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洛神引(一)

洛神引(一)

“好,但我首先需要知道,你們身後的勢力,能否撼動在北地盤踞多年的洛河谷。”洛衍川的聲音極低,透着一股狠勁。

趙長珺望向季浮生,淡淡道:“既然他已經同意,便先作為崧城令使,入你麾下。”

“尊令。”季浮生躬身應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帶着千江标記的令牌交給洛衍川。

“千江閣……”看見千江二字,洛衍川冷寂的面色一變,有些震驚地望向趙長珺離去的背影,喃喃道。

剛出小院,趙長珺突然感到一陣頭疼。

她正要說些什麽,便覺眼前天旋地轉,雙腿一軟,身體猛地向側方摔跌,差點倒在了地上。

“長珺!”裴宴安反應快捷,立即攔腰抱住了她,将其攬在懷中,面色焦急地喚了一聲。

“有些頭疼……”趙長珺面容雪白,低聲道,“去找如是,鳳來樓中有可以信任的大夫。”

與在洛河谷中的幾次頭疼不同,今日除了頭疼欲裂外,趙長珺全身提不起一絲力氣,就這樣被裴宴安抱着進了車廂。

馬車緩緩啓動,不多時便到了城西的鳳來樓下。

裴宴安焦急之下步履如飛,一路抱着趙長珺上了頂樓。

正在處理閣中事務的古如是看向來人,吃了一驚,做了個手勢讓下屬離開,然後急聲問道:“少閣主這是受傷了?”

“不知是舊疾複發,還是中毒……”趙長珺此時意識還算清醒,低低答道。

“孟老昨日剛為洛衍川診治完,此時正在樓中,我去請他過來。”古如是長呼一口氣,匆匆下樓尋人。

裴宴安微微颔首,将趙長珺抱進房中,輕輕放在床上。

片刻後,孟大夫滿頭大汗地跟着古如是跑來,喘息着行了個禮,便以軟巾墊在趙長珺手腕上細細按診。

探完脈後,孟大夫面色凝重,眸中滿是憂沉之色,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少閣主記憶是否有變化?此前是否頭疼數次?有手足虛軟,暈眩難忍之狀嗎?”

趙長珺輕輕搖頭,想要坐起來。

裴宴安立即上前扶住,在她身後墊了一個靠枕。

“記憶未受影響,至于頭疼之狀……在洛河谷時突然出現,頭疼了數次,但直到剛才方感到手足無力。”她半倚在枕上,發絲披肩,眼簾半垂似在沉思。

孟大夫沉默地點點頭,取出銀針在火上烤了片刻,紮在趙長珺的指尖。

殷紅的血珠落入瓶中,孟大夫小心地收起,恭聲道:“我懷疑是中毒,還請古統領随我出去走一趟,驗完之後再來回禀。”

說完,他從袖中取出一個藥匣,遞給明顯與趙長珺關系匪淺的裴宴安:“抑制頭疼的藥膏還有一些,可以先給少閣主用上,塗在天牖、天容和天柱三穴便可。

“還有,此次頭疼與以往或有不同,少閣主最好不要用內力壓制。”

“好……”趙長珺輕聲謝過,放開了內力壓制,臉色如同雪玉一般。

她甚少有過如此蒼白的膚色和萎頓的神情,裴宴安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只覺觸手冰涼,心中一陣疼痛。

他壓下憂慮,穩住心神,将錦被輕柔地披在趙長珺的身上,打開藥匣問道:“先塗些藥膏?”

“嗯。”趙長珺疼痛許久,意識已有些昏沉,低低地應了一聲,便半阖着眼任裴宴安施為。

上完藥後,趙長珺的頭疼有些緩解,她喝了幾口安眠的藥茶,緩緩躺下,不一會兒便呼吸低綿。

裴宴安坐在床邊望着眼前人的睡顏,泛白的日光從窗外灑落,搖曳在他溫潤的面容上,顯出幾分肅殺:“若真是中毒,我定将下毒之人……”

千江閣密道遍布洛城,在古如是的帶領下,孟大夫在洛河谷外圍順利地找到了一小片洛神花,之後便快速回到住處,取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洛河谷的毒嗎?”古如是疑惑地看着忙碌的孟大夫,問道,“可是少主并未受傷,難道是吸入的?”

孟大夫搖搖頭:“若我猜得不錯,确實是洛河谷的毒,但并非在近日染上的。

“此毒名為洛神引,罕見而難解,它需要長時間服用諸多藥材,才能環環相生,所需時間或許有數年之久。

“不過……”

古如是本以為是普通毒素,但聽到孟大夫這樣說,立刻着急起來:“不過什麽?那該如何解開?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醫者,可別告訴我解不了!”

“我确實不會解……”孟大夫微微一嘆,在古如是出聲前壓了壓手,示意她冷靜下來,“但從少閣主的症狀看,她中毒時日不久,應當是機緣巧合下碰到了大量的洛神花,從而激發出了毒性。”

“不然此毒一直潛伏在體內,假以年歲,才是真正的無力回天。”

“那如今……”古如是柳眉仍蹙,看着一臉平和的孟大夫,突然靈光一閃,問道,“那個順道救回來的洛河谷少主知道解法?”

孟大夫點點頭,笑道:“洛河谷奇毒,理應有所記載,且那位少主身上也有此毒,我在昨日診脈時,便發覺他的毒性被生生止住了。”

“還好把他帶了回來。”古如是這才放下心來,匆匆道,“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

話音未落,她便拽着年過半百的孟大夫奔向密道。

“統領慢點……”孟大夫勉強跟上,幾經周折後來到了洛衍川所在的院子。

既已投身千江閣門下,洛衍川在聽到古如是的詢問後,雖然有些詫異,但仍是快速地将藥方講出。

“……藥材和煎法便是這些,但之後的調理需要我親自診斷和調整,而且此毒極其難下,你們還得仔細查查是怎麽中的毒。”洛衍川面色平淡,回憶起自己被下毒的經歷,眸中閃過一道痛苦之色。

問出藥方的古如是和孟大夫片刻未歇,匆匆趕回鳳來樓煎藥。

樓中,趙長珺仍是安靜地平躺着,裴宴安側坐在榻前,似在凝思。

見古如是端着藥碗進來,他面色一喜,輕聲喚醒趙長珺。

“孟大夫怎麽說?”趙長珺緩緩起身,接過藥碗。

古如是将孟大夫的推測和洛衍川的話語盡數彙報後,有些疑惑地問道:“按理來說,能長時間接觸少閣主之人沒有幾個,趙府中都是用了十幾年的舊人,這個毒是如何下的呢?”

趙長珺默然不語,腦中閃過一道道人影,搖了搖頭:“既然洛衍川認得此毒,等回城後再慢慢探查,以免打草驚蛇。”

因中毒一事,趙長珺并未立即動身回崧城,而是留在洛城修養。

短短幾日,裴宴安似乎也清瘦了很多,他望着時常頭疼無力,只能躺在床上的趙長珺,眸中難掩憂色。

與趙長珺相比,洛衍川久經毒藥侵襲,恢複力卻是極強,修養數日已能自如活動。

救他出來的陸言初已經踏上了回崧城的道路,而洛衍川在與他告別時,并未透露千江閣一事,只說自己有舊友相幫。

前日,他跟随季浮生來了鳳來樓,終于見到了千江少閣主的真容。

在孟大夫的建議下,洛衍川留在樓中與他一同煎藥,并做了些藥膳。

“為什麽洛河谷少主做的藥膳都是苦的?”熱氣升騰的瓦罐散發着微苦的氣息,趙長珺無奈地望着藥膳,“之前吃的藥膳也沒有這麽苦呀,沒想到來了洛城,反而……”

她心頭一動,停住了話語,擡眸望向裴宴安。

“藥膳……藥膳所用的藥材繁雜,若是可以分多次加入……”裴宴安也同時反應過來,眸中一道寒芒閃過,“我去問問衍川。”

片刻後,裴宴安面色略沉地回到房中,對着趙長珺點了點頭。

“不能輕易猜疑,我已恢複了許多,過幾日便回府驗證……”趙長珺輕嘆一聲,揉了揉已經不再突然發疼的額角。

春風,春暖,春山蒼蒼。

趙長珺一行人坐在馬車中,向着崧城方向駛去。

大病初愈,趙長珺看起來有些虛弱,但氣色較數日前已見大好。

她懷揣手爐,有些漫不經心地望着沿路的山野景致。

“少閣主,崧國文藏的地圖真的在你手中嗎?”數日來,洛衍川已經很好地接受了千江令使的身份,與趙長珺幾人也熟絡起來。

趙長珺唇邊泛起一絲淡然的笑意,颔首道:“衍川對此也有興趣?”

洛衍川連忙搖頭,解釋道:“崧國文藏太過遙遠,只是我突然想起……洛河谷祖上有人與崧國皇室有關。”

“竟有此事?”裴宴安甚有興趣地望向他,“洛河谷中,嫡系血脈不都姓洛嗎?”

“這是我無意間在藏書閣中翻到的,有些醫毒古籍中不僅記載了配方,還順道記載了發明之人。

“據書中所言,有一位先祖原是崧國皇室的旁支,一向醉心醫術,後來不知為何離開崧城,孤身加入了洛河谷,将姓也改了過來。”

“原來有這般淵源。”趙長珺回憶起洛河谷中的墓葬,以及祈元璟所言的崧國與天機府對應一事,心中有些猜測。

這便是崧國文藏的鑰匙出現在洛河谷中的緣由嗎?

幾人笑談間,馬車緩緩穿過山林,北上歸城。

崧城常安樓中,樓主坐在桌前,面色陰沉。

“劍招未知?都是一劍封喉?”在她身側,一位身着碧色衣袍的女子難以遏制怒氣,對着戰戰兢兢的下屬,一連砸碎了數個茶杯,“樓中精英前往洛河谷,卻連個消息也送不回來?”

常安樓主沒有她這般憤怒,半垂着頭默默思忖道:“天機顯示,墓葬不止一人打開,可鑰匙究竟被誰所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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