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夢魇
夢魇
054/楚天江闊
封馳烈太了解楚明翰了,所以他将楚明翰拿捏的死死的。
他剛剛如果試圖辯解,那才真是把自己逼入絕境。楚明翰不僅會剝奪他的兵權,可能還會将他禁足。
相反,他若是口出狂言,楚明翰反而會打消一部分疑慮。
畢竟在楚明翰的印象中,他就是一個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混賬,越是張狂才越符合他的性格,尤其是遇到不公之事的時候。
盡管今日的行為看起來有點蠢,但他必須保住自己手裏的兵權,這樣他才擁有護住談楚晏的能力。
封馳烈回頭看了一眼被太監合上的殿門,大步離開了,絲毫不擔心楚清漪的境遇。
因為楚清漪是楚明翰最疼愛的孩子,而且還是他最愛的人生的孩子,所以楚明翰斷然不會把她怎麽樣,頂多讓楚清漪遠離談楚晏。
***
封馳烈猜的果然沒錯。
殿內,楚明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清漪,你實話告訴父王,你是不是已經把談楚晏拉攏進你的陣營了。”
“……”
眼下這情形,就算她說不是楚明翰也不會信,而且還會覺得她是否真的在和談楚晏密謀些什麽。
與其遭受質疑,不如坦蕩的承認。
她點了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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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漪還是隐瞞了一部分內容——當初,是談楚晏主動來找的她!
“晏楚公子的事父王聽說過,如果他不是祁國王室中人,父王定不會阻撓你,但是……”楚明翰欲言又止,嘆氣道:“但是他的身份太敏感了,萬一圖謀不軌你該如何是好,所以還是離他遠點吧。”
談楚晏的确圖謀不軌,但他圖的是王權霸業,統一五湖四海。
楚清漪也承認,她聽到這個想法的時候吓了一跳,但一想到那些因為戰亂而流離失所的人,心底就不是滋味,所以她接受了這個近乎瘋狂的條件。
當然,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她要向所有人證明,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樣立足于朝堂之,甚至成為九五之尊!
楚清漪不動神色的看了楚明翰一眼,道:“父王,五殿下不受寵人盡皆知,我們不用這般提防他。”
“誰知他是真不受寵還是假不受寵,”楚明翰皺眉:“萬一傳言是假的,他是談鴻運打進咱們的荊國的棋子可就難辦了。或者,再退一萬步講,他真的不受寵,想借我們的手攻打荊國你又該如何抉擇?”
“父王,他不會的。”楚清漪深知她父王心中的報複,“談楚晏圖的可不是這些不起眼的小事,他擁有和您一樣的志向,希望輔佐明君統一九川十六州。”
“若非見父王一面太困難,又何須找兒臣。”楚清漪說話滴水不漏:“您若是想招攬他,兒臣願牽線搭橋,說服他歸順于您,祝您完成統一大業。”
楚明翰和談鴻運一樣有嚴重的疑心病,但他對自己的兒女并沒有那麽多的堤防之心。
因為楚明翰很清楚,他坐的這把椅子早晚要傳出去,堤防完全沒有必要,但他必須為荊國選出一位明君,無所謂男女。
可對于談楚晏,楚明翰還是放心不下。
他有些固執的說:“本王不需要一個未及弱冠的娃娃出主意,而本王也信不過他,你下去吧,離他遠些,這小子太賊!”
無論是當初的逃親,還是那一次陪楚清漪一起進宮。
楚清漪不太好繼續說什麽,但她很清楚,楚明翰還是對談楚晏有戒心。
究竟要怎麽做才能把楚明翰心中這份戒心消除呢?
***
談楚晏身份暴露的太不是時候了,這件事直接将他送上了風口浪尖,連帶着封馳烈也一起被推了上去。
任誰都會忍不住去想,一個手握兵權的大将軍與一個謀士走的這麽近是不是另有所圖。
但封馳烈絲毫不在意這些,他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在意,他只希望談楚晏可以長命百歲。
回到将軍府,封馳烈用盡自己生平所有的勇氣才踏進卧室。
他坐在床邊看着還是沉睡的談楚晏,無限的苦楚在心中翻湧。
拓拔蘭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和他說——他和談楚晏是兄弟。
他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嗯……”
不知談楚晏在夢裏夢見了什麽,他的眉頭緊皺,嘴裏發出嘤咛聲。
守在一旁的福伯急道:“将軍,快把人叫醒!五殿下身子底不好,要是做噩夢的話,可能會提前陷入長眠!”
聞言,冷汗密密麻麻的從封馳烈背脊滲出,他把人扶了起來,攬在懷裏,輕輕拍着他的臉頰:“談楚晏,晏晏——”
封馳烈不停的呼喚着他,但談楚晏一直沒有反應,依舊在夢裏掙紮着。
他夢見了生平最不想回憶起來的事兒,而噩夢又讓他變的多了幾分恐怖。
談楚晏的夢裏是天寶被毀掉的那一天,他推開殿門進去,看見了衣不蔽體、淩亂不堪的天寶。
天寶的眼眶留下了兩行血淚,質問他:“為什麽,你昨晚為什麽不帶我一起出去,為什麽不來救我。”
談楚晏張了張唇想要解釋,但天寶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談楚晏我恨你!”天寶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把刀,狠狠的插進了自己的心髒,泣血留下詛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會一直糾纏你!”
“不是……”
“不是這樣的……”
談楚晏小聲呢喃着,他不敢去面對自殺的天寶,轉身就跑。
可退出殿門,四面八方全部都是門,不同死狀的天寶從裏面走出來,将他密密麻麻的包圍起來,反複質問着他。
談楚晏有些受不了,他蹲了下去,将埋在膝蓋裏,悶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饒了我吧。”
“饒了你?”天寶咬牙切齒,将插在心口的匕首拔了出來,扔到談楚晏的面前。
匕首與地面碰撞并沒有發出聲音,天寶伸手抓住了談楚晏的頭發,強迫他與自己對視:“饒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來吧,以死謝罪,永遠留在這裏陪着我吧。”
談楚晏的眸光逐漸暗淡,眼神一點點空洞起來,耳邊全是以死謝罪四個字。
他向着匕首伸出了手,莫名嫣紅的唇一張一合:“好,我來陪你。”
雙手握緊匕首,談楚晏緩緩閉上了雙眼,将匕首緩緩抵上自己的胸膛。
“刺啊,”天寶抓着他頭發的手狠狠轉了個圈,但談楚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有頭皮被扯起來的感覺,眼睛也被迫睜開,天寶催促:“快點刺啊!墨跡什麽呢!”
不知為何,在刺進去的瞬間談楚晏猶豫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底空落落,好像忘記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人。
可天寶的催促聲不停的響在他的耳邊,以至于談楚晏握着匕首的食指又緊了幾分,臉上的神色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般決絕。
匕首寸寸沒入胸膛,沒有疼痛感,也沒有血流出,但天寶的眸光之中閃爍起妖異的色彩。
“對,就是這樣,”天寶不停的鼓動着他:“用力往下刺!刺深一點!”
刺深一點!
談楚晏又多用了幾分力,可他還沒有來得及把自己刺死,一股窒息感忽然将他緊緊的包裹起來,整個人如同溺了水一般難受。
就在他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的時候,新鮮的空氣大口大口的灌入他的胸腔,耳邊也出現一道不同的聲音。
“談楚晏,晏晏,醒醒……”
誰?
是誰在叫他?
“晏晏。”
封馳烈!
是封馳烈在叫他。
“晏晏,別睡了!”
睡?
對了,他想起來了,他和封馳烈一起去赈災了,回到将軍府以後就休息了。
所以,他怎麽可能在祁國王宮!
談楚晏擡頭望向眼前之人,卻發現眼前之人的臉龐早已模糊,身影也漸漸消散了。
況且,天寶從來不會這樣對他。
所以這個人根本不是天寶,而是他的愧疚!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談楚晏的心中就一直有愧,如果那一夜他把天寶帶上了,或者他早回來一會兒,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但談楚晏偏偏沒有,以至于事情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盡管作惡的人已經死了,但愧疚還是沒有徹底消散,甚至成為了他的夢魇。
談楚晏很清楚,夢魇只是暫時隐藏起來了,只要他的愧疚不消失,夢魇就會一直在。
不過,片刻的退散,也足以讓他睜紮着醒過來了。
談楚晏的眼睫重重的顫抖了幾下,總算分開了。
談楚晏微微仰頭,望向近在咫尺,被焦急包裹的封馳烈,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嘴唇:“別擔心,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封馳烈沒出聲,擡手扣住了談楚晏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與以往的每一次親吻都不同,這個吻帶着很強烈的侵略感,還有藏不住的心驚膽戰。
封馳烈撕咬着他的唇,胳膊上的力道恨不得将他蹂進自己的胸膛。
“晏晏……”良久,他抵住了他的額頭,輕輕蹭了蹭:“我願意。”
“什麽?”談楚晏一愣,沒有聽懂封馳烈在回應什麽。
“我願意把心給你。”封馳烈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從此以後,他只屬于你一個人,随你怎麽處置都可以,挖出來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