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任欺霜癫狂的笑聲随着晨間的冷風逐漸遠去, 留下的是無盡的岑寂，還有大家各異的目光，過了片刻竊竊私語聲如春日小草破土而出。
“仔細看塞老板的長相确實很像鲛人！”
“嗯, 另外這世上哪有什麽門派能修得淨化海水的法術？只有上了道行的鲛人才能做到。”
“還有那些越來越多的海貨，試問有哪個俠客能讓海貨長得那麽快？”
“如果不是鲛人又怎麽能夠把無法無天的半鲛活活抓住？”
……
疑惑和猜測的聲音越來越多, 縱使有官府在制壓，大家還是小聲議論着, 俞棠聽得心慌意亂, 他下意識地握緊塞壬毫無溫度的手，神色比塞壬還要凝重的面對大家，他想要開口為塞壬編個謊言, 卻被塞壬用眼神制止。
塞壬這個人向來不愛多說話, 即使他如今被人發現真正的身份, 他仍然惜字如金。因為他知道人的想法一旦坐實, 就算自己再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也無法改變人們心中的固有想法, 人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更何況, 他本來就是鲛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藏不住的，雖然這個被人識破的時間有點早，但也都是無所謂的。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實力，沒有人能夠捉得住他，也沒有人能夠從他的身上獲取什麽所謂的長生不老丹藥等其他東西。
誰敢來犯他, 他就能打回去, 他能成就這裏，亦能毀掉這裏, 到時候他帶着俞棠去其他地方就好了, 他完全沒有任何恐慌。
然而, 這些也都只是塞壬想的，俞棠和淨空等人卻完全無法沉靜下來，尤其是淨空，他發現俞棠被塞壬暗示不要出聲後，他不顧塞壬的眼神警告主動站了出來，“鲛人怎麽了？鲛人幫你們淨化大海，還讓你們吃上海貨，你們還打算恩将仇報？”
“淨空說得沒錯，古語有雲莫忘恩情，方得始終！塞兄幫了我們這麽多，大家會因為鲛人這一說就和他劃清界限？亦或是猶如以前那般對他進行傷害？如果是，我陸仁心第一個不同意！如果我的好友有一天不見了，或是受到了傷害，我陸仁心會第一個出來為他報仇！”陸仁心一改往日的溫柔善良，說起狠話來吓得全場鴉雀無聲。
跟着過來的海月以及春風樓的衆人紛紛表示要和陸仁心一條心，誓死保護塞壬的生死安危。剛派人把任欺霜帶走的縣令欣慰的點頭，準備開口教育民衆要學會善待友族，可誰又能想到現場發生了一件令人無法相信且又哭笑不得的事情。
只見在場的群衆紛紛淚流不止，黑壓壓的一群人瞬間都跪了下來，一齊聲的向塞壬表示感謝，有的嗓門大的直接喊道：“塞老板，我們可沒有生要害你的心思啊，我們剛剛就在想這世上為何會有如此心善之人，我們明明是你的仇人啊！是我們族類害得你們幾近滅族，是我們族類毀了你們生存的大海，你還不計前嫌的幫我們淨化大海，還給我們海貨吃，嗚嗚嗚嗚！我們有罪啊！我們受不起你這般厚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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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對啊！如今半鲛人出來搞鬼，也是你第一個出來幫忙制服，若是說起來，你和半鲛人才是一家人，你卻毅然浴翕決然的選擇幫了我們，我們哪能不識好歹地再生歹意？”群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舉起了手，夥同其他人默契十足的起誓道：“蒼天在上！我們人族在此起誓，我們将不再迫害鲛人，同時誓死保護鲛人，若有同族傷害鲛人，我們定與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塞壬聽着一聲高過一聲的音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其實早就準備好和人類決裂了，哪知道會有這麽一出？
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不過這樣也好，他家的小鲛人以後便少了些危險，而且他的心也因為人們的舉動變得暖暖的，他在俞棠的提醒下，與其一起将還跪在地上的人們攙扶起來，與他們一如往常的說着話。
唯一不同的就是塞壬平日對外人冷峻的臉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群衆是不同的，也是有趣的，是有溫度的，這大概就是他穿越到這裏的原因吧！
**
某一個月黑風高夜。
“也就是說你不想離開那裏了？”淩總在塞壬的睡夢中和他進行交接，他煩躁的嘆了口氣，“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以控制你所在的時空了，本想着親自來接你，你卻告訴我，你不想走了，小塞你可想好啊，你的十世任務馬上就要完成了，你真的要放棄這樣的機會嗎？”
“嗯，我放棄了，我覺得我的十世任務應該在之前就完成了，所以我才在那個時代重生了，而且還遇到了我最愛的人以及有趣的好友們，我不能離開那裏。”塞壬說話斬釘截鐵意圖明确絲毫不給淩總繼續說話的機會。
淩總反應了半天，又是一聲嘆息，“行吧！我尊重你的決定，只是我真的好不爽啊！我明明也把你當朋友你卻舍得離開我？是因為我平時私扣你工資被你發現了？”
“還有這種事？你真行啊，淩洛天！”塞壬立刻變了一張臉，就和淩洛天扭打到一起，兩人打着打着便笑了起來，塞壬與淩洛天都肩搭背笑着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沒有明白和你們這些同事的友情，如今我都明白了，朋友！人間真好！咱們後會有期！”
“嗯！我這邊幫你控制你那個時空的穿越機制，保證你不會再莫名其妙的穿越，也代我向嫂子問好，我到時候利用時空裂縫送你們一些好東西！”淩洛天不顧塞壬疑惑的目光，笑着把塞壬送了回去，并抹了抹剛剛強忍住沒流出來的淚水，“媽蛋！一手栽培的好員工就這麽走了！處了那麽久的好哥們說甩我就甩我，太難過了！我要去找隔壁大汪訴訴苦！”
塞壬不知道淩洛天的碎碎念，僅是心心念念的想要醒過來，只是他還未睜開眼就聽到一通細小的交談聲，是俞棠的聲音，另外一個他無法辨別。
難不成他昏睡的時候，還有人來跟他搶俞棠？這個他忍不了，他猛地睜開眼，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穿着裏衣，頭發淩亂的俞棠，正抱着他們家的那枚大軟蛋說笑着，那枚大軟蛋更是笑得連聲音都打結了。
“棠？這是怎麽回事？”塞壬起身從後面擁住俞棠，認真打量着還賴在俞棠懷裏的大軟蛋。
俞棠習慣性的側首親了一下塞壬的唇角，眉眼彎彎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覺醒來就發現鲛人寶寶在咱們門口蹦來蹦去，我擔心他，就把他放了進來，沒想到他居然會說話了。”
“沒錯，我現在長大咧！會嗦話咧！”小鲛人用着特有的方言語調和塞壬親切的打着招呼，“爹爹，爹爹！早上好！父親說你最近受了不少累，讓我快些長大咧！”
“誰教會你這些的？”塞壬順勢把大軟蛋從俞棠懷裏揪了出來放到了被褥之上。
小鲛人戀戀不舍的想要再鑽進俞棠的懷裏，奈何塞壬散發的靈力太過駭人，他知道這是鲛人對配偶的強烈獨占欲，只好默默作罷，并十分聽話的繼續道：“是父親跟我說的咧！”
“你倒是不見外。”塞壬敲了一下小鲛人。
小鲛人順勢用蛋殼蹭了蹭塞壬的手心，“是你救了我，而且你還是我的同類，你身上有着鲛人之王的力量，你自然是我的爹爹！你的配偶就是我的父親，爹爹你放心，我不會跟你搶父親，我親近他只是因為他身上有你的味道，等我出生我會幫你保護他！”
小鲛人的話成功取悅了塞壬，他笑了笑，“你都還沒有出生，心思就這麽多，不過我不讨厭，你可以留下來做我們的兒子。”
“嘿嘿！好耶！”小鲛人再度笑得打結，并蹦蹦跳跳的去尋自己的水盆子休養生息。
俞棠望着小鲛人極度活躍的身影，适時發出疑問，“壬，鲛人幼崽都是這樣早慧嗎？”
“他是特例，自古以來鲛人始祖都是靈氣最為醇厚的，而且可以在蛋中就可以學習各個種族的交流方式，和大家一起交流，并感知外面的萬物……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個只是憋在蛋裏智商卻和小森差不多大的孩子。”塞壬摟住俞棠，親昵的在俞棠身上汲取溫軟香甜的氣息。
俞棠回應着塞壬直到自己感受到對方的身體有些異樣，羞得不成樣子的捏了一下對方的腰，語氣顫抖又帶着些許媚意，“怎麽又來，昨晚都忙過了的。”
“身體太好了，沒辦法，你把腿夾緊。”塞壬輕車熟路的取悅俞棠，兩人很快便陷入纏綿的雲雨當中。
待到雲銷雨霁之時，也已經日上三竿。若不是淨空在敲門，塞壬恐怕還想再鬧騰一番。
淨空一進門就開始叽叽喳喳個不停，“塞哥，你……你不知道……剛剛有位欽差大人來咱們鎮上了，說是要召見你和棠哥兒呢！你倆快洗洗跟我們去店裏接召吧！”
“嗯？欽差大人？還要召見我們？”塞壬和俞棠面面相觑，除了幾日前收拾了半鲛任欺霜，他實在想不出來自己最近還做了什麽值得欽差大人特地召見，但為了生活，還是十分配合地和俞棠去了店裏。
塞壬他們人還未到店裏，就被層層疊疊的群衆們堵住了去路，他護着俞棠艱辛的擠進了人群，學着當地的禮儀接了诏書。
“塞老板，當今聖上雖即位不久，但卻十分感念你對這個海邊小鎮的所作所為，淨化大海也是在幫助我們國家走向繁盛……且你又是鲛人，當今聖上決定嚴明立法，确立鲛人和人們共存共榮的政策，從今以後殺鲛人也是犯罪的！”欽差滔滔不絕地将當今皇帝的話說了出來，恩威并施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塞壬面上恭敬非常，與俞棠和衆人行禮表示感謝，随後注意到陸仁心，心裏一橫繼續道：“剛剛大人說我還可以提其他要求，我想替我的兄弟求一個恩典。”
欽差注意到陸仁心，當下了然于心，“瞧我，差點忘了這件事，你可是替陸先生和海姑娘求情啊？”
“嗯！”塞壬不卑不亢。
欽差笑了笑，“皇上當時還說讓我考驗一下你的為人，我這頭還沒出題，便已經知道你的為人，如此忠義，實乃國家之幸！你且聽我再念一道诏書……”
随着欽差念完接下來的诏書，全場一片沸騰，不為別的，就為沉冤得雪的海家，也為從此脫離娼妓之名的海月！
陸仁心牽着海月的手十分激動的來到塞壬面前，說着就要下跪，卻被塞壬及時攔住，他只能強忍熱淚感激道：“多謝塞兄慷慨解救，此等恩情我與海月和海家沒齒難忘！”
“仁心切莫這樣說，我救你們自然是因為我們是兄弟，我還記得之前你們在水牢維護我的樣子，我做這些理所應當。”塞壬幾句話勸住了快要流淚的陸仁心，以及如今已經哭得說不出話的海月，一番調解後送走了欽差才有機會和俞棠說話，“我剛還聽仁心說小森的學業越發精進，過幾日就能回來了，如今算是皆大歡喜了。”
“嗯。”俞棠依偎到塞壬身側，看着來來回回忙碌的店小二，以及正在拐角說着話的淨空和星桂，眉頭微皺地補充道：“如果桂哥兒能夠讓我省心就好了。”
“嗯？桂哥兒幹什麽了？”塞壬順着俞棠的視線看向正和淨空鬥嘴的星桂，沒忍住說道：“怎麽？他又為難淨空了？說起來淨空已經向桂哥兒求了幾次親了吧？”
“嗯。”俞棠點點頭，随後又拉着塞壬去了自家休息的後院，小聲說道：“我剛偷聽了一段他們的談話，淨空向桂哥兒求親，桂哥兒又拒絕了，這一次桂哥兒直接說，除非天上的星掉下來，不然他不會答應的。”
“……”塞壬想不通，星桂明明喜歡淨空，為何又偏偏不答應。
俞棠似是讀懂了塞壬的心思，幫忙解答道：“桂哥兒不是忘不了邵子玉，而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他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德行的哥兒，未婚生子還被人抛棄，他是配不上淨空的，同時又覺得他和淨空在一起會給淨空添麻煩，他說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照顧一個別人家的孩子，他是太在乎淨空了……”
在俞棠的幫助下，塞壬終于明白了星桂的想法，笑得狂放不羁，“桂哥兒這個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怎知淨空會在乎那些？棠，想當初桂哥兒沒少幫咱們，如今是咱們報恩的時候了。”
塞壬說到做到，可他唯獨低估了星桂的固執，到了他和俞棠大婚的時候，星桂還是沒有同意淨空的追求，無奈之下塞壬又給淨空支了一招。
“老哥，不愧是你，這也就只有你能想得到！”淨空幫塞壬整理好喜服，笑得見牙不見眼，“如果這次能成，你就是我親爹……呸！你就是我親哥！”
“好聽的話等事成再說，你先幫我把喜宴弄好，招待好大家你再行動！”塞壬說走了淨空，自己對着鏡子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他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舉行婚禮，心裏那是激動又忐忑，生怕自己沒弄好，搞砸了這譽息只有一次的婚禮，一番心裏建樹之後才騎上馬帶着人去星家接俞棠和俞森。
俞棠也沒比塞壬好到哪去，他在被塞壬抱上喜轎時還在塞壬耳邊忐忑道：“要不我也騎馬吧！這十裏八鄉的哪有哥兒結親上轎子的？”
“星伯母說了哥兒結親，上轎子是最尊貴的，這寓意你以後會享福！別鬧我，你今兒太好看了，我怕我忍不住！”塞壬看着被紅色喜服襯得越發白嫩嬌豔的俞棠，按壓住沖動吻了一口俞棠，轉而又吻上那明亮如點漆的眸子，緊接着逃命一般下了轎子。
獨留俞棠在轎子上傻笑，“我現在就在享福了，哪用得着以後。”
……
塞壬很重視自己的婚禮，整個婚禮從大到小用的都是最好的物件和材料，大家吃的喜宴也都是有史以來最珍貴的海貨，有十多條體型如小豬的龍趸，手臂般粗壯的藍龍蝦黑虎蝦，還有數不勝數的帝王蟹，簡直是海鮮盛宴！
喜宴上大家吃得心滿意足，更是在塞壬的婚禮上送上無數的祝福，整個婚宴熱鬧非凡，直接從上午鬧到了夜裏。
經過幾個固定的流程，淨空在塞壬的眼神提示下拿出殺手锏，他在大家的觀望下，拿出自己打鐵的行頭，對着衆人憨笑道：“今日是我兄弟大喜的日子，我要獻上我最獨一無二的祝福，同時也想告訴桂哥兒，我能讓天上的星星掉下來，請你也別再拒絕我，和我成親吧！”
不得不說淨空的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夥同塞壬和俞棠一起起哄，撮合星桂和淨空，心裏也期盼着星星墜落的奇景。
淨空在大家的注視下，将所有人引到空地上，将自己和塞壬研究許久的巨大煙花推了上來，他點燃煙花，便在照亮夜空的燦爛煙花下看向如今已經泣不成聲的星桂，“桂哥兒，你看星星真的落了下來，你的答案呢！”
早就心有動搖的星桂如今在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在大家的慫恿下奔向前抱住了淨空，當着衆人的面不住的點頭，“我答應你，我再也不欺騙自己的心了，我心悅你，是我對不住你，以後肯定好好和你過日子。”
星桂的誓言以及猶如鳳鳴的煙花聲争先恐後的鑽進衆人的心，絢爛如星散落如花的焰火洋洋灑灑地映在人們的眼中，現場的大家無一不是面帶微笑。
尤其是俞棠，他緊握着塞壬的手，久久不曾松開。
塞壬也感到俞棠的情緒，他不顧大家的調笑，當衆吻住了俞棠，并在俞棠耳邊輕聲說道：“願我們，朝朝暮暮長相待，歲歲年年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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