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第39章 Chapter 39
梁呈沉默片刻, 彎腰靠近她,雙手輕握住她的雙臂,加重手上力道将她扶起, 寬慰道:“我相信那位女生不會讓她的朋友因為她的選擇耿耿于懷, 無法放下。更何況已故即代表她從這個世界消失, 不存在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對你說話?無非是你心裏沒放下, 陷入往事自責,既然當初沒有做,如今何必難受?內耗自己并不能讓她死裏複活,真覺得虧欠替她照看父母, 幫襯她家人, 比自責實用得多。”
他說話很直接,或者只差沒直白地告訴你——自責有個屁用。
矯情并不能改變既定事實,不如做點實際的,好過傷感緬懷。
“梁呈, 謝謝。”她擡頭注視他關切的眼眸,由衷感謝, “我其實就是矯情的人,像你說的人死不能複生,與其難過自責不如去看看她的家人, 等從古侗村回去後, 我順道去看看她的父母, 陪他們聊聊天。”
“你能這麽想最好不過了。”他松開她, “古侗村的老人們都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 到了歲數或是生了病, 一個接着一個離開了, 那時候我在想之前總愛調皮搗亂, 惹他們生氣,他們卻待我很好,直到村裏的秋婆婆因錯過了最佳治療期離世,我才明白與其傷感回想自己曾對她如何,不如給村子建個衛生所,帶動村子經濟發展,讓他們不再因為藥太貴舍不得花錢,硬生生熬過了最佳治療期。”
徐朦朦想過他回來古侗村是單純地帶動村子脫貧致富,卻沒想到在這背後還有另外的故事。
“梁呈,我相信你可以。”徐朦朦堅定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廣闊的天地還有他孑然一身卻一往無前的身影。
他淡然一笑:“徐朦朦,是我安慰你還是你安慰我?”
經他提醒,她才發現本末倒置了,不過她向來沒理也能說得冠冕堂皇,打哈哈道:“都行,你安慰我,我安慰你,這叫禮尚往來。”
梁呈一時無奈,下颚收緊朝前路擡了擡,說:“還走嗎?”
她回頭望了眼還未走完的羊腸小道,小幅度挪動腳步給他讓路,“要不還是你走前面?”
他有點詫異:“怎麽了?”
徐朦朦慫裏慫氣狡辯:“走後面不着急。”
梁呈瞧了眼前行的路,看她心虛望天,拙劣的演技看來只适合寫小說,不适合演戲,調侃道:“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一個人回去也行?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要不你先回去?”
徐朦朦又不傻。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梁呈說這話擺明了逗她,她也不拘泥于男女有別,行為注意的說法,趁着四下無人,伸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袖,粗着嗓門道:“我不管,你要是不帶我回去,我可管不了自己這張會造謠的嘴啊!”
梁呈正準備說一句,眼尖瞥到她身後草叢有東西一閃而過,“別動,有……”
他話未說完,迎面撲過來的重量沖的他往後虛退了兩步,堪堪攬住她的腰。
徐朦朦吓得夠嗆,丢人也好,被他嘲笑也罷,手臂緊緊環抱住他的肩,雙腿微微向後跷起,閉着眼睛一個勁兒問:“是不是蛇?是不是蛇?”
她看着瘦,人也的确不重,奈何梁呈只覺呼吸稀薄,被她死死勒住脖頸,微微側臉想提醒她可以先下來站好,臉頰與臉頰的不期然觸碰,一時讓他忘了要說的話,溫熱的肌膚,淡淡的香水味,隔着散落在耳邊的長發他輕輕喘息。
她遲遲聽不到他的回複,下意識抱緊他,又問:“它走沒走?”
梁呈眼睑微垂,回過神來,薄唇靠近她的耳邊,輕聲低語:“走了。”
他沒有看清到底是何物,只确定的确有東西一閃而過,而她反應太過強烈,讓他來不及多做解釋。
徐朦朦緊閉的眼眸緩緩睜開,或許是沒了威脅,跷起的小腿慢慢垂下,來自腰間禁锢的力量,使她無法站在地面。
“那個……能不能先放我下來?”
梁呈屈膝慢慢松開她,怕彼此尴尬,說:“應該是走了。”
徐朦朦垂着腦袋,四下無定點亂看,點頭回應他,“我們快點回去吧,還挺熱的。”
她話音剛落,山風襲來,卷起她的裙擺,清涼的風吹走彼此間尴尬的燥熱。她只覺頭頂有一排烏鴉嘲笑般飛過。
“是挺熱,走吧。”他淡淡說。
當他擦肩而過,走到前面領路,徐朦朦微微吐氣放松,轉身跟在他身後,留有兩三步的距離,不緊不慢跟着。
一路無言。
坐在三輪車上,徐朦朦擺爛似的傘也不打了,她仿若置身于絢爛的天地間,心底感慨萬千而又無法言明。光線千變萬化,梯田上的風景似鍍了層□□。
梁呈回頭看她一眼,霞光映照在她清麗的側臉上,朦胧卻依舊好看。
你是逃兵嗎?
不是的。
徐朦朦,你的出現,讓我發現自己才是逃兵。
窗外,夜已深,萬籁俱靜。
二樓裏亮着燈,光線昏黃。電風扇孜孜不倦轉動着,徐朦朦盤腿坐在床邊,膝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她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未曾用力,盯着屏幕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面。
山間小路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不停回放,她有些煩躁,洩憤似地用力敲擊鍵盤幾下,打出一段文字,男主角的臉漸漸向梁呈靠攏。徐朦朦驚慌失措,把編輯好的文字慌亂删除。
她在幹什麽?
梁呈洗完澡走出房間,借着光線,看她手忙腳亂,每一位成功的作家在創作時都會手舞足蹈和想不到靈感時抓頭發?
他瞧見她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散落的長發又被高高挽起,電風扇壞了?她怎麽用書給自己降溫?
梁呈回房間拿手機,給她發了消息,重新出來站在陽臺上等她回複,卻瞧見她一臉驚慌跑到窗前,原本想打招呼的手還沒來得及擡起,頃刻間窗簾拉得嚴絲合縫,一絲光亮也瞧不見。
徐朦朦手機又響了,不用看也知道誰發的。第一次感受到網絡熱詞“社死”的具體含義。她剛才在房間發瘋似的言行舉止,梁呈是不是全看見了?
肯定是!
不然剛才他發來的信息也不會問她是不是電風扇壞了,怎麽在房間到處走等言論。
徐朦朦自诩在他面前還算端莊,形象也還算不錯,今晚全毀了!嫌熱沒拉窗簾,忘了他在對面能瞧見屋裏的一切動向。怎麽就能忘了呢?
她躺在床上不肯動了,看頭頂橫梁唉聲嘆氣,寬慰自己今天都抱他了,比剛才的行為還社死,興許梁呈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她自己想法多。
對,先把消息回了。
徐朦朦試圖挽回形象,給他回了消息。
徐朦朦:【房間有蚊子,我剛才在打蚊子。】
梁呈:【嗯,早點休息。】
她盯着剛回複的消息,從床上一股腦坐起來。就這麽平淡地一句話?他是不是不相信?又怕不回複顯得沒禮貌,所以說了這麽一句不冷不熱的話?
徐朦朦很無語。怎麽說當初告白短信也是出自他手,是不是相處以後覺得她比較好追了,有希望了,所以态度就變了?那他還真就想錯了。
她找回場子似的回了他一句自認為非常有個性且難懂的話。
而剛打開電腦準備工作的梁呈,聽到手機震動兩下,沒來得及看,便聽到門把手被人從外面輕輕轉動傳來細微的聲響。
他坐在椅子上,看梁夏鬼鬼祟祟進來,說:“有事?”
梁夏咧着嘴笑,偷偷摸摸關上房門,不敢弄出聲響,赤着腳溜進房內,急不可耐道:“哥,你和朦朦姐今天去哪了?”
“我們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快回學校了,心情調整得怎麽樣了?”
“我已經滿血複活了!”
梁夏因為成績下降的緣故導致心情低落,周霜的意思是小丫頭矯情,接着上課就行了,沒必要請假耽誤課程。梁呈沒有多說,問了梁夏的意思,看她的确因為這次考試受到影響,便幫她請了幾天假,讓她去南州玩了兩天散散心。
現在她既然說沒事了,梁呈也放心了,說:“沒錢花了告訴我。”
梁夏笑嘻嘻坐到他辦公桌對面,“哥,能不能讓我看一下朦朦姐聯系方式?我想加她好友。”
“不是你說不想加?”梁呈靠着椅背笑她,“現在又想了?”
梁夏就知道今晚開口提這件事少不得被她哥嗆兩句,她能屈能伸,說:“那你就說給不給嘛!”
突兀的震動讓兩人同時愣了幾秒。
梁夏反應過來,當着梁呈的面直接把手機搶過來,“我看看是不是朦朦姐給你發消息了。”
梁呈皺眉,剛想說把手機拿來,郵箱有新提示便沒再管梁夏。
消息的确來自徐朦朦,只是內容讓梁夏隐隐覺得不對,“哥,你和朦朦姐的聊天都這麽生硬?”
梁呈從電腦屏幕前給了她一個繼續說的眼神。
梁夏把手機放回桌子推給他看,說:“你說完早點休息,朦朦姐先回複了一句嗯,剛才又回複了一條新消息早點休息,這還不生硬嗎?”
梁呈原本不覺得有什麽,聽梁夏在耳邊絮叨和分析,越聽越不是滋味,停了手裏的事,問:“從哪兒看出來生硬?不就是正常話術?”
梁夏不以為然,撇嘴道:“你給朦朦姐發晚安早點休息,看起來沒有問題,但朦朦姐回複你的消息就有點敷衍了,我們年輕人都知道回複一個人嗯,就代表敷衍不是很想聊,所以你看朦朦姐先發給你的是嗯。”
梁呈掃了眼屏幕上的“嗯”字,不太信她但又覺得有理,“你接着說。”
“你再看朦朦姐發的第二條信息和第一條間隔了兩分鐘,這說明她自己也察覺到了敷衍你,怕你不高興這才補發了第二句早點休息。”梁夏有理有據分析,“哥,我就說我都受不了你,更別提朦朦姐了。”
梁呈從她手裏把手機抽走,冷着臉嗆她:“你當我受得了你?”
“哥,你看看我才說一句真話,你就擺臉了,朦朦姐今天和你出去應該沒少受你氣吧?”梁夏長籲短嘆,“心疼我朦朦姐要忍受你的壞脾氣。”
手機再次震動,梁夏眨了眨眼,示意他快些看誰發來的消息,八卦因子在心頭作祟,梁呈卻不想如她意,“幾點了?還不回去睡覺?”
梁夏噘嘴佯裝生氣:“小氣鬼,不讓看就不讓看呗!”
梁呈操控鼠标,下了最後的逐客令:“不送。”
等梁夏走後,他遲疑片刻,解鎖手機,這次是宋博承發來的消息。
宋博承:【我給徐朦朦發了消息,她怎麽一直沒回我?這個點就睡了?】
梁呈莫名煩躁,回了他不知道,把手機調為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