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崧國文藏露疑蹤
崧國文藏露疑蹤
“崧國文藏”四字一出,酒樓內慢慢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在凝神細聽。
“對此有興趣之人請先做好登記,會有女使引各位前去與樓主細談的。”箬笙淡淡地說了一句,眼神不經意地掃過趙長珺的方位。
她拍拍手,一些女使手捧文房四寶,走入酒樓側方的長桌旁坐下。
“各位拿好花簽去此處登記即可。”箬笙擡手指向長桌的方向,躬身行禮後離開了酒樓,留下滿是激動與好奇的衆人。
杜煙神色一動:“我去找師父,然後和他一同報名去。”
“嗯,不用着急,報名的先後順序應當沒有太大影響。”趙長珺語調安然,“那我們中午便在分宴賽放榜的那處酒樓相見?”
“好。”杜煙一揮手,抓起擺在桌上的長刀,朗笑着走出門去。
她一離開,裴宴安便望向趙長珺,溫聲道:“此刻酒樓中的人并不多,我陪你去報名?”
趙長珺淺笑颔首,兩人走至長桌前,略微等了片刻便拿到了一塊精致的令牌。
“樓主一次只見一人,您可前往她所在的小閣外等候,小閣位置是……”女使簡短地介紹了方位,補充道,“若是難以尋見,可再詢問路邊的女使,讓她們帶您過去即可。”
趙長珺輕聲道謝後,與裴宴安一起出了酒樓。沿小徑一直往上,直到整個苑林的最高處,一座幽靜的小閣矗立在一片竹林之後。
此處地勢極高,極目望去,可以遙遙瞧見崧城外泛着銀光的江面。竹林也仿佛遠離了塵嚣,竹枝婆娑,金色的陽光映照在竹葉上,落下斑駁的光影。
竹林後的小閣外牆是淡雅的素色,搭配着精致的雕花裝飾,檐下垂着一串串小巧的風鈴,微風拂過,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
“常安樓主的身份成謎,這是其第一次出現在衆人眼前。”裴宴安叮囑道,“你進去後,一切小心為上。”
“等會兒進去的只是趙府中嬌弱的長珺小姐,心有好奇,前來一問,”趙長珺靈動的雙眸一轉,舉了舉精致的手爐,輕笑道,“這樣樓主應當不會有什麽旁的動作了。”
“嗯,”裴宴安聞言眉目舒展,上前輕輕理了理趙長珺的披風領子,低低應了一聲,“我在閣外等你出來。”
趙長珺漫步踏入小閣,其內較為昏暗,壁上懸挂着一盞盞銀絲燈,微弱的光芒灑落下來,剛好讓人能夠分辨出周遭環境。
小閣內牆由雕花白玉砌成,進門區域是擺放着各種玉器的紅木圓桌與堆疊古籍的紫檀書架。
再往內走,一道垂下的紗簾擋住了趙長珺的腳步。
幽幽的光線透過,趙長珺隐約看見有道人影倚靠在紗簾後的華座上。
“常安樓主?”趙長珺立在紗簾前,輕聲詢問道。
聽見她的聲音,簾後之人半閉的雙眼陡然睜開,轉着腕間翡翠玉镯的手也停了下來。
“正是……”常安樓主的聲音特別沙啞,她低低應了一聲,坐正了身體望向來人,“世家貴女,也要來問崧國文藏的線索嗎?”
趙長珺抿了抿唇,從容不迫地上前,執了晚輩禮,回道:“前朝密藏,何人會不好奇呢?”
常安樓主的臉龐被紗簾遮掩着,因此趙長珺并未看見樓主緊蹙的雙眉和流露出思索之色的眸光。
“前朝舊事,仿若被大雪封住的深山,後人若想再進去探尋,便要做好被寒風侵肌的準備……”良久的沉默後,常安樓主低沉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你若執意要知曉,那便在半月後去洛河谷附近的山林中,闖一闖生死宴吧。”
“生死宴?”趙長珺唇邊浮起一絲淡得讓人難以察覺的清冷笑意,“這名字倒有意思。”
“生死宴不計生死,”常安樓主仿佛對趙長珺的态度有些不滿,嚴肅地道,“除了本就參加了探春內宴的人,樓中已于前日向江湖各大勢力送出了生死宴名額,屆時山中兇險可想而知。
“若只是心中好奇,就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去争一個崧國文藏的鑰匙碎片,實非智者所為。”
常安樓主的話語裏有很強的勸阻之意,但又透露了一些信息,趙長珺微微沉吟了一下,接着問道:“鑰匙碎片?”
“說是鑰匙,其實是玉環,分裂成幾塊四散開,就是碎片了。”常安樓主幽幽答道,語氣冷淡了下來,“好啦,這本不該說與你聽。
“你若要一意孤行,就好生準備,也不要告訴他人自己要參加生死宴,以免引來更多麻煩。
“……出去吧。”
趙長珺再次行禮謝過,轉身時眸中閃過一抹不解:這樓主對我要去參加生死宴的決定有些……擔憂?
她回身望了望端坐在紗簾後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絲奇怪的感覺,一時間又捕捉不住,于是在緩慢踱出小樓的過程中,不斷回憶着常安樓主說過的幾句話。
裴宴安正站在小閣的飛檐下方等待,見有人走出,便立即趕至門前,無意間碰到了絲線,帶起一陣極輕的風鈴聲。
這極微弱的風鈴聲蕩入趙長珺的耳中,她側目望去:“輕鈴陣陣,倒是……”
趙長珺頓了頓,腦海中快速閃過常安樓主所說的每一句話,終于抓到了令自己感到異常的地方。
在說最後一句話時,常安樓主語調冷淡,聲音放輕,因此不似之前幾句那般沙啞。而最後的“出去吧”三字,近乎呢喃,雖然如同風鈴聲一般極其微弱,但還是傳入了趙長珺的耳中。
“那接近于她的本音……”趙長珺心頭一震,仿佛握住了開啓謎門的鑰匙,卻尋不見鎖眼在何處,“可為什麽,會讓我感到有些熟悉?”
裴宴安看着趙長珺變得凝重的神色,并未出言打擾,陪着站了一會兒,直到她回過神來。
“唔,”趙長珺揉了揉兩邊太陽穴,望向裴宴安,“我們先離開這再說。”
走至無人的小徑上,她才将談話的內容細細地講給裴宴安聽。
“……具體細節就是如此,常安樓主明顯壓低了聲音,應當是怕人認出,”趙長珺講述完畢,心中的疑惑仍然無法散去,“她最後露出的聲音令我感到了一絲熟悉,卻記不起在哪聽過。”
“據你所言,她的話語間帶着勸阻之意……”裴宴安思索道,“如果真是相熟之人,應當是友非敵。”
趙長珺點點頭道:“确實如此,常安樓主終于現身,開始插手前朝之事。我會讓閣中繼續跟蹤相關線索,希望能查出點什麽。”
雪勢漸漸加大,裴宴安将傘微微傾斜到趙長珺那側,溫聲道:“半月後的生死宴,我與你同去可好?”
“好呀,去洛河谷需要途經洛城,”趙長珺語調微揚,“總聽人說洛城風物如錦,我們還未一同去過呢。”
兩人笑談着走到離小閣最近的一間茶樓裏避雪。此樓有些清幽,幾位女使正端出一杯杯清茶放在臨窗的長桌上,供來客取用。
“從這也能望得到千江。”趙長珺的視線剛從窗外收回,便見陸言初拍着衣上的雪粒走進樓內。
他随意掃了幾眼,大踏步走到趙長珺對面的空位坐下,撈起一杯茶一飲而盡,然後對着身邊的小厮說道:“生死宴又如何,如此危言聳聽,我偏要去看看。”
趙長珺擡眸望去,想起陸知州平日裏兢兢業業的樣子,不由笑着勸道:“我記得常安樓主有囑咐道,無論是否參加生死宴,均不可告于他人,以免後續麻煩纏身。”
“要你多管……”陸言初剛被小厮勸了一路,此刻正在氣頭上,聞言瞪了趙長珺一眼,卻撞見她誠摯的目光。
他怔了怔,将送至嘴邊的“閑事”二字咽下,放緩了語氣道:“多謝提醒。”
陸言初是個愛交友的性子,見到趙長珺友善的目光便心生好感。他出小閣後頂着風雪一路走來,對生死宴有着許多猜測,正愁無人傾訴,便與趙長珺攀談起來。
聊到生死宴,就不能不聊崧國文藏,話頭幾轉後,竟是落到了獲得文藏地圖的千江少閣主身上。
“我父親對少閣主評價甚高,我也是如此認為的。”陸言初眸中閃着熾熱的光芒,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千江踏雪一點紅,手執銀筆批天命,我對少閣主的景仰之情,天地可鑒!”
趙長珺正在喝茶,聽到最後幾字時,指間一顫,險些嗆着了。她将茶杯放下,剛好對上陸言初有些不悅的目光。
“有什麽問題嗎?”陸言初看見她的反應,擰了擰眉,語氣冷硬地問了一聲。他想了想,又有些釋然:“看你打扮,便知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也不知道千江少閣主這五個字的分量……”
陸言初洋洋灑灑地介紹起來,一邊講,一邊盯着她的反應。趙長珺被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卻又無法移開視線,只能諾諾點頭。
坐在趙長珺身側的裴宴安抿住嘴角快掩不住的笑意,插言道:“小公子對江湖如此向往,不知令尊是何态度?”
陸言初頓了頓,嘆了口氣道:“父親雖不反對,但一向憂心,我也不好到處亂闖,便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吧。”
終于被解救出來,趙長珺輕輕吐了口氣,剛想笑着安慰幾句,卻瞥見茶樓小窗外,那片昏沉的天空中一道焰痕沖天而起,在高處攸地爆裂開來,宛若流雲飛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