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塞壬眼睜睜的目睹俞棠轉身離去，定定地看着逐漸消失在自己視野的影子，就算眼中再無俞棠的身影，他仍是目不轉睛，冰藍色的雙眼布滿了血絲，他卻還是固執的看着那個地方。
他臉上早就沒了剛剛故作無所謂的笑容，他面目冷清，甚至帶着幾分嘲諷，他在嘲諷他自己，明明經歷了那麽多，已經了解了所謂的人性，為何在俞棠毅然離開的時候還會傷心？
如果不是他現在無法離開海水池，他恐怕早就追上去攔住俞棠，再把那個曾經對自己百般溫柔如今翻臉不認人的臭小子關在一處只有他才知曉的地方，這樣他才能舒服。
“說什麽許郎君可惡冷情，你不也一樣？不對……我又不是女人。”塞壬用魚尾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海面，雙手無助的揉着頭，他變了，他何時如此矯情了！
随着思想的混亂，塞壬擡眸望向空中皎潔的明月，一聲嘆息過後潛入海水池的底部，折磨着剛剛生長出來的小魚，以洩自己那稀奇古怪的憤怒。
可塞壬沒有料到，他剛潛入海底，地面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他太熟悉了，是俞棠無疑！這小子又回來幹嘛？剛剛不是已經被吓得快哭了嗎？他打算探出頭查明原因，可又想起俞棠剛剛的絕情和冷酷，賭氣似的潛在海水池底部不再出聲。
“塞大哥？塞大哥？奇怪去哪了？”俞棠在海水池邊上來回踱步，最後借着氤氲月色注意到隐在海水池底部的藍底金鱗的巨大魚尾，雙目被那炫目的金光染上了充滿生機的光亮，他趴在岸邊對着海水池大喊一聲，“塞大哥！你咋了？怎麽不動了？不對……魚死了是肚皮朝上的。”
“嘩啦——嘩啦！”塞壬以着極快的速度探出水面，露出精壯的上身，臉色帶着幾分愠怒和隐忍，“我沒死，你亂說什麽！”
“嘿嘿嘿，我不這樣說，你哪裏會出來啊。”俞棠水眸裏閃爍着慧黠的光芒，他的目光掠過滿是水珠的荷爾蒙爆棚的男性□□，直直定格在那掩藏于海水中的藍金色魚尾上。
塞壬感受到對方的注視，原本下意識擺動的魚尾頓時僵住，腦子裏閃現着俞棠初見自己真身的樣子，心情再度不好了，只聽他不滿的哼了一聲，“你不是害怕？又回來做什麽？就不怕我把你關起來？”
俞棠已經摸清楚了塞壬的脾氣，嘴上硬梆梆，面上冷清清，心裏卻熱乎乎，不然怎麽會好幾次都救他于危難之中？
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把他關起來？想到這裏他絲毫沒有懼怕的靠近塞壬，目光裏閃爍着真誠的笑意，“當然不怕。”
“你剛剛沒害怕？”塞壬視線不安的落在別處不知所措的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俞棠此時卻坦誠的點點頭，注意到塞壬再度冷下來的臉，不急不緩的解釋道：“我是害怕了，我害怕你無法出來，害怕你這個樣子被別人發現了，我想幫你變回來，可是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塞壬在俞棠訴說的時候，注意到俞棠手中緊緊抓着的，用來給他做夏衫的軟布，這才明白俞棠慌張離開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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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堵了好久的心終于舒服了，身體也不再排斥俞棠的接近，仰着頭任由俞棠為自己擦頭發，并借着月光注視俞棠那堪稱風-情萬種的瑞鳳眼，一時覺得眼前的人真是出乎意料，瘦弱卻又堅韌，風-情卻又坦蕩，美豔絕倫又純潔無暇。
這是塞壬第一次極度認真的端詳俞棠，也是他第一次嘗試把一個人的模樣印在心裏，更是他第一次察覺人可以長得這樣好看。
久久未得到回應的俞棠與塞壬對視，瞬間被塞壬那直白又帶着喜悅的目光晃得漲紅了臉，他雙手一抖慌亂間扯斷了塞壬猶如海藻一般的長發，卻發現懷裏的人還在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他的臉色更紅了，同時也更加擔心起來，“塞大哥，你莫不是生了什麽病？”
被人喚醒的塞壬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不知所措的輕咳起來，“咳咳，我不可能生病，就是在好奇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明明不是你的同類，你為何還會想着回來。”
“嘿嘿，塞大哥你真傻，不是同類又如何？況且同類也不一定都是好的，我的同類絞盡腦汁害我，不顧情誼抛棄我，倒是你這個不是同類的人，三番五次地救助我，試問我會因為同類一詞而抛棄你嗎？我阿奶說過，人活一世恩義最重，知恩不報枉有人軀。”俞棠注意到塞壬的怔愣，歪頭燦然笑道：“再說了我又不是許郎君，我讨厭他的作為，又怎會與他做出一樣的選擇？”
塞壬呼吸微滞，清朗夜空，繁星閃爍，月色華光，海水粼粼，一切美不勝收，卻全被俞棠的笑容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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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說塞大哥你是魚妖？魚身這麽好看不可能是鲶魚和鱖魚，你是鯉魚吧？”俞棠幫住塞壬上了岸，如看寶物一樣端詳着塞壬的魚尾巴，“哇！塞大哥你的尾巴真大，鱗片都是金色的，尾鳍那裏好像有珍珠寶石做鑲嵌呢！世上會有這麽好看的鯉魚嗎？”
“不要随便給我下定義。”塞壬嘴上提醒着，卻還是縱容了俞棠去觀察自己的豪華大尾巴，并叮囑道：“你別随便碰我的尾巴，我是鲛人，鲛人的魚尾不是誰都能碰的。”
“唔……明明那麽好看卻不讓碰……啊！塞大哥你說你是鲛人？”俞棠後知後覺的瞪大了雙眼，大張着嘴巴。
塞壬被俞棠那滑稽的模樣逗得心情逐漸好轉，語氣也帶着幾許玩味，“沒錯，我就是已經滅絕多年的鲛人，你又害怕了嗎？”
“怕，是怕了。”俞棠乖巧點頭，跪坐在塞壬身旁，聲音帶着驚訝的岔音，“你長得那麽好看，我以為你是個妖。”
“外形而已，鲛人通常都是極美的。”塞壬比俞棠淡定許多。
俞棠點頭如搗蒜，不知想到了什麽，雙眼亮晶晶的，“是這樣了，我見書上說，鲛人體涼，可操控魚群，學習能力強，擅長唱歌控制海水，一切都對上了，天啊！真的沒想到世上唯一的鲛人居然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正常不應該害怕？”塞壬哭笑不得的看着已經快要高興到飛起的俞棠，轉而想到俞棠之前的話，同類傷他棄他，一個鲛人卻接納了他，所以他才沒有把界限卡得這麽死吧！想到這裏他便不再追問。
俞棠卻喋喋不休的糾纏着，“我聽我阿奶說以前鲛人還和人們生活在一起呢，都是生靈哪有那麽多的害怕，更何況是塞大哥，我不怕！不過話說回來塞大哥不恨我們嗎？終歸是人們把鲛人趕盡殺絕，還毀了鲛人賴以生存的大海。”
塞壬愣了一下，“我之前在另外一個世界當海神，并沒有經歷這個世界上鲛人所遭遇的事情，所以我說不上恨，但我也不會代替他們原諒人類。”
“嗯，塞大哥你說得對，只是你說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麽意思啊？”俞棠目不轉睛的等待塞壬的回答。
塞壬笑了笑，把自己穿越過來的原因全都說了出來，并說了自己之前的背景。
俞棠整個蒙圈了，他迷迷糊糊的指了指塞壬又指了指已經越來越深的天空，“這個世界還可以來回穿梭？塞大哥你就是四處做任務的工作人員？我的天啊，我有點想不明白，但又覺得你說得也好對。”
塞壬只是笑得更深了，他耐心十足的解釋道：“你聽我說就好，我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鲛人，我要在這裏培育出屬于這個世界的鲛人，并讓他們順利成長，所以我才淨化大海，為的就是給鲛人一個可以生存的環境。”
“哦，我有點明白了。”俞棠又點了點頭，随後回想到塞壬的話，皺着眉猛地湊到了塞壬面前，“那塞大哥你養出真正的鲛人後會離開嗎？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我……”塞壬第一次察覺到俞棠的敏銳，以及自己從來未有過的遲疑，他現在已經把俞棠劃在自己人的範圍內，他并沒有對俞棠掩瞞自己的所有經歷，可“離別”這兩個字他卻怎麽也說不出，他深邃的藍眸看向別處，帶着幾分逃避和矯飾，“那要看具體情況，到時候再說吧，誰知道這個任務要做多久。”
他是必須要離開的，可他不想這個時候說出來，那就等到那天來臨的時候說吧。
俞棠松了一口氣，下意識的靠向塞壬，“唔，那最好到我死，你再完成吧！我不想你離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塞壬和俞棠感情很好，但很少有肢體上的接觸，如今他被俞棠靠着，一時間覺得俞棠身上的熱氣都順着他的臂膀傳到了臉上，他深邃的眉眼邊上冒出了細碎如鑽石的閃亮鱗片，映襯着他的臉更加紅了，他想要推開俞棠，可一想到剛剛經歷的種種，便收回了手，嘴上不饒人的說着，“真蠢，那我豈不是要在這呆上一百年？”
俞棠笑聲清脆悅耳，“那就一百年，到時候我也把對你的恩情還清了，咱們來世再相遇，換我來照顧你。”
“真傻。”塞壬笑了一聲，與俞棠的笑聲重疊在一起，旋即看向遠遠挂在天上的月亮。
他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和俞棠的關系，正在悄然無聲的變化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