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二花主初相逢
十二花主初相逢
女使們捧着典雅的青花瓷瓶次第上前,深青的花紋如同蕩漾的水波流暢地躍動在潔白如玉的釉面上。
衆人凝神細看,終于找到了百花香氣的來源。原來瓷瓶中插滿了各色花卉,馥郁的香氣與茶香交織着彌散開來,細細數去,常安花、君子蘭、牡丹、杜鵑、海棠……
“好多花呀!”林依棠睜圓眼睛,略帶疑惑地輕呼,“可,這不是冬日嗎?”
林清棠摸了摸妹妹的頭,牽着她走至花前,輕笑道:“依棠再仔細看看?”
瓶中花朵生機勃勃,嬌豔欲滴,林依棠走近細看,才發覺其為絹布所制。花蕊輕輕嫩淺霞,各色絹花柔軟輕盈,花瓣花蕊層次分明,在巧妙的剪裁和折疊下顯得栩栩如生。
跟随上前的趙長珺略略放緩了腳步,閉上眼,輕輕吸氣,似在感受風中馥郁:“據說常安樓的絹花可媲美真花,有幸親聞,仿若置身花海,不知用了何種香料?”
一位剛剛放下瓷瓶的女使聽到她的感嘆,走近相答:“絹花的每一片花瓣都用墜月樓新制的香粉熏了數日,今晨還在花蕊中滴上了香露,方達到此刻以假亂真的效果。”
“墜月樓麽?”趙長珺眸光流轉,略一回想。
墜月樓原名為月華樓,在半年前聲名驟起,于短短數月間遍布京都和各大城池,其背後勢力卻鮮有人知。
千江閣也僅記錄了寥寥數語:月華樓,所售之物涵蓋衣裳首飾、奇珍秘寶,樓主行蹤神秘,常攜一把名為“月華”的華麗弓箭。
當時,趙長珺的天機推演之道正到了關鍵時刻,她在練習時試着對這個神秘的江湖組織進行了推演。
銀光流轉間,批命筆批出的仍是寥寥七字:“長天一月墜林梢”。
趙長珺能夠大概推知,這七字與月華樓的誕生有關,同時代表了月華樓樓主将來可能的命數。
等“長天一月墜林梢”的批命傳開,月華樓那邊傳來的消息也隐約證實了這一點,樓主認可了此批命與月華樓來歷之間的關聯,并提出想要見一見千江少閣主。
趙長珺當時回話道:“若是有緣,待今年千江閣的批命名額塵埃落定,或有機會來島上一見。”
月華樓主并未強求,只是将月華樓改成了墜月樓,将手中弓箭之名改為了墜月弓,并揚言定會一睹少閣主紅衣踏雪的風采。
此舉在江湖上又掀起了一番風浪,趙長珺“千江踏雪一點紅,手執銀筆批天命”的名聲也越發響亮。
收到此消息時,趙長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但對墜月樓也有了幾分好奇。她本想前往崧城的墜月樓一探究竟,但一直奔波于崧國文藏之事,并未得空,誰料竟在分宴賽上又聽見墜月樓三字。
“明日若是得空,便前去一觀。”趙長珺心下決定,“閣中也需加快對其信息的搜集了,一個剛成立半年的組織,竟能與常安樓有所合作,或許也與前朝有關。”
今日常安二字頻頻出現,墜月樓三字一出,趙長珺忽然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見瓷瓶均已擺放完畢,手挎花籃的箬錦輕輕拍手,朗聲道:“各位,簪花會即将開始,請拿好手中花簽落座稍候。”
已經知曉結果的參賽者們陸續走回桌前端坐,或激動或遺憾地望向正中央高高挂起的簪花榜和瓷瓶中絢爛的絹花。
十數位年輕男女排成整齊的隊列,頭戴金冠,身着珠袍,緩緩行來。他們的步履輕盈而玄妙,長長的錦帶拖在地上,交織成一片瑰麗的圖案。
領頭的兩人同樣手挎花籃,籃中堆疊着各色絢麗的花瓣。走至中央,他們高舉花籃,将花瓣輕輕灑落,遠遠望去,滿目繁花似錦。
悠揚的樂聲在此刻響起,絲竹聲和花雨交織在一起,如詩如畫。
“好美啊……”林依棠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畫面,輕聲感嘆了一句。
趙長珺低聲介紹道:“這也是探春宴的習俗之一,探春之日,百花降世,百姓灑落花雨,以祈求生活如繁花般美滿安樂。”
“好看是好看,就是磨蹭了些。”趙長珺身側傳來一道清朗的女聲。
她側頭望去,只見那名腰間別刀的年輕女子站起身來,一手撐着桌面,面色有些不耐。
“坐下,說了多少次了,心要沉下來。”女子的師父皺了皺眉,低聲道。
“确實是有些繁瑣。”趙長珺看着她二人,失笑道,“若我猜得不錯,二位應當是初來崧城,何不借此良機感受一下崧城的民俗?”
“就是繁瑣嘛。”年輕女子對着師父聳聳肩,轉身望向趙長珺,抱拳笑道,“你猜得不錯,說得也不錯,哈哈哈,在下杜煙,不知閣下?”
趙長珺淡淡一笑,回了一禮:“趙長珺。”
“相逢便是緣分……”杜煙爽朗而健談,她對趙長珺心生好感,直接将椅子挪到了近旁,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
杜煙的師父無奈地看了眼自家弟子,嘴角微動,又恢複了平淡,顯然是習慣了此類場景。
“诶,你在崧城,可曾見過千江少閣主?”杜煙話鋒一轉,似是想到什麽,咧了咧嘴,“……我要是能拿到千江閣的批命名額,該有多好。”
杜煙一邊幻想一邊笑出聲來,表情極為生動,坐在她身旁的趙長珺險些繃不住了。
“批命未必是好事,”趙長珺緩了緩,認真說道,“一切未知都有無盡可能,何必将自己的未來局限在批命之中呢?
再者,天機紛亂,批命不過從中攫取了寥寥一段,若将其奉為圭臬,何嘗不是一種遺憾?”
“所以,你認為批命無用嗎?”杜煙的表情也逐漸認真,若有所思地問道。
“我還在探索……”趙長珺聲音極低地回了一句。
杜煙沒有聽清,自顧自地說道:“總之,我要見一見這個千江少閣主,不批命的話,聊聊天也很好嘛!”
這張桌上,除了依棠小姑娘和肆意暢想的杜煙,趙長珺三人的表情都有點變幻。
頓了頓,裴宴安清雅一笑道:“若是有緣,便會見的。”
“有緣有緣,少閣主也喜歡說這個詞,哎……”杜煙嘆了嘆,很快又恢複了活力,“咦,他們終于下去了。”
祈福的隊伍朝四方一禮,徐徐退下,只留下滿地花瓣和風中清香。此時正中臺上,便只剩下箬錦一人站在簪花榜前。
“終于要開始了麽?”臺下衆人喃喃幾句,紛紛停止了言語,坐直身體向中央望去。
“請對應花簽的參賽者們上前,”箬錦首先念起簪花榜第一行的名單,“常安花、君子蘭、杜鵑、海棠、扶桑花……”
十二人聞聲緩步上前,欠身為禮,随着女使們的引導,站在指定位置呈一字排開,雙手執花簽而立,樓內衆人觀其背影,俱是風骨卓然。
女使們從瓷瓶中拾起對應的花卉,恭敬地放入在箬錦所持的花籃中。
花籃鋪着白色絲綢,精致的繡花點綴其間,随着絹花的加入,花香袅袅,攝人心魄。
箬錦從右往左為十二人簪花,趙長珺站在左數第六位,眉眼沉靜地觀察起其餘十一位花主。
“除了兄長與清棠,還有剛剛結識的杜煙,”趙長珺一邊看一邊思索,“唔,她是杜鵑花,倒是挺巧。”
杜煙身旁,是一位身着團龍銀袍的年輕公子,此刻正笑得開懷極了。
“這位有點眼熟,是一號?”趙長珺回憶起探春院前的場景,認出了這個逸氣軒眉宇的少年。
箬錦将一朵半枝蓮給年輕公子簪上,他笑着道謝行禮,倒有了幾分貴公子的模樣。
然而不及箬錦走開,他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半枝蓮拔下來拿在眼前細看,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啧。”在他左側的少女嘴角微動,正想說些什麽,便發現箬錦已經走至自己身前。
少女對箬錦笑了笑,徑直拿過她手中的扶桑花,垂手拎在身側,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箬錦看見少女的态度,卻并未多言,對她點點頭,走向了下一位花主。
“常安花……”箬錦從花籃中取出一枝火紅的常安花,緩緩走至趙長珺面前。
紅酥肯放瓊苞碎,這支絹花極為精致,花瓣将開未開,別有一番情态。
心不在焉地拿着扶桑花的少女微微一顫,差點将手中的扶桑花掉在了地上。她緩緩側頭,望向左邊的趙長珺,懶散的神情也染上了幾分凝重,其中還夾雜着幾分不解。
聽見常安花三字,趙長珺兩側好幾位花主也好奇地望了過來。
趙長珺仍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亭亭而立,微笑着任箬錦細細打量。
“竹影和詩瘦,常安入夢香,你便是此次探春宴的常安花主,莫要辜負。”箬錦的語氣溫和而莊重,言畢,她面容肅穆地将常安花輕輕簪在了趙長珺的發髻上。
趙長珺躬身一禮,眸色清淺,起身時瞥見院門處晃過一片繡着金色花紋的碧綠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