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死宴(二)

生死宴(二)

“呀,洛河谷之人醫毒雙絕,衍川身上被下了洛葉香,怕是會影響到你那兩個屬下。”剛出洛河谷的陸言初突然想起此事,一拍腦袋,失聲道。

季浮生腳步未停,冷聲問道:“洛葉香有何作用?如此短時間的接觸,便會染上嗎?”

“聽衍川說,洛葉香主要起追蹤的作用,但時效不長,且用火熏過後便會消散。”陸言初聳聳肩道,“間接接觸的話,應當只能保留更短的一段時間。”

“無事,就算突然碰到洛河谷之人,少……”季浮生頓了頓,淡淡道,“他們武功不在我之下,應當不會出岔子。”

陸言初心頭暫定,很快振作起精神笑道:“那便無礙了,只是我和衍川現在無處可去,季兄……”

“随我來便可。”季浮生穩穩地背着因脫力而昏迷的洛衍川,帶着陸言初往洛城另一側的城郊走去。

此處距離洛河谷較遠,翠綠的山野彌漫着清新的氣味。

由幾棟青磚瓦房組成的小村落隐藏在山野之間,不識路的人應當很難尋到方位。

“這裏竟然藏着一個村落!”陸言初捋了捋發絲上的雨水,感嘆地望向村口。

一個古老的石井坐落在前方,井口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青苔,遠處時不時傳來悠遠的鳥鳴聲。

沿黃泥路行去,兩側是簡樸的農舍,房頂由青磚搭成,蓋着一層厚厚的稻草。

“村中無人嗎?”陸言初左瞧瞧右看看,好奇地問道。

“是。”季浮生簡短地回了一聲,帶着他走進了一間平房,将背上的洛衍川輕輕放在鋪着稻草墊子的木床上。

陸言初拉過一把粗糙的木椅坐下,還想繼續發問。

“不該問的別問。”季浮生面色冷淡,快速囑咐道,“這裏一應用具都有,你先在這等一會兒,我會讓屬下來接你們。”

離開洛河谷有些時間了,季浮生雖然不懷疑自家少閣主的實力,但仍是有些擔憂。

“這樣洛葉香應當散了?我先回洛河谷。”季浮生按陸言初所說,在屋中火爐旁熏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雨漸漸停了,洛城的風中夾雜着幾分雨後清新的草木氣息。

還在墓室中的趙長珺已經平複好思緒,強行運功壓住頭疼,走進了暗門。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靜谧而幽深的暗室中,昏黃的燭光投射在正中央的匾額上,十個黑字幽幽閃爍着。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趙長珺仔細凝視着墓壁上的密文,輕聲念誦,眼中滿是回憶之色。

她并未多留,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四周,尋找機關線索。

“地上青磚的顏色深淺不一?”趙長珺仔細推算了排列的順序,突然心中一動,按照記憶中的步伐邁了出去。

“凡是天機府人,都不會忘記這個熟悉的陣列。”趙長珺微微一嘆,踩在最後一塊青磚上,開啓了隐蔽的機關。

前方石壁悄然滑開,露出一個通往更深處的暗道。

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趙長珺毫不猶豫地走入暗道,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感慨。

暗道不長,但尤為曲折,她避過其內陷阱與機關,走入了一間寬敞的密室。

這間密室同樣空空蕩蕩,只有牆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畫卷。

畫卷中,黑白兩色相互盤旋,紋路錯綜複雜,給人以流動之感。

大小不一的黑點散落其間,如同星空中閃耀的繁星,若長時間盯在一處,便有些頭暈目眩。

“天機圖?”趙長珺曾在族地中見過類似的圖畫,按照殘存的記憶,按順序點了畫卷上的幾個黑點。

“咔嚓”一聲,在趙長珺的背後,一座石櫃突然升起。

石櫃上的密文不多,只在右側方有寥寥數語。

“天機典籍……”趙長珺輕輕地描向石櫃上那熟悉的一筆一畫,粗糙的石質表面透着時空相隔的蒼涼。

“要怎麽開呢?”她凝神聚氣,一邊輕敲一邊移動,半晌後,一處密文上傳來微微震動。

趙長珺用指間用力一點,便見石櫃正中央浮現出一個凹槽。

“這是一支筆的形狀……”趙長珺立即想到了放置在小院中的批命筆,搖頭道,“可惜并未帶來。”

批命筆雖認趙長珺為主,但并未完全被她掌控,有時會未經控制就發出銀光。

趙長珺研究許久,也未發現批命筆發光的規律,為了隐藏身份,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她不會将其帶在身旁。

此次生死宴,應當有不少勢力希望找到千江少閣主,從而奪取已落入她手的崧國文藏地圖,因此趙長珺格外小心,連所用佩劍都換過了。

幽幽一嘆後,趙長珺再次輕點機關,将石櫃隐去後,通過天機圖開啓了下一間密室。

“鑰匙……”一入此間,趙長珺便在衆多奇珍異寶中看見了一個由翡翠雕琢而成的玉環。

深邃的碧色如同一泓幽潭,其形狀精巧玲珑,雕刻着缥缈的雲紋。

“崧國與天機府或許有些關聯……”趙長珺上前取下玉環,只覺其質地溫潤,一邊細看一邊推測道,“雲紋常見,因此我在常安樓時并未過多聯想,但如今細看,其中有一些紋樣與天機府的族文如出一源。”

“這便是有着出口的那間?”趙長珺望向四壁,便發覺此室一端有日光透過,另一端則出現了只有天機府族地才有的幾個密文。

“若無變動,則天機未到?”她細細讀來,用力地點了幾下機關處,卻沒有得到任何反應。

趙長珺将玉環放入錦袋中收好,心中疑惑不定:“據祈元璟所言,他應是走到此間後便離開了。

“寒州府同樣關注崧國文藏的動向,他為何不帶走鑰匙?

“或許常安樓主只同我說過鑰匙的形狀?”

雖然順利取得了崧國文藏的鑰匙,趙長珺心中卻未感受到多少喜悅,而是疑惑重重。

“姑且當祈元璟不知道鑰匙便是玉環,可常安樓主真的是無意間将信息透露給我的嗎?

“她的态度友善,可這友善又是從何而來?

“我此前一直疑惑,常安樓既然知道墓葬中有鑰匙,為何不自己來取,而是将消息散播出去……”

自從走入這間古墓,趙長珺所見所聞便如同一團謎一般,一時間整理不清,但某些問題也突然間有了答案。

與崧國有關的常安樓為何如此大方,将崧國文藏線索與世人共享?

因為常安樓主知道,只有特定之人,才能打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遺留。

“無論常安樓主對天機府了解多少,她定會派人守在墓葬附近。

“還有不得不防的批命師……

“此處出口應當少有人知,但墓葬整體不大,出去後得萬分小心了。”

趙長珺眸中突閃寒光,抽出長劍将外袍削去一塊,系在臉上用以遮掩容貌。

一出墓葬,便見天光傾斜而下,照在緩緩流淌的小溪上。

對岸樹林裏人影晃動,趙長珺足點水波,橫掠過窄窄的溪流。

“兄長?”趙長珺腳下猛退一步,收起了進攻之勢。

裴宴安從林外一路殺來,在聽到趙長珺聲音之時,如夜般幽深的眼底終于變得清澈溫潤起來,仿佛攏了帶着清晖的月華。

“尋到了……”他輕輕慨嘆一聲,凝眸望向趙長珺,問道,“有受傷嗎?”

趙長珺搖了搖頭,懸着的心也放松了下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出谷再說。”

“可能得尋一尋。”一向運籌帷幄的裴宴安微微一頓,慢慢道。

趙長珺疑惑地望向他:“兄長不是從出路來的麽?”

“我……”裴宴安側過臉,聲音微低,“我從一處斷崖上跳下來的。”

“……兄長一向謀而後動,竟也有如此不冷靜的時候。”趙長珺默然片刻,輕笑出聲。

裴宴安看着眼前人,無奈地彎了彎嘴角。

他确實習慣謀定而後動,無論遇到何事,都不緊不慢、思慮周全,能讓他方寸大亂、奮不顧身之人,唯有趙長珺而已。

“在我之前有人離去,應當是有出路的,我們向另一方仔細找找?”趙長珺望向無邊密林,思索道。

兩人相攜而出,衣袂破空之聲在林間響起。

經過數次探尋,趙長珺二人走上了一條蜿蜒向上的小道。

狹窄的山道兩旁林立着光禿禿的枝幹,襯出一派濃濃的肅殺之氣。

突然,一些淡淡的殺氣彌過,對此一向敏感的趙長珺半側過身子,給了裴宴安一個暗示的眼神。

“此處的确有人。”一聲冷笑從林間傳來。

蒙面人雙袖勁風鼓起,帶着強勁氣旋直卷而來。

來人招式奇詭陰毒,其武功竟與趙長珺不相上下。

若是一對一,或許還得糾纏許久,但此刻裴宴安就在身旁,兩人合力之下,毫無可以進襲的漏洞。

打鬥十分激烈,趙長珺掩面之布在氣浪的沖擊下被掀了起來。

“批命果真不假!”蒙面人匆匆一瞥,有些震驚地出聲。

趙長珺聽到批名二字,心下一凜,快速對裴宴安說道:“生擒他。”

蒙面人自知敵不過趙長珺二人聯手,有了逃離的想法,卻始終無法突圍。

“想用生擒二字迷惑我?”數次重傷下,蒙面人的情緒逐漸崩潰,“我縱是自殺,也不會死在你的手上。”

他後退一步,竟想揮劍斬向自身。

電光火石之間,林中突然斜飛出一粒石子,正中蒙面人的後心。

他一個趔趄,倒向了趙長珺還未來得及收回的長劍。

噗嗤一聲,劍已入體,正中心髒。

“不……”蒙面人咬牙,舉劍向自己眉心刺去,卻最終無力地松開了劍柄。

一縷銀光從他眉間飛出,沒入了趙長珺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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