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秋會結束
秋會結束
待大都督一行出了林子,天授帝為表體恤,特命人将景彥接到行宮醫治。
其實不論官員還是名門貴胄都感覺到了一件事:平陽郡侯,這位向來不受重視,甚至一直被忽略的邊塞小侯,似乎突然就得了聖心。
“哼!鐘勇!你的禁衛軍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竟放了幾個賊人進去圍獵場,還傷了一位侯府世子,若是文正也出了事,你真是百死難贖其罪!”
天授帝聽完彙報知曉了事情始末,氣的突地站起,直接将茶盞摔了個粉碎,言語間也不留神失了些分寸。
丞相李解不由皺眉,陛下對這位大都督的養子,似乎……過于關懷了吧?聽起來他的性命,比世子還要金貴,大皇子被行刺時,也不見陛下如此大的火氣啊……
大都督颔首聽着天授帝訓斥,不由擡頭看了一眼,天授帝迎上他的目光方覺失态,回身坐了下來。
“陛下恕罪,是臣疏忽了,定會嚴加追查。”大都督跪地請罪。
不等天授帝說話,丞相李解開口:“陛下,此番賊人雖目标在大都督的公子,但鐘公子跟随大皇子籌辦秋會,秋獵時也一直跟随身側,這幾個賊人說不準與夜襲案的乃同夥,應着大理寺并案同查才是。”
天授帝凝神沉思片刻後說道:“行了,大理寺查夜襲案已經夠忙了,此事鐘勇你來安排徹查,這是你兒子的事,總要上心些吧?”
“勉安,此事你不必操心了,左右秋會也結束,明日就回京,幾個宵小罷了,無需費神。都退下吧,鐘勇、文正留下。”
李解雖仍有不甘,但也知道拗不過天授帝,只好聽言退下,只留大都督兩父子站在那裏默不作聲。
此時文正已經重新換了衣服,天授帝看看他沒什麽不妥之處也放心許多,再看衆人都退了去,只有幾個近侍在。
“行了,不必拘禮了,都坐吧,文正,方才語焉不詳,是否還有何不便之處未曾言明?”天授帝擺擺手,示意近侍看茶。
“陛下,其實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先前得罪了伯陽王世子,此番出手的幾人正是他一個手下安排的,平陽郡侯世子碰巧撞上了,但除此之外并未發現其他證據。”文正解釋道。
天授帝冷哼一聲:“這父子倆俱是蠢貨!可是伯陽王終歸于社稷有功,暫時動不得,不過文正你若要敲打敲打鹿鳴也是使得的,小孩子家的事沒什麽大礙,只是別要了他性命,其他,朕替你兜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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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郡侯父子倒是不錯,此番文正有難也肯傾力相助,可見誠心,鐘勇,回京後替我見見吧。”天授帝對平陽郡侯父子的投效态度很是滿意。
“行了,文正你也勞累一日了,下去好生歇着罷。”
聞聽此言文正可算松口氣,此番又得了“聖谕”可以好好收拾一下倉予靖梧,更是帶着滿心愉悅地離開。
天授帝看着文正離去的背影又慢慢皺起眉:“昱瑾怎麽不在他身邊?怎地又叫他孤身犯險?”
大都督眼見天授帝面有不悅,連忙解釋:“昱瑾又被他指使回京辦差了,這孩子總是不大喜歡身邊跟着人,就算從前毛豆也經常被他扔下。”
天授帝搖搖頭:“如此任性妄為可不行,尋常事都可依着他,但是身邊護衛必不能少了,今日若不是平陽郡侯世子偶然發現,文正豈不是要陷入險境?”
天授帝想了想又說:“這樣吧,侍女他恐怕用不慣,朕再派兩個不錯的武奴吧。”
大都督略猶豫還是說道:“陛下,本來臣給他安排毛豆一個小太監,都已經是逾制了,當年還有禦史上表彈劾過我僭越,陛下不記得了?如今您還要派兩個內宮專跟着陛下的武奴,這等殊榮連皇子都不曾配享,哪家臣子的兒子能配啊?”
天授帝有些煩躁:“行了行了,你別唠叨了。你看着辦吧,你一個堂堂禁衛軍大都督,總不至于連兒子都護不周全吧?”
大都督這才笑笑:“陛下放心,秋會時确是小兒無禮了,等回京,臣自然要去伯陽王府拜會一二。”說是拜會,按大都督的行事作風,那必是要當面警告了,天授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話分兩頭,景彥經過太醫精心醫治已無大礙,不過折騰一天再加上失血過多,整個人疲乏至極,此時正迷迷糊糊睡着。
文正走進營帳,對石頭小聲問道:“你主子如何了?”
石頭手裏正收拾着東西,見到文正進來連忙答話:“鐘公子,我家主子無礙了,不過太醫包紮好傷口後疼地厲害,折騰了好一會兒,這會兒才剛睡了。”
文正走到床邊,彎腰仔細查看景彥面色,只見景彥雖睡着卻仍緊緊蹙着眉,想來是傷口疼痛導致,文正伸手輕輕地一下下撫摸景彥的眉頭,直到他眉頭舒展,輕輕哼唧了兩聲,便沉沉睡去,似乎舒服極了。
景彥遭此劫難,文正總覺有所虧欠,便想着定要時時找機會回報才是。
“石頭,明日回京,把你家公子的馬車上鋪上厚厚的褥子,他的傷口受不得颠簸,還有,明天一早出發前讓太醫看看,傷口今夜必會再滲出血水,定要好好清理換了藥再走。”文正小聲向石頭交代道。
石頭聽到文正如此細致的交代,連忙應聲:“是,鐘公子,難為您這麽細心,放心,小的一定照做。”
“這衣服......直接給我吧。”文正見石頭手裏拿着景彥換下來的衣服,便伸手去接。
石頭卻連忙躲閃沒讓文正碰到:“鐘公子,這不能給您,主子讓我把這套衣服好生收起來,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弄丢了,等回京了他要看的,想來主子很喜歡這套衣服,您若要衣服,小的給您再找一套吧。”
文正也不知該說什麽,搖頭苦笑便告辭了,想來景彥是打算回京洗幹淨再還給自己吧?那算了,別拂了他一番好意,那他那套衣服我也帶回京洗了再還給他吧。
其實景彥那套都破了,本想直接丢了,可人家如此珍重你的衣服,你卻将人家衣服扔了總歸不好吧?
次日清晨,天授帝銮駕回京,其餘人等也便陸陸續續跟着下山,一行車隊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文正并未跟随大皇子的車馬,而是帶領京衛司一行人跟着大都督府的車駕,大都督需随侍天授帝,車裏自然坐的是俞啓軒,他們一行前面便是平陽郡侯家的兩輛馬車,文正也是想近一些,方便路上照應一二。
景彥倚靠着坐在馬車內,用手按了按疊了好幾層的棉褥,不禁露出笑意,聽石頭說是文正特意交代的,這人真是細心。
景彥掀開窗簾往後看了看,正看到文正騎着馬與旁邊人說着話,晨間淡淡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明媚又溫暖,景彥不由看着出了神。
誰知文正旁邊一人竟注意到了景彥,十分熱情的揮手打着招呼,原來是于予書,景彥看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便合上了窗簾。
“景彥臉色看着好多了嘛!昨日你們剛回來時,那小臉慘白的,啧啧啧,真叫人心疼啊。”于予書誇張的捂着自己心口哀嘆道。
文正白他一眼:“予書,我認真地和你說,他真的不适合你,你別打他主意了行不行?如今我們共事,你又是我的至交好友,萬一你們以後鬧将起來,兄弟我夾在中間多為難啊。”
“哎呀放心,你兄弟是那等沒分寸的人麽?我先試試嘛,實在不行也一定不會傷了和氣,放心。”于予書滿不在乎的回道。
于予書想想突然轉頭盯着文正:“不對啊,鐘孝!你和景彥雖說共事,但總共也沒幾天吧?他竟為了你豁出命來,他……他該不是看上你了吧?”
文正驚得太陽穴突跳,急忙壓低聲音說:“你瞎說什麽呢!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般龌龊?小侯爺與我如同明月清風,知己舍命相交有什麽奇怪!再說,他剛開始也沒預料到會危及性命,否則,否則也不會貿然涉險。”
于予書撇撇嘴:“我不過随口說說,你慌什麽?我警告你,小侯爺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許和我搶!你已經狠狠地傷了我一次,再和我搶人,那就是禽獸不如!”
“滾蛋吧你!再啰嗦,本公子非要把小侯爺勾搭到手不可,氣死你!”文正說着便一鞭子抽在于予書馬屁股上,那馬立時狂奔,險些把于予書颠下馬去。
頓時于予書的叫罵聲與衆人哄笑聲響徹整個山道。
文正縱馬來到景彥馬車邊,用馬鞭敲敲車窗邊,景彥便探出頭來,笑盈盈地望着他,笑容清爽又誠摯,晃得文正心頭一蕩。
“景彥,你新傷未愈,路上颠簸,恐怕要受苦了,若撐不住了知會一聲,咱們便歇一歇,左右也不急着趕路。”文正關切地說道。
景彥笑着回道:“無妨,好歹是邊塞長起來的,我沒那麽弱,不過多謝你了,棉褥很軟,舒服多了。”
文正看他精神不錯也便不再擔心,但那不正經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低下身子小聲說道:“那小侯爺一個人在車裏幹坐着,若是寂寞難耐,不妨喊我來與你解解悶。”
如今景彥聽他調笑已經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窘迫了,白了他一眼便回道:“鐘公子真是全才,不僅文武雙全,陪酒唱曲兒的勾當也會麽?”
文正聽他竟然會回嘴,不禁大感有趣:“那要分對誰,若是小侯爺,寬衣解帶、抱着取暖也是使得的。”
前面一句不過是空口調笑,景彥還招架得住,這一句“寬衣解帶、抱着取暖”,那可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文正這青天白日的突然提起,景彥登時羞得不能自已。
“你,你,你,無賴!”景彥滿面通紅罵了一句,便恨恨的放下窗簾。
不過這一句與其說是罵,倒更像是調情,勾得文正心癢癢的,心滿意足的大笑一聲便打馬回到原位。
飛霞山山道兩側碧草如茵、林木青翠,秋高雲淡、青天湛湛,燕語莺聲也不絕于耳,景色實在撩人。
但一路車馬不停也實在枯燥,文正忍不住從懷中掏出一支短笛,吹起了一首歡快的曲子,同行衆人皆情緒舒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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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啓軒掀簾看看,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才是大都督府裏那個不守常理的浪蕩公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