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諸王侯離京
諸王侯離京
一連奔波數日,這幾日可算悠閑些。文正當日領了京衛司三處的腰牌,請幾個要緊的官員到舍箸樓喝了回酒,只說了一句一應照常,便躲回府裏再也沒管三處的事。
這也是景彥交代的,要徹底收服三處第一步要做的事,其實本來文正的想法是直接安排一批自己人進去,逐步将不聽用的踢出去就好了,簡單粗暴,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然而景彥認為三處水深的很,不深挖徹底就貿然接手,恐怕接過來也是個空殼,文正這人向來聽勸,再加上他對景彥的智計還是十分敬服的,于是幹脆聽他的,先将京衛司三處靜置。
是日,文正在院中練完一套劍法,接過昱瑾遞過來的汗巾略擦擦便問道:“鴿子湯快好了吧?你等會兒去看看,好了就盛出來,我去洗個澡,然後咱們去東海王府。”
昱瑾聞言答應一聲便奔着廚房去了,俞啓軒閑來無事正坐在廊下乘涼,聞言不由皺起眉頭。
“師傅,快賞我口茶喝喝。”文正一邊整理着衣袖,一邊走向俞啓軒。
俞啓軒看着文正那張幹淨的笑臉,還是決定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文正,你可是......可是對小侯爺有了什麽想法?”俞啓軒小聲詢問道。
文正一愣:“嗯?師傅,您是說......怎麽會!我,我怎麽會……”
“你急什麽?我不過是問問。”俞啓軒一雙眼睛直視着文正,銳利如尖鈎。
“師傅,我雖喜歡男人,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我對小侯爺,就,就如同于予書,是知己兄弟。”文正解釋道。
俞啓軒抿口茶不再看文正:“你對于予書可不曾這樣殷勤,此事本輪不到我來置喙,但你要知道,小侯爺那等身份,你若真與他在一處,你父親必将十分為難。”
文正捉起茶杯牛飲一盅,随即笑着點頭,只是笑容略帶苦澀。
俞啓軒繼續道:“你這畢竟不是普通男女親事,将來若是尋個普通百姓,甚至是樓裏的小倌,你父親和我都不會說什麽,你高興便好,但唯獨這王侯貴胄,斷斷不可。”
文正明白,即使平陽郡地處偏遠,但仍是皇家血脈,皇族宗親,豈能有這等醜事敗壞天家名聲,而大都督的倚仗,全靠那位皇族當家人——天授帝,俞啓軒是怕他給大都督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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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放心,我心中有數。”說罷文正也不去洗澡了,提起旁邊的長|槍又練起一套槍法。
“公子,湯好了,咱們現在去麽?”不多時,昱瑾提着食盒喊文正去送湯。
文正收起長|槍,略感有些力竭,看了一眼廊下,想了想,喘着粗氣對昱瑾說道:“我就不去了,你自送去吧,穩着點,別灑了。”
昱瑾有些奇怪,但也沒敢再問,撓撓頭便閃身出了院子。
又練了一會兒槍,文正坐到俞啓軒身側休息,俞啓軒見他臉色有些蒼白,開口說道:“文正,你那藥斷了有些日子了吧。”
文正回道:“嗯,自從上次跌下馬受傷要喝傷藥,那藥就沒再喝了,我覺得我似乎體力又有些跟不上了,師傅,是不是還要繼續喝?”
俞啓軒搖搖頭頭:“你這是胎裏帶的,天生體虛,本不宜練武,那藥一直溫養着你的經脈,而且經年累積,藥力已積攢在你體內,你這身體已然養得不錯了。”
俞啓軒又思索一陣接着說道:“這藥總不能喝一輩子,如今幹脆徹底斷了吧,運功時多适應一下沒有藥力輔助的感覺,但我不會武功,若有不妥,你還是先問問你父親吧。”
文正思考片刻也覺得有理,藥喝了太久了,身體已經有了依賴,得及時戒斷才是,短時間可能虛一點,慢慢适應了也就恢複了。
東海王府中,平陽郡侯看景彥緩慢喝着鴿子湯,似乎在用心品着滋味,不由笑笑說道:“此番你雖涉險境,但咱們也因此和鐘勇那頭聯系更加密切,也算因禍得福,那鐘孝看來很是感激你嘛。”
景彥放下湯碗回道:“文正是個仁義之人,我與他相交,父親盡管放心。”
平陽郡侯道:“以你的聰明才智,留在京城我是放心的,昨日與大都督會面也聊透徹了,陛下已給了明明白白的承諾,接下來,你只管放心行事。”
景彥點頭道:“孩兒明白,如今我傷勢未愈,且有些事還要靜待時機,等家中暗衛抵京,差不多可以開始行事了,到來年春,想必會是另一番景象。”
平陽郡侯欣慰的微笑道:“不錯,我能教你的都教了,日後你若有不明,也可請教大都督府的俞啓軒,此人有大才。”
景彥應下,心中奇怪,文正明明說日日在府中無事,這才常親自來送湯,今日不知怎地卻沒有來。
不過明日藩王離京,想必在城外能見到的。
諸王侯離京在即,各家俱是離別景象,伯陽王也在府中諄諄教導他那沒頭腦的逆子。
“鹿鳴,父王要回去了,日後你留在京中,務必多聽左先生的,再不要魯莽行事了。”伯陽王對世子倉予靖梧和聲勸導。
倉予靖梧憤憤說道:“父王,您可是陛下的親兄弟,又是助陛下登基的第一等功臣,堂堂藩王,怎地還能被那閹人給唬住了?”
伯陽王冷哼一聲:“哼,我會怕那閹人?實在是你行事太沒考量,秋獵動手,那不是在陛下眼皮底下殺人麽?如此藐視皇權,難怪陛下動怒站在鐘勇那邊。”
倉予靖梧撇撇嘴:“知道了父王,下次我定會尋個妥帖的地方收拾那鐘孝。”
伯陽王用力拍桌嗔怒道:“行了!我和你大哥遠在伯陽,京中一應事務皆由左先生做主,你不管做什麽,必須問過左先生!他說的話就如同我,聽明白沒?”
伯陽王見倉予靖梧低頭不語,語氣也緩和幾分:“鹿鳴,在京中多與大皇子親近些,日後大皇子登基,咱們伯陽王府再立扶龍之功入朝佐政,到那時,才能真正萬事随心。”
倉予靖梧所有不情願都寫在臉上,但還是敷衍着應承了,想着左右父王明日就走了,先答應了便是。
翌日清晨,京城門外禁衛軍林立,大都督鐘勇攜天授帝谕旨前來送行,禮部尚書親自主持儀式。
不過是送衆藩王返回屬地,此舉真不可謂不隆重,也是為了彰顯天授帝對衆兄弟的重視。
送走了各王侯,幾位世子神色各異,景彥如今領了聖旨協同辦差,相對自由一點,但其餘幾人卻要日日進宮學點卯,而且留京世子非旨不得離京,相當于半軟禁在京城了。
福寧望着東海王一行遠離的背影,神色恹恹打不起精神,見到文正也只勉強寒暄幾句便告辭先行離去。
倉予靖梧騎在馬上,眼神怨毒地看看文正,冷哼一聲便打馬回城。文正只白他一眼,不屑笑笑,這等蠢貨自然不足挂齒。
文正回身示意立柏一下,便走到景彥身邊,上下打量一番說道:“小侯爺,恢複的不錯。”
景彥颔首輕笑:“鐘公子那麽多鴿子湯灌下去,好的當然快了,如今只有小腿還要再養養。”
文正聞言立馬上前扶住景彥胳膊:“我扶小侯爺上馬車,正好在城外呢,咱們一道去京郊官驿瞧瞧。”
一擡頭便見立柏趕着馬車過來,文正小心翼翼的攙扶景彥上了車,二人坐在車內,石頭和昱瑾騎馬走在前頭。
景彥掀簾子一看,馬車後頭還跟着一隊禁衛軍,而且明顯不是京衛司的人馬,倒像是大都督手底下的親軍護衛。
文正看到景彥詫異的表情,不由苦笑出聲:“唉,我家爹爹有時有些小孩子脾氣,非要派一隊人保護我,估計明日就又得有言官彈劾了。”
景彥也随之笑笑:“大都督是愛子心切,不過既然拜訪過伯陽王,伯陽王臨行前自會敲打一番,想來短時間內倉予靖梧也不會對你下手了。”
文正點點頭表示同意,随即解下腰上佩劍,找了個舒适的角度靠着,随即指了指腳邊一個矮凳說道:“景彥,你把左腳放在這裏會舒服些,今日起得早,略歇歇吧,一會兒就到了。”
景彥看着抱着劍閉目養神的文正,不由有些納悶,這人素日裏就愛說些玩笑話,今日怎地這般安靜。
果然,自己是個無趣的人,他玩鬧過一陣也就膩了吧,景彥有些失落的輕輕嘆了口氣,便轉頭望向窗外。
文正睜開眼,盯着景彥清俊的側臉出了神,唉,自己還真是專情,就是對這種文質彬彬的小書生難以招架,總是控制不住想要親近。
雖然景彥是個重情之人,與那人并不相同,但……還是保持距離吧,趁着還沒喜歡上,不然可要如何收場。
先前就打定了主意,整理好朝廷的事,尋機勸爹爹告老,一家人遠遁江湖逍遙快活去。
鐘文正啊鐘文正,戀愛腦可要不得!不是說好了去他媽的愛情嘛!嗯!先用心搞事業,搞好了趕緊跑!将來仗劍江湖何等自在,不要自尋苦吃了!
文正一番胡思亂想,定了定神,便不再看景彥,仍舊阖上雙眸,如老僧入定般凝神靜氣起來。
景彥放下窗簾回過頭,看着文正長長的睫毛搭在眼睑,冷面無波,再也不見往日那般熱情似火。
景彥雙眼掩不住的惆悵,随着馬車的陣陣颠簸,愁緒仿佛要蕩出波瀾,景彥緊抿的雙唇,右手握着腰間的司南佩,手心已然滲出汗水。
馬車似乎剛過了一個土坑,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窗簾随之開合,一縷薄光掠過景彥面龐,晃得他皺皺眉,與此同時似乎也鼓足了勇氣。
“文正,因着我無趣,你不想理我了麽?”景彥薄唇輕啓吐出這些字來,每個字都灑着淡淡的失落。
然而這每個字雖輕,卻如同蝕骨之蟻啃咬着文正的心房,好不容易鎖起來的地方,幾個字,便輕松轟然塌陷。
唉,哪裏忍心真的不理他。
或許……只要控制好不要逾矩即可,畢竟要共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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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正心中這般一陣計較,便睜開雙眼,迎上景彥那兩道有些幽怨的目光,忍不住在唇邊綻放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