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疑心
疑心
034/楚天江闊
談楚晏出發時只身一人,再加上拉物資車的馬和随車而行的将士都需要停下休整,所以他很快就追上了封馳烈。
月黑風高,談楚晏渾水摸魚,一路摸去了封馳烈的營帳。
封馳烈是習武之人,耳力和眼力都極好,警覺性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他起初沒靠太近,只是在營帳外不遠處的林子中守着。
但當他聽到踢踏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便又摸近了幾分,只見冀北勒緊缰繩,從馬上翻身而下。
冀北在帳簾外喊:“将軍,屬下冀北,您睡了嗎?”
“沒有,離開吧。”封馳烈重新點亮油燈,簡易的營帳亮了起來,映出他和冀北的身影。
從身影來看,封馳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邊品嘗一邊說:“快要天亮的時候,你去給我點十人,明天這十個人護送我先走,而你留下來帶着紅纓軍護送物資。”
冀北疑惑:“将軍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
“大軍走的太慢了,”封馳烈憂心忡忡:“我想先看一看情況平川三十六城的情況。”
冀北:“屬下明白了。”
“對了,”封馳烈問:“臨行前和母親辭行了嗎?”
冀北:“辭行了。”
“那就好,免得母親又說我帶的人沒規沒矩。”封馳烈緩慢呼吸,打了個綿長的哈欠:“下去吧,明日天一亮我就出發。”
“是,屬下——誰!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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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北話說一半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沙沙沙的響動,他立即出了營帳,朝着談楚晏的方向扔去一個飛镖。
“铛!”
飛镖定入樹中,尾處顫抖的一下。
冀北過去查看,并沒有看見人,只看見一只雪狐沒入了林子的深處。
“抓到了嗎?”封馳烈在營帳裏大聲問:“什麽人?”
“禀将軍,沒看見人。”冀北回道:“是一只雪狐。”
雪狐嗎……
封馳烈沒再繼續追問:“哦,那就去休息吧。”
聽見休息二字,躲在粗壯樹幹背面的談楚晏緩緩松了一口氣,緊繃的深思驟然放松,五感也如潮水般退散。
可他這口氣才松一半,他就差點被冀北給吓死。
只見冀北從樹上吊了下來:“抓到你……嗯?晏楚公子?!”
冀北在轉瞬間就表演了一個頂級變臉,從呲着大牙到滿臉震驚,切換的十分自如。
片刻後。
談楚晏就被請進了封馳烈的營帳。
臨時搭的營帳不如将軍府舒服,冷齁齁的連個炭盆都沒有,談楚晏緊了緊大氅,十根手指被凍的通紅。
封馳烈把自己從将軍府帶來的酒,分給了他一杯:“你怎麽在這?不當商人徹底改行當密探了?”
談楚晏拿起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這個過程中他沒有摘面巾,面巾随着他的動作微微飄動。
“就是在經商。”談楚晏胡編亂造:“眼下有點急事要我親自出面處理一下,便趕了個夜路,剛好碰見你們在這紮營,就過來看看是什麽情況。”
“哦,是嗎?”封馳烈眼神中透露出懷疑:“可我怎麽聽說,你很少出面主事呢,一般都是由燕長風和蕭玉堂替你鞍前馬後的跑腿才對呢?”
這事兒就是屬于內部秘密了,唯一知道的外人只有閻烈,封馳烈又是從哪裏得知的。
狐疑的目光迎上狐疑的目光,封馳烈暗道一聲不好,他和晏楚見面一直都是以“閻烈”這個身份,所以說話的習慣一時間沒改過來,還直接說漏嘴了。
但封馳烈是誰,慌亂根本不會存在,他面不改色的給自己打補丁:“別這麽看我,這事兒是我和閻烈聊天時,他無意間說漏嘴的,他抱怨你總是不出面處理事,就會使喚老人家。”
老什麽老人家,蕭玉堂和燕長風也才四十來歲,還在壯年。
不過,這種話都能聊,可以充分證明閻烈和封馳烈之間的關系不一樣。
談楚晏用氣音發出一聲輕笑:“将軍真是交友廣泛,連那個煞神都敢結實。”
“比起晏楚公子你來,我還是差的遠。”封馳烈自愧不如的笑了笑:“能讓煞神親自登門拜訪。”
當然,讓閻烈蹬将軍府的門也不可能,除非把封馳烈一分為二。
談楚晏不想在和他讨論誰在結交朋友這方面更厲害一些的問題,而是悄然把話題扯向了寒災一事之上。
“我聽說平川三十六城爆發了寒災,楚王為什麽派你去赈災?”
這個問題談楚晏在将軍府的時候就沒想通,現在依舊想不明白。
“沒有為什麽,我倒黴呗。”封馳烈長嘆一口氣:“打我接手狼鷹騎以來就這樣了,王室一旦遇到不好解決的事就會往我身上推,也不管我是不是個全乎人,畢竟手底下的金牌打手數不勝數。”
“……那你還真是怪倒黴的。”談楚晏将信将疑的應了:“若是在平川遇到困難,你可以随時找我。”
“怎麽?”封馳烈饒有興致的看着他:“你也要去平川?”
“廢話。”談楚晏靈光一閃,理直氣壯道:“平川三十六城寒災如此嚴重,我在哪裏的生意都快黃了。”
“要黃了啊。”封馳烈把談楚晏臨走前塞給他的玉牌拿了出來,往前推了推:“那這個物歸原主吧,我就不給你雪上加霜了。”
談楚晏還沒來及的說話,封馳烈又把玉牌收了起來,神色認真:“不行不行,這是小病秧子走前送給我的,不能給你。”
“······”
有病。
談楚晏心想。
看着封馳烈将玉牌貼身放好,談楚晏差點沒忍住翻白眼,不就是一塊玉牌嗎,至于這麽認真嗎,丢了我在送你一塊就是了。
放好玉牌,封馳烈無情的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我要休息了,請吧。”
雖然他“閻烈”的身份和此人是好友,但“封馳烈”這個身份不是,所以就算他想把人留下來,也沒有什麽名正言順的理由。
談楚晏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往外走,帳簾一拉開,他就縮了回來,可憐兮兮的看着封馳烈:“那個,将軍要不大發慈悲的,收留我一夜怎麽樣?”
雖然營帳裏也很冷,但至少能遮風。
再加上人在舒适的環境中待過以後,自然就不在願意重回苦境,談楚晏也不例外。
封馳烈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給我個理由。”
談楚晏:“我和談楚晏是好朋友這個理由可以嗎?”
半晌,封馳烈點了點頭:“那就看在小病秧子的面子上,收留你一夜吧。”
營帳裏并沒有像樣的床,只有用茅草鋪出來的地鋪。
封馳烈将地鋪分給了談楚晏一半,但身份不一樣了,他們同床共枕的都保持了微妙的距離,并沒有相擁而眠。
封馳烈看他還帶着面巾,便将手探了過去:“睡覺還帶着不難受嗎,摘了吧。”
“!”
這可不行摘!
面巾一摘,封馳烈就要在這裏把他扒光了教育一頓了,可不是回将軍府以後的事了。
談楚晏趕快捂住臉了,轉了個身,将聲音悶在掌心:“不難受,不摘,睡覺,謝謝将軍分床之恩。”
不轉身還好,這一轉身,封馳烈忽然覺得這略顯瘦弱的背影有些眼熟,他又後知後覺的回憶了一些細節。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湧上了他的心頭。
——談楚晏和晏楚會不會是一個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在心頭瘋狂的生根發芽。
深夜,封馳烈睜開雙眼,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偏轉,用看獵物的眼神看着身側安睡的人。
他伸手向着談楚晏臉上的面巾探去,但是談楚晏的警惕心實在是太強,他才碰到他的耳朵,就被談楚晏拉住了手腕。
談楚晏緩緩睜開雙眼,在黑暗中和封馳烈對視,聲音帶着朦胧的困意和些許警告的意味:“将軍,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好奇心害死貓呢?”
封馳烈挑眉:“怎麽?你要殺我?”
“當然不敢。”談楚晏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甚至貼心的為他拉了拉被子,在他的大腿根拍了拍:“但我至少可以殺掉你無窮無盡的子子孫孫。”
封馳烈禁不住笑了出來:“行,不好奇了,睡覺。”
“嗯。”談楚晏重新躺了回去,被子一蒙,将自己縮成了團:“晚安。”
***
次日天一亮,封馳烈就準時睜開了雙眼。
冀北伺候他更衣的時候,他欠欠的撥弄起談楚晏纖長濃密的睫毛:“事精兒,睡醒了回荊國去,你在平川的生意我幫你看着,你就別去平川摻和了,凍出個好歹我沒辦法和長姐交代。”
“少安排我。”談楚晏把他的手打開,皺着眉頭坐了起來:“你這手怎麽這麽欠呢。”
“怪你睫毛太好看。”封馳烈撐着胳膊挪到了輪椅上:“記住,不許來平川!”
談楚晏沒應聲,只是沖他揮了揮手。
出了營帳,冀北将封馳烈擡上了馬車,離開前,封馳烈叮囑:“你再點十個人,送晏楚回荊國。”
“是。”
冀北應下,目送封馳烈離開。
待馬車的影子看不見了,冀北便去安排人,可當他再度撩開帳簾,裏面早已沒有了談楚晏的身影。
冀北懵了一瞬,立刻派人去追封馳烈,但派出去的人卻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封馳烈和晏楚公子雙雙遇襲,不知所蹤。
冀北原地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