真是……唉!他能教出什麽好孩子來!罷了,你既然知道了,大概你父親也不想瞞你,此事既然陛下要你參與其中,你也得知道其中關竅,有何不明,現在問吧。”
俞啓軒真的被大都督氣的夠嗆,當初大都督和他說此計劃時就謝絕了他參與籌劃,非說陛下自有主意,這主仆倆做事是真不靠譜!
文正雖然知道是大都督所為,但卻一頭霧水搞不清是為何,聽師傅的意思似乎陛下也知道此事?
文正很不爽這種什麽都不知道就被拉入局的感覺。但之前爹爹和他說了秋會只管放松玩,爹爹向來不會勉強自己的,那一定是陛下的意思了。
“哼,真是個狗皇帝!”文正心中暗罵。
俞啓軒問文正有何不明,但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問什麽,左思右想還是要了解清楚點以後才好行事。
“夜襲一事,一口氣牽扯了這麽多人,父親為什麽要這麽做?”
俞啓軒冷哼一聲:“哼,還能為何,自然是為陛下辦事,如今朝中局勢穩定,內無憂外無患,皇子們也都大了,陛下要開始鋪路了。陛下當初登基艱難,皇子們內鬥更是使得倉予國力受損,當然不希望他的承繼者也步他後塵。”
俞啓軒雖不曾教過文正權謀之術,但畢竟兩世為人,前世電視劇也沒少看,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很多問題。
于是出言問道:“這次夜襲事件,一次性裹挾了這許多人,總不至于是陛下要一網打盡吧?難道是有什麽深意?”
俞啓軒搖頭苦笑:“深意?這是他們主仆倆想出來的妙計。陛下向來不太理會各方勢力的勾結傾軋,也就對他們如今的實力了解不深,這是想要借此機會探探深淺,這法子……混賬了些,倒也有效。”
倒真是……簡單粗暴。
文正把牽扯其中的幾位細想了一遍說道:“是要借機查查這些人是麽?其中,伯陽王實力最強,與大皇子走的近;東州牧是三皇子外祖,自然可能結為一黨。”
“二皇子更不必說,他是擺明車馬與大皇子争奪太子之位的,東海王向來與東州牧不睦也有可能靠攏二皇子,或者陛下幹脆收為己用,這些人都有些價值。”
文正突然發現不對勁:“平陽郡侯是何道理?平陽郡實在沒什麽好關注的啊。”
俞啓軒心中暗贊文正聰明,竟将局勢看得如此明白,但還是搖搖頭:“非也,文正你可知,如今留京的平陽郡侯世子是嫡次子。”
“那又如何?我聽予書說,除了淮南王世子因為是陛下親賜的嫡長子襲爵,其餘幾位的世子都沒有定嫡長子,畢竟心裏都明白,世子是要為質的,一旦有個萬一,家裏得留個嫡長子名正言順的撐門面,這不也是陛下默許的麽。”文正奇怪道。
“不,平陽郡侯嫡長子不能襲爵,不是那個原因,而是因為他在鄧大将軍帳下效力。”俞啓軒說道。
文正驚奇:“四大将軍之一的鄧瘋子?可王侯子弟皇家血脈不是不得随意從軍麽?這怎麽可能?”
俞啓軒搖搖頭:“其實從沒有律例或者旨意規定過,這不過是旁系皇族一直以來為避嫌、約定俗成的事而已。”
“平陽郡侯的嫡長子據說從小便有天縱之才,被鄧大将軍發現後簡直視若珍寶要收為弟子,但被平陽郡侯拒絕了,結果趕上鄧大将軍回京休沐,竟直接找到陛下求了道明旨,這才把那孩子收到了帳下。”
文正聞言笑起來,不愧人稱鄧瘋子。
這鄧大将軍是個軍癡,一生只喜歡喝酒和打仗兩件事,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他對那弟子如此愛重,平陽郡就不再是個可以随意忽略的所在了。
“師傅,如今這水是攪混了,接下來呢?我要怎麽做?”文正問道。
“靜待時機,接下來大理寺會動手查起來,刑部也不會閑着,你父親也會安排暗衛秘密探尋,你就留在秋會先留意這幾方的動向,我們想知道的,自然會浮出水面。”
俞啓軒若有所思,擡手搖起了折扇。
這一環扣一環的,文正聽了就覺頭大,唉,本公子只想當個潇灑的纨绔,将來送走了爹爹就遠走天涯,本公子不想混跡官場啊。
俞啓軒見文正蔫頭耷腦的模樣,就知道文正心思,他向來看不上文正不思進取,只想着逍遙自在,如今陛下是打定了主意不放人,那必須要敲打敲打,再這樣随意過活,以後要吃大虧的。
“文正,你父親所願,唯你平安喜樂,我倆都是無根之人,活着沒別的指望,也只剩為你籌謀了,你父親對你向來溺愛,不願你活在陰謀算計裏,你若只做個富家公子成日浪蕩街頭,捅破天去也有我們為你擔着,但如今……既已入仕,就要自己多留留神,讓你父親也少操心些。”
文正聞言十分感動,俞啓軒很少表露關心,大都督和他本來都是無牽無挂的人,相互依靠着走完一生何其自在,可是養了文正,就平添了許多煩惱。
文正站起身,向着俞啓軒鄭重一禮說道:“師傅,我以後定會多用心,讓您和爹爹少煩心。”
俞啓軒滿意的點點頭,他只能大都督不在的時候悄悄訓誡文正,不然那個兒子奴一定又要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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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希望我和他走近些,便聽你的吧,我多教教他,讓他給你省點心,俞啓軒如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