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末未傀(二)
第40章 末未傀(二)
他的手很漂亮,指節修颀,薄而瘦長,下意識探出,就要遞到秋茗眼前,秋茗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動彈不得,一雙熏紅的眼望着涼霄引,半透的琉璃色珠子都氤氲了一層霧氣,就那麽看着涼霄引。
就像以前,砀山的,天玄霁雲峰的小徒弟仰頭望着他師尊。
每每秋茗委屈了,眼底的淚都來不及洇出,就會被他師尊擡指抹去。
師尊總舍不得他委屈,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哪次不是急着給他哄好?
“認識。”
兩個字從涼霄引口中喟嘆出,似有些無奈。
秋茗眼眸忽地亮起,同時有些怯藏在裏頭,手指搓衣角,搓得指腹都紅了。
他喉結滾了一下,窒息感一下子退去,像将要溺死的人忽地被拽出水面,忍不住貪婪呼吸。
“你……”秋茗往前又挪了小半步。
可緊接着,就快觸到他眼尾的手指緩緩垂落,涼霄引的手被衣袖遮蓋。
他定定地看着秋茗,眼底沒什麽波瀾。
“都第二次同入幻境了,怎會不認識?”
秋茗心底哽了一下,他幾乎是有些惱有些怒,又極委屈地開口:“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話被涼霄引搶了:“以前嗎?以前自然不認識。”
涼霄引面具下的眼清澈無波,半分情緒也無,秋茗看着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涼霄引又道:“你是将我當成了誰嗎?”
秋茗:“……”
長睫垂下,蓋住眼底情緒,秋茗聲音有點悶,還帶着些拼盡全力隐藏的顫。
“沒有。”他倔強地說:“我沒有将你當成誰。”
過了好一會兒,涼霄引才“嗯”了一聲。
秋茗暗自搓了會兒手指,他最近情緒波動有點大,因為師尊的事,因為名單,還因為倥偬夢的前世真相。
想到這,他忽然問了聲:“倥偬夢裏都是真實的嗎?是否存在夢主有意操控?”
“他能讓人入夢,也非他的本事,只因那把骨琴的弦是上古神器,七絕琴弦,夢中的一切……”他看了眼秋茗,又緩緩道:“都是真的。”
“夢主唯一能控制的便是回憶排控,将人之欲望最深的東西拎出來,再屏蔽掉一部分真相,卻不能對記憶本身做手腳。”
涼霄引沒打算瞞他,反正也瞞不住,秋茗自己心底有數,不過是想确認一遍。
七絕琴弦……
秋茗手腕纏繞的發帶裏也藏了一根,是師尊給他的。
師尊和夢主是什麽關系,夢主怎會也有……
涼霄引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麽,說道:“傳聞中七絕琴是一位上古神祇的神武,那位神祇殒落後,七絕琴便被拆碎,散落人間。”
這番話打消了秋茗的猜疑。
既是散落人間的神武,本不是師尊的,誰得到了某一部分也不稀奇,并無關聯,不需強行牽扯到一起。
但秋茗覺得,離開這個幻境後,他一定會找到那個花魁問清楚,這琴弦怎麽得來的,說不定能得到點和師尊有關的線索。
其實,他的諸多疑慮,不一定要自己這般辛苦去尋,他大可回一趟砀山,親自問師尊。
可他鋸嘴慣了,不喜歡把心思宣之于口,哪怕滿臉寫着藏都藏不住,師尊都不用猜,瞥兩眼就能看清,他也不願意說。
而且……
師尊從不主動同他講外界的事,講自己身世,他便知道,有些話他不問,師尊也會說,但有些話,他再怎麽問,師尊也不會講的。
前世今生,兩輩子,他一直被師尊庇佑。
如今,他也想反過來,保護一次師尊。
至少,要将師尊心結解開,要将那些逼得師尊從不遠離紅塵,隐居砀山的仇人都除幹淨。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他也想……弄清楚師尊為讓他重生,究竟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還有……他真的曾對師尊懷有那樣的心思嗎?
思緒太多,壓得秋茗有些喘不過氣,目的都開始雜亂,不像之前,只要揪着名單去一個個殺掉就好了。
他頹喪地垂着腦袋,很快又收斂情緒。
問涼霄引:“那你呢?你又進來做什麽?”
涼霄引:“我說了,我只是順便看看關山月造的夢,誰曉得這裏也有個山海幻境呢?”
秋茗:“關山月?那花魁名字?你認識他。”
不是疑問,是肯定。
涼霄引說漏嘴了,這人一貫滴水不漏,現在倒像是思緒雜亂,話都出纰漏了。
怔了半晌,涼霄引才輕笑一聲:“對啊,認識,他以前是我的人,我禦下不嚴,讓他得罪你了,你要不要怪罪我一下?”
承認地坦蕩,還是哄小孩的語氣。
他倒是清醒地快。
秋茗一整個無語。
他和涼霄引又沒什麽關系,他有什麽好怪罪的?
秋茗抱臂打量着末未,好似差點情緒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覺得自己剛剛昏了頭,可能是太想念師尊,才将猜疑擱到涼霄引身上。
仔細想來,他錯認只是因為涼霄引身型和師尊有些相像,但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不說別的,那個叫關山月的花魁,還有這個叫末未的傀身上都有涼婉的影子,但他們不是涼婉。
辛離厄那種傻子才會被迷惑,他秋茗自覺內心堅韌,才不會被這種表象迷惑。
“先出幻境吧。”
秋茗頓了一下,摸出脖頸上挂着的山海幻境碎片:“這個東西能幫我們出幻境嗎?我是說,它能不能感應到另一塊幻境碎片,這樣我們就能很快找到核。”
涼霄引:“可以試試。”
門外忽然有腳步聲靠近,涼霄引拽過秋茗的手:“先離開。”
秋茗不以為意,甩開他的手:“離開做什麽?如果那些人能看見我們,不就證明我們離核很近了嗎?”
“太冒險了,誰教你的?”涼霄引這話一出口,就對上秋茗定定望他的眼。
眼神相撞,一些無法言喻的情緒似乎在交彙之中流淌。
秋茗再也沒辦法将涼霄引這種行為粗暴地定義成:好為人師。
涼霄引明知自己說出這種話會引起對方猜疑,卻還是忍不住。
眼眸相撞,房門嘎吱一聲推開,視線錯開。
涼霄引拽着秋茗的手躲到屏風後,但屏風有些透,雖是夜裏,未必看得清,但為防萬一,他抱着秋茗的腰将人拉拽到胸前,旋身扯過屏風後的幔帳,将兩人包裹在一起。
門被推開,兩個城主府的守衛走進來。
“是這只傀吧?”其中一個說。
另一個拍了下對方腦袋:“胡說什麽,現在可不是傀了,是少爺,要讓城主聽見你胡言亂語,非得揪了你腦袋。”
“現在還不至于吧?”那人被敲疼了腦袋,埋怨道:“初生的傀知道個屁。”
“……傀?”
守衛一愣,“你說話了嗎?”
另一個:“沒啊?不是你說的嗎?”
“什麽、是、傀?”
兩守衛一激靈,吓得瞪大眼睛看着端坐在一旁的末未。
“是……是他在說話嗎?”
“才剛滴了血契,就……就開靈智了?”
“什、麽、是、傀……”
末未渾身巍然不動,眼睫一直低垂,唯獨唇瓣在動,動地很僵硬,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出口。
兩守衛都呆了,悄聲咬耳朵:“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先把傀……咳人,帶出去吧,總不能耽誤城主的事。”
“好吧……”
“城、主?”
這傀怎麽還在說啊,他看起來就像無師自通,能理解他們說的意思似的。
兩人不敢再亂說話了。
其中一個扯出谄媚笑臉道:“對對對,城主要見你,就是你……你義父!少爺,我們帶你過去吧!”
傀沒回答,又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像毫無生命的木頭娃娃,兩人等了會兒,見他毫無反應,相互看對方一眼,點了點頭,一左一右合力托起傀,就要往外面擡。
傀又說話了。
“我、自己、會、走。”
兩人這才發現,傀剛剛沒反應不是回歸傀儡該有的模樣,而是在觀察學習他們走路的樣子。
傀堅持要自己走,起初還很僵硬不穩,走了幾步後居然同正常人行走的模樣無差別。
這學習能力,也是沒誰了。
若滿世界都是傀,其實這個紅塵也沒那麽需要人類點綴。
兩守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連連将這詭異的思路甩出腦袋。
房門再度合上,秋茗還被涼霄引攬在懷裏,紅色幔帳将他們卷在一起。
原本想推開對方的秋茗此刻陷入沉思,眉頭皺得緊,甚至不記得與人保持距離。
又或許……本能覺得這樣的懷抱是安全的,安心的,還……很熟悉。
“在想什麽?”涼霄引壓低嗓音問。
空間狹窄,對方貼地那麽近,嗓音帶着點慵倦的喑啞,呼吸說話間,溫熱的氣息都卷在秋茗耳邊,胸膛又貼的那般緊,涼霄引一說話,胸腔都在顫動,帶着秋茗的一起……
秋茗下意識喉嚨滾了下,再擡眼看對方,想要推開的手頓住,不小心摸到溫熱胸膛下跳動的髒器。
秋茗:“你……”
涼霄引:“嗯?”
秋茗挑眉:“心跳的很快。”
秋茗推開他,又扯掉幔帳,眼眸忽然微眯起,泛出一股狡黠的亮光。
涼霄引頓了下,大大方方承認了。
“嗯,你貼那麽近,我的反應好像也不算不正常。”
這句話說出來,兩人都愣了一下。
秋茗撇了撇鼻尖,說:“那個傀生出了意識,已經會模仿人的行為,我們剛剛在他面前說的話……”
“只是簡單的模仿和提問,他現在還看不懂情緒,況且,一切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
是了,這裏是山海幻境,是多年前發生過的事。
他們的行為對幻境中人的影響沒那麽大,更何況是傀這種死物。
“先出去看看。”秋茗說。
城主在大辦極樂宴。
所謂的極樂宴到底是什麽,秋茗不好奇,但他覺得這個幻境的核很有可能是城主。
只有城主執念如此深,足以被山海幻境捕捉。
以秋茗和涼霄引的身手,在城主府行動倒不太受限。
極樂宴在城主府前院辦,連着堪比宮殿的廳堂,出入皆是衣着華美的權貴,人人身後都跟着幾個傀,那些傀有男有女,一部分留作身邊的侍從,一部分則在主人懷裏,穿着暴露,極盡妍态,皮肉神貌以假亂真,若不是關節相連的部分隐約露出精細的玄鐵零件,很難看出這些婉轉承歡的男男女女只是傀。
這些傀比不上末未,他們心髒位置的靈晶中存着人魂,有人的意識,說到底算不得真正的傀。
待遇也千差萬別。
純粹的傀比較木讷,只配灑掃端酒,捉弄也沒什麽意思,故而無人搭理。
一部分傀被當作投壺射箭的靶子,他們的身體被箭簇戳了一個又一個洞,但不淌血,表情卻帶着疼,但疼也解脫不了,不像人死了之後就感知不到疼,他們能感覺到傀體的疼痛,卻永遠無法解脫。
權貴們嬉笑打鬧着欣賞,又不用承受殺人的心理負擔,甚至覺得自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被生剝靈脈之後的廢料,曝屍荒野遲早會被祟氣吃得幹幹淨淨,如今給他們造了新的身軀,還能繼續活下去,可不得感恩戴德嗎?
最後那部分的,是懷中軟玉溫香。
這部分傀大多是權貴們害怕自己寵愛的男女年老色衰,故而活生生将人殺死,再将其魂魄放入照着相貌做出的傀體內。
便能永遠以年輕貌美的姿态陪伴左右。
只是要模仿人的體溫和神态,還要行那檔子事,做工要求就比較高了,整個遺珠城擁有這種傀的權貴不多,因而極樂宴上可不得使勁炫耀。
甚至還有多人互換的游戲……
避諱的也就草草找個屏風擋着就開始弄,不避諱的幹脆直接按在長桌上就玩起來。
不堪入目。
若是沒入過倥偬夢的秋茗,只怕看都不會看一眼,更想不通這種無聊的事,他們怎會如此癡迷。
現在,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秋茗依舊覺得這些人惡心,但聽着叫聲,看着影影綽綽的畫面,他很難克制自己腦子裏浮現的東西。
冰雪洞穴,肌膚相貼,他和師尊……
他玷污過師尊……
渾身僵硬,耳尖也浮上薄紅。
偏偏有人沒眼力見,這種時候還貼在他耳邊說:“別看,別聽。”
那點薄紅像滲進水中的墨,一下子将頰側燒得滾燙。
秋茗:……
他是沒想到,現場的荒`淫沒讓他難受,這個人怎麽說一句話,就讓他……
秋茗一有情緒就想掩飾,一掩飾就只能用更誇張的情緒去替代,他故作惱火道:“要你管!你……你離我遠點,別對我耳朵吹氣。”
“小美人,你對我耳朵吹氣是在勾引我嗎?你怎麽知道我耳朵敏感?”
秋茗:“……”
涼霄引:“……”
這話絕不是他兩說的。
一個浪蕩公子摟着傀美人,喝多了走不穩,半個身體都挂在美人身上,也得虧那美人是個傀,否則還真撐不住這肥頭大耳的油膩男人。
那浪蕩公子捏着酒杯就要喂美人喝酒,美人說:“公子,奴喝不了。”
她是傀,自然喝不了。
浪蕩公子覺得有些掃興,眼一擡便瞧見秋茗和涼霄引。
涼霄引戴着面具,他瞧不清也沒覺奇怪,匆匆問了句:“你是……”
涼霄引:“涼府的人。”
浪蕩公子打了個嗝:“原來是城主家的人啊,失敬失敬。”
他倒也沒懷疑涼霄引的身份,畢竟遺珠城進出都有盤點,城主府更是守衛森嚴,一般人進不來。
秋茗小聲:“他能看見我們,核是不是就在這場宴會上?”
沒等到涼霄引回答,就見那浪蕩公子伸出粗短的手往秋茗身上摸。
秋茗被涼霄引摟着腰帶到懷裏,對那人說:“這位公子請自重。”
那公子醉的厲害,暈乎乎地說:“抱歉,我……我只是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傀,又做的這般逼真,實在好奇,想摸摸看。”
秋茗:……
他承認他不是人,但他又不是傀。
那人又膽大包天道:“嘿嘿,我這個也不錯,不如咱們換換?或者一起玩也行。”
說着還示意一旁屏風後正在雲雨的多人,只見各種姿态的剪影在畫屏上律動,伴着難以言說的聲音,膩得人想吐。
涼霄引面色不變,手上力道又重了些,一手圈在秋茗腰上,一手将人腦袋摁進自己懷裏,确保遮擋住臉,那公子有些失望。
秋茗:?
“抱歉,我沒這個愛好,他是我的。”
涼霄引聲音依舊淺淡,但語調都不一樣了,秋茗覺得他好像很不高興。
那公子讨不到樂子,再垂涎秋茗也無用。
就在這時,殿堂傳來聲音,說是城主回來了,還帶了新收的義子給大家認識認識。
說是義子,所有人心底都有數,那是一只傀。
但沒有人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至少絕不會說給傀聽,這方面的忠誠度是絕對的,畢竟誰也不想被城主趕出城。
這只傀将永遠屬于城主,将永遠以為自己是人。
城主将末未引出,神情極其複雜,似父對子的慈愛,似對情人赤`裸的觊觎,又似對目的即将實現的迫切……
城主指着整個極樂宴上的傀,對末未說:“好孩子,看見那些傀了嗎?它們不是人,今日的宴會是它們謀劃的一場單方面針對人族的□□,看見了嗎?它們在蠱惑人,只等人類放松警惕就要了人命,去,幫我殺了它們,哦不……不是殺,它們不是人,沒有生命,去,去毀了它們!”
末未低垂眼睫,在城主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泛着銀光的雙眸倏然殺氣騰燒。
他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他渾身都是冰冷的氣息。
他太像人了,又太不像人了。
但不重要,他已經認為自己是人,他在幫人類去殺和他同樣的種族——傀。
知道這場宴會目的的權貴松開摟着美人肩的手,抱臂上觀,在美人哀戚的眸色下,甚至溫柔哄勸:“乖,一會兒就結束了,我會幫你再造一個身軀,這是城主許諾過的。”
不知道這場宴會目的性的,頂多罵娘,逼逼賴賴幾句也同樣松開手退到一旁。
那些傀大多很茫然,而靈晶裏還有人魂的到底都有人性,他們哭着卻流不出淚,他們匍匐在地抱着主人的腿哀求,卻被當作“□□”的證據。
末未剛被喚醒靈智不久,看到有人被傀糾纏,就粗暴地認為是“□□”的傀。
這場屠殺沒有血……
沒有淚……
只有遍地破碎的殘肢。
這場極樂宴,是城主用來測試末未在接受完“人類至上,人類安危第一”思想後的成果。
在人類遭遇威脅時,豢養的,被植入人類道德觀念的傀,是否會為人類誅殺同族,為人類獻出生命。
這只是第一步,誅殺有威脅的“異類”。
至于第二步,獻出生命。
城主俯仰間,似乎已有了主意。
這是曾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山海幻境只是讓它重現,誰也無法更改。
“涼霄引……”秋茗還被他擁在懷裏:“一個……人,他不是人,他被從小養大,從小被教育不可傷人不可殺人,将他養地越來越像人,你說,他為什麽養他呢?”
沒頭沒尾的話說出來都是混亂的。
涼霄引只默了須臾,便垂睫看着少年說:“因為喜歡。”
懷中少年顫了下,他又摟地更緊了些。
“只是喜歡,想留在身邊好好護着,不是為了旁的什麽,要他守規則不是為了讓他被規則束縛,而是為了不讓他被規則傷害。”
秋茗不動彈了,像陷入一場自我內耗,表面安安靜靜。
他的手被涼霄引牽起,握在掌心。
“別搓手指,秋茗,別把手指搓破,會疼。”
作者有話說:
城主你在玩一個很有科技感的東西。
城主:搞點圖靈測試罷了
末未:呵呵,很快就要玩火自焚了
寫這本的初衷,就是很想塑造一個真的想好好教育小孩的師尊,他對他動情,可他也在握着他的手一步步教導他。
有長輩說過這句話:讓你守規則不是想讓你難受,而是在教你保護自己。
……
手動感謝大寶貝萌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