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得閑

不得閑

山中的冬日清晨格外冷咧,屋內雖炭火不斷,但仍有絲絲寒氣透進來,景彥冷得瑟縮着直往文正懷裏鑽,文正睜開眼看看天色還早,便緊緊摟住景彥,吻了吻他額角,感覺到皮膚有些冰涼,便将被子直接蒙上,徹底将兩人蓋住。

如此景彥覺得着實溫暖了許多,但免不了又被某人輕薄了一番,景彥癢得不行,連忙捉住文正作怪的雙手,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從被子裏探出頭。

文正也不再逗弄景彥,見景彥氣色不錯也未感不适便放下心來。隆冬嚴寒,若是染了風寒可不是小事。

既然醒了,兩人便都不想再睡,新婚小夫夫縮在被子了,只露出一對腦袋,就這樣摟着随意說着閑話,溫馨又自在。

眼見天色大亮,文正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回身囑咐景彥再躺躺,便只身下了床。那一對龍鳳喜燭尚未燃盡,兀自努力晃動着燭火,也不枉一宿起來幾次剪燭芯了。

文正心滿意足地吹滅了蠟燭,清理了殘留的蠟油後便連同昨夜用過的牽紅,一同收進了景彥帶來的紅色小箱子裏。

收好小箱子,文正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溫泉池旁,大略收拾好一片狼藉,才放心地回到房裏,在他想來,自己雖然臉皮厚,但景彥面薄,肯定不想其他下人來收拾時看到這場面。

昨日夜裏文正接了溫泉池水來給景彥清理過,此刻看看床頭的水盆,再看看景彥,不禁會心一笑。

景彥此時正趴在被窩裏笑盈盈地看着文正忙活,看到文正壞笑也不禁面上一紅,随即便飄過去一記白眼。

文正領受了這白眼反而受用得不行,嘴角都快扯到耳根了,樂颠颠地便端着水出門去倒,這一出門倒好。

正迎上那莊頭的閨女端了水要來伺候洗漱,如今正被昱瑾攔在外頭不讓進。

文正将水盆倒了便順手接過那姑娘手裏的,順便交代了昱瑾早飯要用些什麽,便回了房,從始至終正眼都沒看人家姑娘一眼。

昱瑾看着那滿臉失望離去的姑娘,幸災樂禍地撇撇嘴不再理會,不遠處打拳的石頭看見屋子終于有動靜了連忙上前,卻被昱瑾攔了回去。

昱瑾看着一臉不服氣的石頭不耐煩地說道:“小石頭你別折騰了,你家主子有我家公子照顧呢,用不着你巴巴地去伺候,怎麽那麽沒眼色,多事!”

石頭氣不打一處來,但也只敢小聲嘟囔:“在別院時還知道避避嫌,每日晨起便悄悄溜出來,如今到這莊子上,倒是幹脆裝都不裝了。哼!不像話!”

昱瑾聞言徑直上前揪住了石頭的耳朵:“你說誰呢?睜開你的狗眼看清了,這回可是你主子在我們家公子房裏!要說不像話,那也是你主子不像話!”

這兩個活寶争執間,确切的說是昱瑾單方面毆打小石頭時,立柏走了進來。昱瑾立即停止戰鬥,甜甜地喊着立柏哥哥,小石頭見昱瑾又多了幫手,更是偃旗息鼓,借口去廚房看早飯,便匆匆離去。

立柏清楚此時不便,就與昱瑾一同等在屋外,兩人說說笑笑等了好一陣,才終于見到房門開啓。

很快,等立柏向文正彙報完正事,莊子裏的仆婦已将早飯預備停當。看着景彥坐在自己身側慢悠悠地喝着粥,文正感覺自己也都暖烘烘的。

文正夾了口小菜說道:“剛剛立柏來報,邕王向陛下求恩旨要娶吳大将軍的長女,陛下已經召吳大将軍進宮了。”

景彥有些意外的看了文正一眼,随即略微思考後笑着回道:“二皇子剛封親王不久,這麽快便把主意打到軍方了?”

文正搖搖頭笑道:“蓄謀已久了,先前不就沒少去吳府上獻殷勤麽,眼見着我們父子被大皇子牢牢抓住,禁衛軍沒了指望,自然要再尋其他軍方勢力咯。”

景彥點點頭:“也是,吳大将軍在軍方的影響力自不必說,吳家本身就是軍伍世家,在軍中影響頗深,邕王此舉是打算通過聯姻拉攏軍中勢力。他倒是挺聰明,沒有和大皇子争大都督。”

文正嗤笑一聲:“皇後就蠢多了,一門心思拉攏我爹爹,也不想想,就算我們父子二人表面站在他們這邊,就憑我爹爹的忠心程度,他日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這不,剛剛立柏說端王遞了帖子請我過府圍爐,唉,真是不得閑,原本還打算在這逍遙幾日呢,如今是住不得了,用過飯便回吧。”

景彥笑笑說道:“大皇子雖封了端王,但堂堂嫡長子,依然不過是和邕王平起平坐,如今眼見得邕王又得了吳家,他自己又不得聖心,也難怪皇後着急了,夜襲案後的這幾個月各方勢力都安穩了一陣,現在看來也終于都憋不住了。”

景彥放下碗筷繼續說道:“伯陽王做事着實狠辣,先前夜襲案按照大都督原計劃,也不過是想借機派人到伯陽查探一番,誰想到伯陽王竟然直接滅了血刀門滿門,此舉惹惱了陛下,甚至專門下旨斥責,但是也斷了再派人過去的由頭。如今伯陽王的勢力不敢太張揚,端王少了大依仗,你是大都督的愛子,如今又是正得聖眷,他們想拉攏你再正常不過了。”

文正挑挑眉回道:“伯陽雖勢強,但畢竟還不敢和陛下撕破臉,開春後監政官還是會派去的,各個藩王屬地都有,他也不可能例外。而且貿易行和車馬司的官驿都運營起來了,我親自挑了好手。”

景彥微笑着點點頭:“你這天馬行空的想法我真是佩服,之前你說要盤活整個倉于的郵路我還只當是笑談,如今看來還真不是癡人說夢,這貿易行也是巧妙,我還想着你這不是搶了那些商人的生意麽,沒想到那些商人眼見得貿易行做起來還甚是歡欣鼓舞。”

文正得意地一笑說道:“那當然,我們貿易行是做的批發,他們做零售,互不幹擾,而且他們從貿易行進貨,品種比以前更多,又省了長途運輸的風險和成本,何樂而不為呢?”

景彥雖聽着有些詞晦澀難懂,但還是大概明白了文正的意思,點點頭說道:“你是會賺錢,貿易行收益頗豐,正好補了車馬司的短缺。京衛司三處如今邢天放已經全盤接手,何明看樣子還沒打算公然得罪大都督,是以沒怎麽使絆子,我在其他幾處也都安排了人,邢天放也很能幹。但如今還是無法完全掌控京衛司,因為最要緊的一處一直被何明牢牢握在手中,簡直水潑不進,我接觸不到。”

文正點點頭:“我看何明壓根不在乎其他幾處,他只想把最要命的一處拿穩了,不過你也別心急,咱們現在已成包圍之勢,貿然動了一處容易驚動了他,反而讓他更加提防,莫不如先不動,靜觀其變。”

景彥贊同一笑說道:“嗯,邢天放秉性持重,京衛司那邊他能應付。你呀,如今成日呆在車馬司,還做起了馬車租賃的買賣,你知不知道如今京城很多人暗地裏叫你車夫。”

文正聽了也忍俊不禁:“車夫就車夫吧,那我也是專為小侯爺執鞭随蹬。欸,說來我前些日子在舍箸樓碰上了倉予靖梧,那小子真是他爹的孽子啊,伯陽王不是一直靠攏端王的麽,我竟然見他和邕王府的一位謀士一同飲酒,還把禦史張昱明的胞弟給打了。”

景彥笑出聲來:“張昱明不是端王這邊的人麽?你說的對,還真是個孽子,他又找你麻煩了麽?這個蠢貨也不知伯陽王怎麽放心把他留在京城的。”

文正也搖搖頭笑道:“他見了我不找麻煩才怪呢,先前動手幾次都被我狠狠教訓了,估計也是被端王再三叮囑過,如今倒是收斂許多,但是言語譏諷定是少不了的。不過放心,你夫君我啊,動手不會吃虧,動嘴也不吃虧。”

景彥有些臉紅地看了看門口晃悠的昱瑾和石頭,雖然知道他們大概是聽不到,但還是忍不住有些羞怯。兩人邊聊邊吃,一頓早飯可算是用完,收拾停當便動身下山回府。

雖然瓊華別院裏人人都知道鐘公子日日宿在小侯爺房裏,但文正仍然一應家當都放在最初景彥給他安排的小院裏,夜裏再溜門翻窗悄悄去景彥房裏睡,每日倒也樂此不疲。沒辦法,誰叫小侯爺面皮薄呢,于是阖府上下就都十分默契地陪着演這出戲。

每日晨起,若鐘公子還沒到院子裏練功,那必是還睡在小侯爺屋裏呢,誰也不敢進出小侯爺那個院子;

夜裏但凡鐘公子回他那個小院了,那所有人都盡量不外出,免得不小心碰上鐘公子翻窗,就算想要起夜也都要憋着,等小侯爺屋裏熄燈了再出來;

鐘公子的房裏,雖然大家都知道從沒住過人,但必要當作不知道,日日都有仆婦前去打掃。

景彥有時也覺得每日讓文正如此,會不會太委屈他,誰知偶然間問起,文正竟還覺得很有趣,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樣,于是也就收起了憐惜之意,任由他每日像個賊似的翻窗進出。

景彥甚至都在想,是不是應該找木匠給那扇窗改改,讓文正每日翻得舒服些。

可是這個想法剛和婉寧說了,婉寧頓時梗住了,半晌才幽幽說道:“主子,您要我和木匠說,把這扇窗子改的好翻一些?您自己聽聽,這像話麽?”景彥于是讪笑兩聲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話說正景二人回到瓊華別院,文正往書房的軟榻上一躺便長舒口氣,景彥喝了婉寧奉上的姜茶,随後端着另外一碗熱湯遞給文正說道:“先起來把湯喝了祛祛寒,你這碗沒有姜。瞧你,大氅也不脫了,你昨夜睡得少,喝了湯在榻上睡會兒吧。”

文正依言起身接過湯碗兩三口便喝盡了,然後沖着景彥眨眨眼說道:“可不是,我可得歇歇,昨日伺候小侯爺可辛苦了呢。”景彥聽完這話登時紅霞沖頂,氣惱地狠狠瞪了瞪文正。

兩個侍女很是懂事,此時權當是聾子,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和玉不動聲色地上前替文正解了大氅,這種時候是別指望昱瑾會上前伺候了。

文正笑着轉頭問道:“和玉,車馬司有沒有把一本《倉予月刊》送過來?想來第一期該好了。”景彥先前聽文正提起過,但畢竟沒見過,也十分好奇,此時便也一臉期待地看向和玉。

和玉立馬應道:“有有有,車馬司一早就派人送來一個木匣子,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說的什麽看。”說着便走到旁邊書桌取來遞給文正。

文正剛剛的疲憊一掃而空,拿過木匣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只見映入眼簾便是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面寫着“倉予月刊”四個大字,翻開後扉頁赫然是一排排目錄,寫着:京中轶事、東海轶事、平陽轶事、伯陽轶事、淮南轶事。

景彥坐到文正旁邊,看着那似乎很與衆不同的“書”,忍不住好奇問是什麽。

文正初得了這東西,不由有些興奮,一時忘記了旁邊還有兩位侍女,直接捧過景彥的臉,十分順嘴地便親了一下,而後說道:“這叫雜志。”

剛說完一句便覺不妙,一轉頭,便見景彥與那兩位侍女皆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

慘了,一時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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