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城腳下的悍匪
皇城腳下的悍匪
這群匪徒聽上去還真是與衆不同,文正不由來了興趣開口問道:“如此奇怪,他們好不容易铤而走險劫到一次,卻又索取不多,如此這般要維持生計豈不是要多次劫掠,那不是風險更大了麽?這是什麽路數啊?”
衆富商也都紛紛議論起來,猜想那些匪徒到底是何用意,文正一轉頭竟瞥見景彥在那如同老僧入定,只是靜靜地品着茶。看着周遭一團喧鬧,卻泰然自若,倒仿佛早就成竹在胸。
文正雙手環抱于胸前,身子向後靠在椅子上,調整好了一個舒适的坐姿,随即在桌下用腳尖輕輕踢了踢景彥。景彥正在那優哉游哉地喝着茶呢,如此自然被吓了一跳,低頭一看,便順着那只作怪的腳向上看過去,那張魅人心神的臉上露着絲絲笑意。
見景彥看過來,文正便挑挑眉湊近了小聲說道:“小侯爺,早就想通了關竅吧?卻在這自己偷着樂,太不地道了,快說來聽聽,給這些奸商解解惑,我這蠢笨的腦子也需得小侯爺辛苦撬動撬動。”
景彥略不自然地用指節摸了摸唇珠,随即揚聲問道:“我想那夥匪徒定不只是在一處官道劫掠吧?”
劉老板此刻飲過茶似乎清醒了許多,聽到景彥發問連忙說道:“可不是!這一群人皆是騎着快馬,不知是不是成日到處游蕩,幾條去往京城的官道,說不準就能在哪條碰上了,真是娘了個球的防不勝防啊。”
一位老板接口道:“不錯,我等原也商量過,若是官家指望不上,幹脆湊些銀錢找些江湖幫派去清理了,可是這夥匪徒來去無蹤,至今連在哪個山頭都說不準,若要剿滅,恐怕損耗巨大,大夥想想左右每次被劫數量也不算多,就當是過路錢吧,”
衆位老板也紛紛無奈附和,景彥點點頭說道:“果然,那想必我所料就差不離了,那匪徒首領是把這劫道的買賣當成長久生意在做,他是想着若劫掠過甚,你們必會奮起反抗,像現在這樣才好細水長流、財源廣進。而且這夥人絕不是尋常的無腦匪徒,他們有非常周密的部署和計劃,也非常守規矩,很是了得。”
文正興趣大增雙眼都明亮起來,自顧自手指輕點着桌面輕聲道:“真是有意思。”
那瘦高老板一見引起了文正的興趣,連忙添上一把柴:“鐘大人,原來京衛司三處那劉望是個不頂事的,對那匪徒無可奈何,但您不同,憑您手中的權柄,滅了那群匪徒如割草般容易,請鐘大人為民做主啊。”
劉老板立即附和:“對對對,鐘老弟啊,哦不,鐘大人,您就身邊的那些禁衛軍随便派出一隊,也就喝盞茶的功夫就完事了吧?此事若成了,老哥我給你拿顆滴溜溜的黑珠子當謝禮!”
文正實在有些喜歡這劉老板,看似粗枝大葉,其實也是有些聰明的,明晃晃地拉關系倒是不令人反感。
不過就算這些老板不提,他也是要料理了這夥匪徒的,不然日後貿易行開起來了,各地商隊前來交易難不成都要先向他們交一筆買路錢?
本來文正是打算上個折子請京郊大營出兵滅匪的,正好如今是輪到吳大将軍鎮守,他侄子吳永勝可是自己的至交,有這層關系在,只要上了折子知會過朝廷了,吳大将軍定會賣個面子用心剿匪的。
但聽景彥說這夥匪徒這般能幹,他倒是起了惜才之心,想要先看看這到底是怎樣一夥人,當劫匪當出了正規軍的味道來,着實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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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處,文正便拱手向衆人說道:“為官者,當為百姓謀福利,鐘某入職京衛司三處,正管着這行商之事,解決諸位的難處那便是本官的職責所在,諸位放心,此事,本官接了。”
左右這事肯定要管的,如今不妨賣個人情,是以文正一番慷慨陳詞說的是毫不臉紅。衆富商聽了自然是大喜過望,一句“為官者,當為百姓謀福利”更是讓幾位眼窩淺的老板險些老淚縱橫。
劉老板更是幹脆,一掌拍向桌子,便連幹三杯以示敬意,心中暗自計較,那滴溜溜的黑珠子,定要送給鐘老弟兩顆才是!
一頓酒賓主盡歡,結束已經月上中天,這日是有宵禁的,文正特意安排了禁衛軍分別将各位老板送回了家。
第二日文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爬起來練了會兒劍,這日俞啓軒和大都督一同進了宮,想着在家裏用午飯也是無趣,便帶着昱瑾前去瓊華別院蹭飯。
午飯間文正便提起,左右閑來無事,想叫景彥随他一起去城外轉轉,順便探聽一下那夥匪徒的消息,對于他的話,景彥自是無有不依的,飯後便帶着石頭與文正昱瑾一同出城了。
此番只有他們四人前往并沒有帶那隊大都督的禁衛軍親随,一則是禁衛軍出京需要報備,否則恐怕會惹出非議,本來他一個五品官随身跟着禁衛軍護衛就夠逾矩的了,若是再帶出京城招搖過市,恐怕太過嚣張了。
再則文正本意是他們幾個人出城也不是去剿匪,就是随意逛逛,順便看看能不能從城外農戶處探聽點消息,是以人多反而不便,要不是大都督下了死命令,文正是昱瑾都不想帶的。
文正和景彥都換上了尋常書生打扮,昱瑾和石頭也穿着普通小厮的粗布麻衣,騎乘的馬匹也是毛色暗淡的下等馬,四人沿着京城往大涼國和東海城方向的官道走着,這也是景彥選定的,他想着前幾天劉老板剛在這被劫了貨,想必那夥匪徒該是換一條官道了,是以這裏應該比較安全。
此時已是深秋,午後雖然有太陽,但也并不溫暖,尤其官道處在兩山之間,山口寒風甚是凜冽,此時幾人耳尖鼻尖都有些紅了,尤其文正膚白看着尤為明顯,景彥本來長在邊關皮膚并不白,但在京城養得這幾個月又很少出門,倒是白嫩許多。
文正雖貌美,但畢竟自小練武,美人相卻不陰柔,自帶一股英武之氣。相反景彥也是個俊美青年,雖生得不如文正精致,但他自幼好讀書,渾身的書卷氣令他倒是別具一番美感。
昱瑾本就是個姑娘家,扮成男裝自然瞧着出挑,即使是石頭,也是貴仆出身,生的是勇武挺拔,這一行四人,雖低調打扮,但實在怎麽看都不像普通人。
文正轉頭看看旁邊馬上的景彥被秋風吹的嘴唇都有些發白,但還是強撐着咬緊牙關,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心中覺得好笑,這小書生還真是倔強。
景彥感到文正看他,偷眼看去那人竟在笑他,心中頓時起了孩子氣,馬鞭遙指前方大喊一聲:“看!前邊有個茶鋪,文正,咱們賽一場,誰輸了誰請喝茶怎麽樣?”
文正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吓了一跳,驚愕地一張嘴猛然被灌進一口涼風,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景彥看他狼狽的樣子捧腹大笑,那模樣活脫脫像個孩子,此刻笑的兩頰緋紅,眼眸流轉着靈動可愛,文正還是第一次見景彥這般模樣,一時不禁呆愣住。
景彥被他看了一會兒實在不自在了,一夾馬腹疾馳遠去,還不忘留下一句:“還不快點,輸了要請喝茶。”一路奔馳景彥暢快極了,隐隐有些得意:果然,習慣了我平時的樣子,偶爾松快一次,他很是受用。
不消說,景彥自然是率先抵達,但他卻沒下馬,而是拉馬回身笑盈盈地看着文正一點點走近。文正拉緊缰繩,笑着看向景彥,一時間兩人默默無言。
昱瑾和石頭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悄悄下馬去把馬拴好,都不去理會那兩個主子在做什麽。
其實也沒有多久,景彥先扛不住了,輕咳一聲:“咳咳,文正,你莫要耍賴了,快快下馬請我喝茶。”說着扭頭翻身下馬,把缰繩遞給石頭便快步向茶鋪走去,背對着文正的臉頰比剛才又紅了三分。
文正看着景彥的背影有些神情恍惚,低頭摸了一下腰間的折扇,這還是師傅畫的扇面,自己覺得好看便讨了來,唉……
“公子,公子!你在想什麽呢,快下馬呀。”昱瑾看文正在馬上發呆,忍不住出聲喊起來。
文正回過神,擠出一絲微笑,翻身下馬。
等文正坐到桌前,滾燙的茶水早就送了上來,景彥親自斟了一盞茶遞給文正,這種茶鋪的茶水茶葉渣子特別多,虧得景彥那般耐心,慢慢地将茶水倒出來,渣子并沒有很多。看他此刻正襟危坐的樣子,和剛剛那個調皮少年仿佛判若兩人。
景彥看文正有些沉默,便主動提起話頭:“雖秋葉落了許多,但遠處山間金黃一片也很是好看,秋色短暫,美景難得啊。”
文正順着景彥目光也望去,口中也輕聲念叨:“秋色短暫,美景難得。”
文正收回目光搖頭苦笑一下,拿起茶盞飲了一口:“嗯,這茶雖有點澀,但卻有股子清香,嘗起來還不錯呢,景彥,改日我帶你去浮雲山逛逛,那裏楓葉漫山遍野,紅豔勝火,才是最好的秋色呢。”
景彥滿面喜色一口答應:“好啊,我還未曾見過楓葉呢,平陽偏僻,秋日裏只有枯葉黃沙,沒什麽美景。”話說出來凄楚無比,實在惹人憐愛。
果然,文正心中一緊眼中流露疼惜之色,出言安慰道:“不妨,日後住在京城,一年四季都有好風光,此次出城我派人去和大都督說過了,咱們今日可以宿在京郊官驿,明日咱們就轉道去浮雲山,将來若有機會,向陛下請旨,咱們還可以一起去江南轉轉,那裏景色更好。”
景彥神色暗淡:“唉,哪有那麽容易,在京世子非旨不得離京,如今為籌建貿易行,我還可以京城邊走走,若是遠了,恐怕陛下也不會輕易準了。”
文正聞言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想了想便掏出笛子,吹了一曲《滄海一聲笑》,想着這首曲子曲風豪邁,或許可以開解一二。
一曲罷,果然景彥神色愉悅了很多,一回頭卻見一行四匹馬停在了不遠處,為首一人劍眉星目器宇不凡,臉上一條疤痕十分紮眼,不過除此之外,這人鬓發整齊,連面胡子也修剪得幹幹淨淨,不失為一個美男子。
只見那男子勒住馬缰,一眼看到了手執短笛的文正,看清了文正樣貌後,雙眼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個不停。本來這小茶鋪突然又來一波人就足以讓文正幾人注意,這人如此露骨的注視很容易就被文正感覺到了,一回頭便與那人對視上。
那人被文正看了那麽一眼,更是魂都快飄了,兩眼不止冒光,簡直是要冒出綠光來,他身邊一人見他如此笑出聲來:“哈哈哈大哥,這小公子長得也太好了,比樓裏的姐兒還美呢。”
那人立馬反駁:“去去去,樓裏那等貨色怎麽配和這小美人比?若是女子長成這樣倒不稀奇,不過身為男子美極似妖,那便是極品了。”說罷,整了整衣服便向文正一桌走來。
那人咽了咽口水,絲毫不收斂眼中的貪婪之意,但表面卻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這位公子,剛剛那笛聲是閣下吹奏麽?在下遠遠聞聽如同天籁,特意尋聲而至,一見公子,簡直如見天仙,在下實在難以自控,定要與公子結交一番,想請公子舍下一聚可否?”
景彥見這人毫不掩飾對文正的愛慕之意,心中惱怒至極,再聽他這般說更是将拳頭都快捏碎了,反是文正倒不怎麽生氣,還十分嘚瑟地将手中短笛挽了個花收進懷中,饒有興趣地問道:“哦?可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怎麽能去你府上做客呢?”
那人拱拱手施了個禮:“在下唐玉林,字天寶,不才正是這皇城腳下有名的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