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困獸

困獸

038/楚天江闊

紅楓鎮客棧。

談楚晏聽見掌櫃的只喊了一間房,提醒:“掌櫃,我要了兩間房。”

“客官別急。”掌櫃笑的春光燦爛:“天字三號房內有玄機,您先看一看,若是不滿意我給您換。”

談楚晏狐疑,等店小二将他們帶到三樓的天字閣,談楚晏好奇的看着門上挂着的牌牌,天字一號房,天字二號房,天字三號房,天字五號房,天字六號房,竟然沒有四號房。

等推門進入天字三號房果然內有玄機,裏面竟然還有一道門。

店小二笑着解釋:“因為太多人忌諱“四”,所以掌櫃的就把四號房直接和三號房合到了一起,然後在中間裝了隔門。二位貴客看一看,若是不喜歡我下樓去找掌櫃的給二位換。”

“喜歡,非常喜歡。”談楚晏還沒有來得及發表意見,封馳烈直接大手一揮把房間定了下來,他把店小二招呼了過來,扔給他一錠銀子:“去跑個腿,出門給我們買點藥和紗布回來,再燒兩桶熱水端上來,對了,還有晚膳也準備兩份。”

“好嘞!”

店小二将銀子收好,樂呵呵的應了。

待店小二出去,劍傷帶來的疼痛以及疲憊感瞬間席卷了談楚晏,他走到床邊仰躺了下去,擡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封馳烈也很疲憊的躺了下去,但他并沒有像談楚晏那樣閉目凝神,反而直勾勾的凝視着談楚晏。

眼前之人呼吸均勻,那因為親吻而變的紅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封馳烈擡手順着他精致的下颌線向上滑,可還沒來得及觸碰那柔軟的唇,談楚晏就抓住了他的手。

“将軍,別鬧我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吧。”談楚晏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我快要因為你的事兒累死了。”

“都聽晏晏的。”封馳烈讪讪的收回了手,把被子勾過來蓋在談楚晏身上,又人和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裏,拍了拍他的背:“睡吧,一會兒小二把東西都弄好,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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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楚晏軟軟的“嗯”了一聲,就往封馳烈懷裏拱了拱,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秒睡。

很奇怪。

封馳烈看着這一瞬的談楚晏,完全無法想象他是赫赫有名的晏楚公子。

畢竟世人對于晏楚公子的評價大多數還是負面的。

有人評價他無奸不商。

還有人評價他陰柔造作。

當然,更多則是評價他心狠手辣。

封馳烈承認他對晏楚也有類似的評價,但更多的還是正面的,他覺得身為晏楚時的談楚晏冷靜、清醒又果決。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評價,是因為談楚晏接手淩寒閣時鬧的動靜太大了。

一般來說,“新王”登基都會對資歷深的老人敬重有加,慢慢的将他們替換成自己的人,但談楚晏沒有,他竟然采取了趕盡殺絕的方法,那些反對他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

封馳烈記得,當年有一個元老級別反對者逃了出來,談楚晏手底下雖然有人,但為了永絕後患去往生門找到了他。

那一夜,談楚晏帶着面巾來見了他,整個人都隐于夜色之中,語氣陰寒。

“閻烈,”談楚晏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封馳烈帶着鬼面,站在他的身邊:“什麽忙?”

談楚晏遞給他一張畫像:“找到這個人,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接過畫像,封馳烈展開一看就愣了,這個人他知道,在淩寒閣的地位舉足輕重。

“若是我沒記錯這應該是閣裏元老。”封馳烈道:“你把他殺了,就不怕閣裏反對你的人會更多嗎?”

“逆我者亡,順我者昌。”談楚晏輕哼一聲:“更何況這種倚老賣老的混蛋留着有什麽用,除了給我找不痛快就只有不痛快,不如直接殺了。”

封馳烈皺了皺眉:“你就不怕他死了以後,有更多的人反對你嗎?”

“不會的,”談楚晏聲音平靜:“我剛剛也說了,逆我者亡,順我着昌,他是最後一個該死的。”

那個瞬間,封馳烈心頭劃過了駭然。

“趕盡殺絕,那淩寒閣裏還能剩下多少願意輔佐你的老人。”封馳烈有些擔憂:“你就不怕自己四面楚歌嗎?”

“我是傻子嗎?”談楚晏露在外面的眼睛劃過皎潔:“禦人之道我懂,可是這種心思不純、試圖謀權篡位的家夥留着就是禍患,我若是不将他們趕盡殺絕,那麽以後被趕盡殺絕的就是我。”

“我這個人惜命的很,絕對不會把生死決定權讓渡出去,能決定我是生是死的人,只有我自己。”談楚晏偏頭看向他,眼裏似閃爍着星辰:“無論是在泥濘中掙紮,還是站在萬人敬仰的山巅,我都要把這命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裏。”

那是封馳烈第二次聽見這樣的話,第一次是在封成建那裏。

很小時候,封成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阿烈啊,你本該是搏擊長空的鷹,卻被鎖鏈絞住了翅膀,所以你要努力振翅,沖破這枷鎖,将命牢牢的攥在自己的手裏,明白了嗎?”

封馳烈聽不懂太多,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被封成建扔進了軍營。

再度聽見類似的話,封馳烈的記憶被喚醒,但他依舊想不明白封成建為什麽要這樣說。

畢竟幾千年來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他們身為人臣,自出生起就枷鎖纏身,如何能掙得破。

倘若他真掙破身上的枷鎖了,那不就成了亂臣賊子了嗎。

***

如今,晏楚和談楚晏這兩個人合二為一,那些相與過的曾經如同皮影戲一般在封馳烈的腦海飛速閃過,也讓他覺得眼前這個人變的更加真實了。

那個時候他怎麽也想不通,一個商人的身上為什麽會出現那種被磨砺出來的很辣與果斷,這回他懂了。

一個出身卑微、幾經生死的人又怎麽可能優柔寡斷呢,對于談楚晏而言哪怕是片刻的心軟和猶豫,可能就是死無葬生之地。

所以,談楚晏別無選擇。

封馳烈聽說,一個人若是長時間生活在不停撕扯的環境裏,就會開始變的割裂與糾結。同樣,也沒有人生來就喜歡殺戮與血腥,但真到那個時候,又要毫不遲疑的動手。

怪不得談楚晏扮作晏楚的時候,總是嫌棄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

其實,談楚晏嫌棄的根本不是他,談楚晏真正嫌棄的是他自已。

談楚晏不喜歡殺人,但卻被逼的不得不殺人,讓自己的雙手滿是鮮血。

不該的,确實不該的。

封馳烈看着談楚晏漂亮的眉眼和有些單薄的肩背,心頭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情緒,酸澀難言。

“将軍,”談楚晏緩緩睜開雙眼:“看夠了嗎?你看的我都睡不下去了。”

“看不夠,”封馳烈毫不遮掩:“永遠都看不夠。”

談楚晏身上好似擁有某種神奇的特質,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撥動別人的心弦,勾起人的欲·望。

封馳烈讨厭這種感覺,他不想成為一個被欲·望支配的人,那樣和野獸有什麽區別,可面對談楚晏他卻怎麽都克制不住這欲·望,想要就此放縱。

而此時,他不僅要被欲·望吞沒,還要心底的酸澀給吞沒。

他克制着,壓抑着,搭在談楚晏腰上的手又多用了幾分力,聲音發緊:“晏晏,以後不殺人了,好不好。”

談楚晏一愣,自嘲一笑:“我也不想殺人,可你也看到了,我不得不殺人。”

“你可以的。”封馳烈低頭抵住他的額頭,輕輕的蹭了蹭:“你要殺的人,我幫你殺,要殺你的人,我也幫你殺。我要讓你坐高臺擁春風,從此風華無限,受萬人敬仰。”

“晏兒,你要坐高臺擁春風。”

那個瞬間,封馳烈的話和談鴻塵的話隔着陰陽交錯在一起,談楚晏身子一顫,睜大了雙眼,眼底是無法遮掩的震驚。

為什麽?

封馳烈為什麽要和他說這樣的話。

他如何值得,又該如何回應。

談楚晏覺得眼眶莫名有些發熱,忽然覺得這世上好像又多了一個關心他的人。

他忍不住想和封馳烈在靠近一些,可他怎麽能這樣做,人一旦被情感牽絆住腳步,做任何事情都會開始有顧慮。

他不能有任何顧慮,因為他走在刀鋒上、懸在半空中,一朝優柔,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但這一刻的談楚晏推不開封馳烈。

或許,稍微沉溺一下也可以。

談楚晏心想。

他像背着大人偷偷做了壞事的孩子,掌心因為緊張滲出黏膩的汗水。

談楚晏仰頭去夠封馳烈的唇,渴望得到更多的慰藉,在徹底親上去之前,他還是軟聲軟語的征求了一下封馳烈的意見:“親一下嗎?”

這是談楚晏第一次主動,封馳烈如何拒絕的了,他身體裏的困獸嘶吼着,呼吸也開始加重,那眼神如同盯着獵物的狼,虎視眈眈的看着談楚晏。

封馳烈正欲吻下去,房門不适時的被人敲響了,店小二高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二位貴客,”店小二喊道:“東西都備好了,二位這會方便嗎。”

封馳烈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方便,進來吧。”

真的方便嗎?

這聲音冷的跟要吃人了一樣。

但貴客都這麽說了,走了好像又不太好,店小二只能帶着一串人呼啦啦的往屋裏送東西,然後頂着封馳烈殺人的目光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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