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時棠葉影重重

那時棠葉影重重

“周四是我伯母的生日,爺爺說讓我和你一起去老宅吃飯。”葉在衣說完這一句,才發現并沒有那麽難開口,這個外表冷厲的男人也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緊張感。

洛弈似乎是遲疑了一下,正這時他的手機也振動起來,他微擡眼,答:“再說,微信上聊。”

他語氣平和,不見冷厲之色。

洛弈離開了,透過大廳的落地窗,葉在衣看到他邊接聽電話邊向車庫走去。

她微皺了一下眉,大抵有些郁悶,若是昨日她陪他去祖屋吃飯,而周四他沒辦法陪她回老宅。

她想她真的會有些生氣的。

還好,他說他明天能回。那還有一天時間和他談一談……

周四她的表姐表姐夫會來,昨晚下班前還收到表姐的信息,表姐在信息中說明他們是特地來看表妹夫的。

她是凡人,到底有些攀比心思,何況這點心思也是因為年紀小時感知到表姐一直在和她比,才漸漸滋生出的一種勝負欲。

不過她也感激表姐,若不是當初表姐的話,她也不會下定決心考京大研究生。

她承認,她不想讓表姐看出來,她的這段婚姻是逢場作戲。

葉在衣走至餐桌前,加熱盤上整齊擺放着一盤炙烤牛排還有小半碗琥珀茶,及一疊醬汁。

宿城的琥珀茶要熬上半個多小時,能如此耐心的拿這道菜作為早餐飲品,這位先生似乎是一個好性情的人。

她又似乎隐約想到了一個可能。

也許這位先生不愛喝牛奶,昨日那道奶煮魚白,他碰都沒有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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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這日天黑,葉在衣也未曾收到洛弈給她的回複。

至她下班回家到次日上班,依然沒有。

她想今次是等不到那位先生回來了。

“葉老師,你是病了嗎?無精打采的。”

助理醫生抱着一沓病歷本進來,看到葉在衣趴在桌子上忍不住問。

葉在衣驚得坐直了身體,沒一會兒她站起身來,開始打掃針灸室。

看到這一幕助理忍不住笑了。

快五點了,葉在衣收到了爺爺發來的信息:[下班了就早點過來。]

葉在衣有些煩躁地将手機扔進包裏。

窗外無雨,但起了大風有些冷。

她盯着那些飛舞的杏花花瓣看了有一陣,這時節杏花林裏層層疊疊的杏花樹,有的開得早有的開得晚。

末了,她又看了一會兒書。

直到聽到門外走廊傳來夜班醫護人員換班的廣播聲,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才起身收拾東西。

她想,其實一個人回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原本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姻。

當她走出針灸室時,已逐漸釋然了。

葉家老宅距離越人齋不過一刻鐘的腳程,這也是她不着急過去的原因。

越人齋是葉家祖輩與當年志趣相投的好友一同建立,後來他們也大多都在這附近安家落戶。

古舊的建築總是給她一種歲月斑駁之外的嚴肅感,即使她站在葉家老宅前也是一樣。

她忽然想,她能和洛弈閃婚還有一個原因。

與洛弈相比……她的爺爺更鐘意洛羽一些。

因為葉詢與洛羽認真談過幾次話,也了解洛羽的公司,而葉詢對洛弈知之甚少,甚至網上也很少有關于這位南舟集團董事長“二公子”的信息。

她了解葉詢,他并不喜歡掌控之外的東西。

可恰好是因為洛弈的這一點,那一日她同意了結婚。

那日是一個陰天,那日她還不知道爺爺帶她去洛家的意思,以為只是讓她學會一些疑難雜症的處理之法,洛家老太太便是典型的疑難雜症案例。

洛家祖屋前院大花園的門廊處,他站在門廊外,她離他有大概十步的距離。

她聽到他說:“原本這件事是洛家挑起的,我不該這麽說的,還請葉醫生見諒,家裏的長輩因為這件事病了,我希望葉醫生能考慮一二。”

他停了一陣,她似聽到他的嘆息,但門廊的廊柱與一旁伸出來的海棠花葉擋着他的臉,她看不到他臉上是何神情。

但那時,他語氣誠摯。

也僅僅是那一瞬,她開始相信,即使只是一段各取所需的婚姻,在他們想要結束之前,他應該是個合格的隐婚丈夫。

不知不覺間已走到葉家老宅所在的巷道。

她看到聽到不遠處停着的表姐的車,心料表姐已然是早到了。

安葉兩家是世交,真說起來算是老表,兩家交往頻繁,安立慧也是葉詢看着長大的,她是這座老宅的常客,從小葉在衣被大人們教着要喊安立慧“表姐”。

葉在衣也猜到了表姐這次來一為探親,二為了确認她的婚事是否屬實。

安立慧來這裏确有這個目的,她想确認她的爺爺說的話是不是對的。

安爺爺那日對安立慧說:“我自然是不信葉詢能攀上洛家的親,那洛家什麽人家?他葉家即便是幾代中醫又如何?葉詢呀總是自我标榜書香門第,其實真出點事他是拿不出多少錢來的。洛家放着那些豪門千金不迎娶,偏偏要和葉家結親?”

那時,安立慧立刻想到葉在衣的父母是怎麽相繼而亡的,她那個表姑是突發腦溢血高昂的醫藥費幾乎将葉家拖得只剩下一個空殼,後來葉在衣的父親因為妻子突然離世郁郁而終。

安立慧也想,葉詢和洛家攀上親也許只是說得玩的,可能确有苗頭,只是事情沒成?

所以葉詢的邀請一來,安立慧就決定好來葉家探一探虛實了。

見葉在衣一個人出現在院門處,安立慧幾乎已經肯定了,與洛家的婚事可能只是葉詢為了氣她的爺爺才說出來來顯擺的,她雖這麽想但內心深處又對葉在衣生出幾分同情來。

她走上前去與她打招呼:“表妹,表妹夫是在後面嗎?”

葉在衣平靜地垂眸,淡笑着答道:“他最近很忙。”

安立慧微張大嘴,有些吃驚地低語:“……你是真結婚了?”

葉在衣緩緩擡頭,清眸斂光,唇角淡笑如初:“爺爺那日給安爺爺打了電話,安爺爺在電話裏說我們婚事辦的太匆促了,他腿疼的老毛病犯了實在來不了。”

安立慧立刻想起來,确實有這事,而且上周爺爺打電話給她時她還在京城出差啊。

安立慧有些尴尬,立時說:“我說,是真的太倉促了。”

此時表姐夫也走上前來,笑着說道:“表妹,這不應該的,表妹夫再忙伯母的生日也該回來的吧。這位表妹夫還沒有見過伯母吧?”

表姐夫很巧妙的将話題又轉移到這位神秘的表妹夫身上。

葉在衣點頭:“是,他還沒有見過伯母。”

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她這位伯母。

而且她也已經有七八年沒有見這位常年跟随奶奶住在港城的大伯了,即使許多天前她便得知大伯已經回宿城了,只是還沒見過他。

廚房裏的吳師傅聽到院子裏的說話聲從廚房出來:“葉老師回來了。”

他看了看一旁擦着酒壇的徒弟:“你去問葉爺爺,要不要開席了。”

徒弟疑惑地問:“可是葉老師的大伯不是還沒到嗎?”

“讓你去你就去。”吳師傅說着,點了一根煙,他只是看到小葉老師也沒帶小姑爺回來。

早些開席是想讓他們坐到正廳裏面去聊,如果真有點事讓左鄰右舍的聽到了不好。

吳師傅吸了兩口煙便摁滅了回了廚房。

葉詢拄着拐站在正廳門口,看似只是在對葉在衣說話:“回來了就先去給你爸媽上香。”

葉在衣“嗯”了一聲,往正廳走去。

安立慧與她的丈夫也跟着進屋了。

半刻鐘後,葉詢接了一個電話,剛挂斷便對他們說道:“你們大伯和伯母到了。”

沒等太久,院子外傳來敲門聲,葉在衣從桃木櫈上起身去扶葉詢。

立時,表姐安立慧已小跑出去開門。

葉在衣的大伯和她的父親是雙胞胎兄弟,而且這位大伯看着比她三年前的父親還要年輕一點。

大伯穿着時髦,他的新婚妻子也是一樣。大伯母并看不出來已年四十有六,甚至看着像三十二三的樣子。

他們常住港城,普通話裏帶着港城口音。

此時,葉在衣的內心深處還是很喜歡大伯和伯母的。

即使她知道這一次大伯突然回宿城的目的不是為了探親。

可是當她看着大伯這張臉,她還是會想起她的父親。

在說笑聲裏葉在衣難得有幾分輕松感。

可很快,當飯菜上齊後,葉詢看向葉在衣,葉在衣知道爺爺想說什麽。

洛弈沒有出現,他一直沒提,是以為洛弈會晚點到,卻沒想到直到開席洛洛弈都沒有來。

感知到了什麽,大伯母笑着打圓場:“衣衣的先生是很忙吧,沒事的,大伯母已經收到你們小夫妻二人的心意了。”

大伯母拿起剛才葉在衣送給她的禮物,她笑得滿臉陽光。

而與此同時,葉家老宅大門處傳來敲門聲。

叩叩,輕緩而有力,像極了那個人的脾性……

葉在衣在一剎那間猛地回過神來,原本平靜的眼眸裏閃過一抹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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