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照夜

照夜

020/楚天江闊

傍晚,楚清漪帶阿依夏回到了天幽闕,她按照原計劃将阿依夏暫時安置在了公主府。

但長樂公主遇山匪一事,還是傳進了荊國王上楚明翰的耳朵裏,當然,不可能傳不進去,早晚的事罷了。

楚清漪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策馬進宮了。

太陽西斜,鵝毛大雪不知飄了多久,整個天幽闕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商販大多都沒有出來擺攤,整條街都冷清了不少,就連馬都跑慢了不少。

楚清漪沒帶藍月,因為她最信任的就是藍月,便留藍月在公主府接引阿依夏,作出重視的樣子。

風衣烈烈,楚清漪原本想再快些,卻發現斜陽餘晖之間撐傘站了一人一馬。

談楚晏身披紅色大氅,一手執素傘,一手牽烈馬,身上未着絲毫霜雪,和這片素白的天地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風呼嘯着,他面不改色,楚清漪于他面前停了下來。

“五殿下,是在等人嗎?”楚清漪問。

談楚晏點了點頭,笑意從眼尾留出,颔首道:“我在等公主。”

楚清漪滿身風塵,她劍眉一挑:“等我?這是入宮的路,莫非五殿下要和我一道入宮?”

“是的,”談楚晏站在馬下仰頭望着楚清漪:“長樂公主死的太過蹊跷,錫伯既然想借長樂公主之死與荊國開戰,那麽大可以等她的屍體被送進天幽闕再捅出來,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可公主你看,長樂公主才入荊國你就得到了她遇山匪的消息,公主難道不覺得,是有人故意引你去找她的嗎?”談楚晏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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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漪也立即察覺其中詭谲之處,道:“所以你覺得有人在暗中幫我們避免戰争?”

談楚晏:“是的。”

楚清漪凝視着他:“那五殿下可知這人是誰?”

“公主這眼神該不會以為暗中相幫之人是我吧。”談楚晏禁不住笑了出來,“我可不知暗中相幫之人是誰,我這人做好事向來留名,只會暗中禍害人。”

楚清漪:“······”

後半句大可必,說的楚清漪心裏毛毛的。

談楚晏這時又說:“不過,我進宮并不是為了幫公主說話,而是為了我自己。”

楚清漪的馬不安分的動了動,她勒了一下缰繩:“為了你自己?”

“沒錯,”談楚晏道:“我雖是祁國王子,但我擅自逃婚羞辱了将軍,無疑成為了荊國的罪人。”

“我要想堂堂正正的走進王宮,怕也只能跟着公主,不然按照王上對将軍的疼愛程度,怕不是會叫人将我削成人彘擡進去。”

談楚晏頓了一下,又道:“而我日後又要暫住公主府,要是王上誤會我是受公主指示才逃的婚,麻煩可就大了,不如讓王上下令,讓我住進公主府來的名正言順。”

“你倒是會挑時候。”

楚清漪這下對談楚晏是徹底刮目相看了,簡直就是一步三算,步步為營啊。

談楚晏在這個時機進宮,她父王哪又那個心思處置他。

她父王肯定滿心想的都是“長樂公主”有沒有受傷,以及如何将“長樂公主”徹底留在荊國,以便再多牽制錫伯幾年,讓荊國又可以多幾年安生日子。

而且談楚晏這話說得也讓她沒有理由拒絕,都說人心難猜,雖然父王疼愛她,但父王若是真的誤會些什麽,她也确實百口莫辯。

哪怕她沒有這麽做的動機,但她的确讓罪人住進了自己的府邸。

當然,這個問題在她答應晏楚公子的請求之時,不是沒想過。

但她那時想的是,先将談楚晏入住公主府的事暫時壓下來,等她尋到個恰當的時機再将這事與父王言說。

只是她沒想到,談楚晏竟然要在這個時機将這一大串事都解決了。

好吧,這時候解決就這時候解決吧,渾水摸魚,沒準事或許更好辦些。

但談楚晏要怎麽解決這事,楚清漪一時間還真是猜不到。

她腿一夾馬腹,回頭道:“五殿下能跟上我,就帶你進宮。”

楚清漪見過談楚晏的馬術,自是知道他能跟上。

而且他牽的那匹馬一看就是好馬,似乎和封池烈的馬是一樣的,也是汗血寶馬。

楚清漪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談楚晏松了手中的傘,伸手拽住缰繩,腳一蹬,便輕輕松松的翻上了馬。

傘墜地,被風吹得滾了幾圈,在無痕的雪地上滑出一道長痕,最終不知被吹去了哪裏,如同無根的草一般,飄搖。

這馬一直養在祁國的淩寒閣,今日才送到。

談楚晏想它想的緊,摸了摸它的頭,貼在它的耳邊輕言:“照夜,跑起來,追上去,快些跑。”

照夜甩了甩馬尾,蹄子在雪地中磨了磨,便如同一道閃電縱身躍了出去。

它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蹄花,瞬息之間就追上了楚清漪。

照夜傲氣,它似是偏頭看了一眼楚清漪的馬,又用力一蹬地,就超過了楚清漪。

談楚晏在風中大聲道:“公主,我在宮門口等你!”

眨眼間,談楚晏的身影就只剩下一抹紅,叫人可望而不可即。

立于高屋之上迎風而踏的封馳烈,恰巧将這一幕盡收眼底。

美人配烈馬,此情此景,人間能得幾回聞。

封馳烈的眸中忍不住劃過驚豔之色。

跟在他身邊的冀北見人忽然愣在原地不動,他忍不住問:“将軍,你在看什麽?”

“好看嗎?”封馳烈問。

冀北一臉迷糊:“什麽?”

封馳烈:“我問你,談楚晏好看嗎?”

冀北撇了撇嘴,實話實說:“不行,他看起來太柔弱了,這騎馬一跑,背影看起來跟只紅色的大撲棱蛾子似的,我不喜歡。”

“······”

封馳烈就不應該問冀北這個腦子缺根弦、審美被狗吃了的二貨。

他重重的踹了冀北一腳:“你還是閉嘴吧。”

“将軍,你踹我做什麽!”冀北抱着腿跳了兩下,趕忙跟上朝王宮飛身而行的封馳烈,迎風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男人應該都像将軍這樣才對,身強體壯。”

“······”

說誰壯呢,他這叫挺拔!

封馳烈後悔帶冀北了,他暗中送冀北下了房頂。

冀北不知怎的,這房頂竟然還有小石子,他腳下一滑,就摔了下去,幸虧雪厚,他并沒有摔壞,就是吃了一嘴雪。

冀北呸了幾聲,想要跟上去,卻聽封馳烈說:“這都能摔下去,回去紮兩個時辰馬步,我自己進宮。”

“······”

冀北恨那顆小石子,卻也只能聽命返回将軍府。

回到将軍府,他黑着一張臉,一手拎着一桶水,對着封池烈的屋門紮起了馬步。

忙碌的管家路過封馳烈的院子看見這場景,長嘆了一口氣。

看來冀北又說錯話了,被将軍給罰了。

***

荊國王宮。

王上楚明翰五十出頭,那張臉絲毫不顯老态,他穿着常服端坐于高處,用鷹隼一般的眸子審視着談楚晏。

要不是他現在沒時間處理談楚晏,他真想着人一刀劈了這狂妄之輩。

楚明翰聲音威嚴,質問楚清漪:“你帶他進宮是何意,想氣死我嗎?”

“兒臣不敢,”楚清漪道:“只是偶遇五殿下罷了。”

“偶遇?”楚明翰冷哼一聲:“我怎麽聽零兒說,你和這五殿下交情不淺,甚至要把他接進公主府小住呢?”

“怎麽,我許你參與王儲之争你還不滿?”楚明翰拍了一下桌子:“現在還想通敵祁國嗎?”

“請父王明察,兒臣絕無此意!”

楚清漪當即跪了下去,垂着頭磨了磨牙。

楚亦零派人盯着她就算了,竟然敢如此編排她!

這時,談楚晏忽然笑了出來,望向高坐上的楚明翰,迎上他的目光:“我一直以為王上是明察秋毫之人,看來是我想錯了。”

楚明翰坐直了身子,肅殺之氣一點點蔓延開來,立在楚明翰身邊的老太監吓的冷汗都出來了。

“你說說看,我怎麽不明察秋毫。”楚明翰道:“我若是不明察秋毫,你這顆腦袋現在早就落地了。”

談楚晏:“······”

荊國的人都怎麽回事,動不動就打他腦袋的主意。

封馳烈這樣,楚明翰也這樣。

談楚晏賠笑,不動聲色的将話題岔回正軌:“是我說錯話了,但王上不如先想想,如何把長樂公主名正言順的留在荊國吧。而荊國兵強馬壯,我是想跑也跑不了的,日後再處置我也不遲。”

楚明翰的臉色緩和一些,讓楚清漪站了起來,他詢問了一番長樂公主的狀況,聽人無事陡然松了一口氣。

只不過他不知道,此長樂非彼長樂。

“清漪,”楚明翰囑咐道:“這幾日你好好安撫長樂,萬萬不可讓她傳信于錫伯,待我和朝臣商量出對策,她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楚清漪應下,心道:就算您現在放她回去,怕是也不想回去了。

這時,談楚晏忽然出聲:“王上,這事哪裏還用和朝臣商量,解決之法顯而易見。”

楚明翰重新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什麽方法,你說說看。”

“簡單至極。”談楚晏勾唇一笑,道:“長樂公主這遭來荊國就是因為我與将軍和親之事,如今我逃婚了,親事自然作罷,那麽不如遂了長樂公主的意,讓将軍娶了她吧。”

楚明翰:“······”

什麽馊主意!

楚清漪:“······”

雖然此長樂非彼長樂,但封馳烈為什麽和你和親,你心裏沒點數嗎?

房頂上偷聽的封馳烈:“······”

好你個黑心肝的壞東西,竟敢暗中使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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