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聽到林瑜提起媽媽離世，林玥的淚水瞬間在眼眶打轉，她想了想，試探着說，“姐姐，問個冒犯一點的問題，那如果我媽媽當年沒有離開幕瞳，林…伯父也從小一直是我父親，你是不是就會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恨我了？”
“不知道。人生沒有如果。”
“我媽後來很少聯系我，只是定期給我外婆打錢。我外婆時常嘆氣，我從她那裏知道了我媽很多年輕時候的事。我媽當然愛我，是全世界最愛我的人，但是和我父親離婚之後，她确實也不想總看見我，因為只要看到我、哪怕是叫我的名字，她也會想到我父親。這份痛苦太深，無法化解，操勞了多年，她多為自己活，我很高興。孩子在有些時候，或者很多時候本來就是負累，尤其是對媽媽。
“謝謝你這兩個月盡心盡力地照顧我，這次如果不是實在找不到親人朋友，我也不會麻煩你，很抱歉耽誤了你假期的休息時間。但還是和從前一樣，我們以後少聯系。”
…
林玥在那個暑假之後，只是雷打不動地在每年春節和林瑜生日那天給她發祝福，林瑜每次都會回複，只是雙方都不會聊太多。
接到這份婚禮邀請，林玥是有些意外的。趙萍阿姨肯定會參加林瑜的婚禮，要是在婚禮現場看到自己，她不會當場發火吧？
心有靈犀似的，林瑜又發了一段語音過來，“不用擔心。我跟我媽媽‘報備’過的，我結婚想請誰她不計較的。這次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爸爸很想見你。有時間來吧？”
林玥馬上回複，“有的。謝謝姐姐邀請。”
兩周的時間飛一樣過去。周五下午，林玥正要下班，高中閨蜜張伊發了航班信息給她，是下周的飛機。
“确定要回國了？”
“是啊，工作都定好了。”
“你們回來是不是要找房子啊？需要我幫忙嗎？”
“熙川在壇州的朋友幫我們找了房子，不勞煩玥玥了。”
“好的。那就壇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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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玥已經很久沒這樣開心過了。六年未見的高中閨蜜張伊回國工作，以後她們終于不用總通過網絡視頻連線了。
天公不作美，周日早上起來外面就陰沉沉的，雲彩積得墨一般黑，雨水卻一滴也沒有掉下來。
林玥習慣性的頭疼又發作，她把臉浸在一盆冷水裏，每次這個看似笨拙的物理方法都能略微緩解她的頭痛。許是因為母親忌日臨近，這幾天總是做着和母親有關的夢，不是夢，是回憶活靈活現地在夜深沉時侵襲她的思緒。
…
莫玲的臉蒼白、沒有什麽血色，林玥看着媽媽，心裏酸酸的，“媽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不理你，惹你生氣。但是我沒有耽誤學習，你快點好起來。”
莫玲像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擠出一絲笑容，伸出手，拉着林玥的手到床邊。“玥兒，媽媽知道的。我們玥玥最乖了。”
她的頭側向另一邊，柔柔地說，“水生，我和玥玥有些話想單獨講。”
林水生會意，“我先回家，晚點過來給你帶點粥。”
病房裏還有幾位病人，在和親人、朋友說着話，或者自己在休息，略有吵鬧。
林玥坐在床邊，和母親的手拉着。
“玥兒，我曾經想過在什麽時間跟你說所有的事，卻沒有想到是在醫院，可惜…我已經沒有力氣說所有的事情了，趁着我還能和你說點話，你有什麽想問的問題，我都可以告訴你。我不想等我…”
“媽媽，你不要說太多話了，我沒有什麽要問的。家裏爸、哥哥都對我很好。”
莫玲輕輕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才繼續說，“這些話跟你說還是太早了，但是以後也沒什麽機會說了。玥玥，我曾經後悔過很多事，但是對于和林立康在一起，我從來沒有後悔過。也許有一天，你也能夠體會到那種想和人永遠偎依的強烈的感覺，你希望你的生命和他的生命一直有軌跡的交纏，他能給你帶來從未有過的快樂和滿足，也能給你帶來不由自主的深刻的牽挂和惦念，但也正因此，他也是這世界上能夠傷你最深的人。女人的愛和男人的愛是不一樣的，不是說有高下之分，而是理解不同。”
林玥迷茫地看着媽媽，媽媽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忽地傳來，又似乎是貼在她耳畔的叮咛。
“你的到來其實是個意外，但是知道有了你以後，我不想放棄你，所以我只能離開林立康，和他不再有任何牽扯。因為我繼續在幕瞳，事情不可能瞞下去。和你爸爸結婚以後，我無數次想着停止還愛着林立康的感覺，可是…這世間一切感情都不能勉強，不能勉強愛，也不能勉強不愛。你可以決定和誰結婚，可以适應某種生活，但是你無法說‘我應該愛誰’‘我決定愛誰”“我努力就可以說服我自己來愛誰’。我的感情無法控制，那我只能控制我的行動。”
林玥吸了吸鼻子，不想讓淚水掉下來，“媽媽，我不該讓你傷心的。是我不好…”
“玥兒，在我這次住院之前，我從來沒有後悔生下你。但是在醫院裏，可能是終于有時間想很多事情了，我第一次覺得我當年是不是做錯了，我時常會想我何德何能有這麽好的女兒，我卻給了她一個不能在光天化日敞亮說出來的身世，還讓她遭受不應承擔的侮辱和指摘。我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讓我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些，我又無法一直保護她長大…”
“媽媽，你和爸爸、哥哥給了我最好的家庭，我班上有的同學只有媽媽或者外婆、祖母帶，有的父母天天吵架，有的想買課外書都不敢跟父母要錢…我很幸福。媽媽，就算是為了我，你好好養病可以嗎？我以後所有事情都聽你的。”
林玥撲在媽媽身上，淚水再也止不住，哭聲越來越大。周圍病床的病人都看向她們這邊。
莫玲撫着寶貝女兒的後背，上下摩挲着，眼裏也盈滿淚水。
…
林玥、林水生和林骐安坐在家裏的床邊，莫玲微笑着看着他們，氣若游絲地說，“水生、骐安，玥兒就拜托你們了。今生我是沒法報答了，對不起。”
她的目光又轉向林玥，“玥兒…”
然而林玥永遠不可能知道母親最後想跟她說的是什麽，莫玲的手垂下床邊，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