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征程
征程
070/楚天江闊
封黎白時至今日都沒有緩過神,每天夜裏他只要一閉眼就會被夢魇纏身。
誰能想到楚亦零竟然把他關在了鬥獸場,那是整個荊國最恐怖的地方,沒有之一。
鬥獸場,顧名思義裏面豢養着許多野獸,幾乎每一頭都喝過人血,嘗過人肉。
荊國建立這個鬥獸場的初衷,是将其當成了一種折抵死刑的方式。
荊國刑律規定,諸範死罪者,除婦女、兒童和老髦皆進鬥獸場。若是打贏野獸,就可以不在執行死刑,改判輕刑。可若是死在裏面,那只能說命不好了。
雖然初衷是好的,可方式多少有點不妥,再加上某些貴族擁有一些特殊的癖好,這個鬥獸場存在的意義就變了。
有人用錢砸出了一條路,在鬥獸場開啓了賭臺,每當有死刑犯被扔進來,莊家就會開盤,在其中大撈一筆。
而封黎白被扔進去這些時日,鬥獸場幾乎每日都會開莊,震破天際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絲不落的全都傳進封黎白的耳朵裏。
在這樣的環境中,封黎白不僅要戰勝內心的恐懼,還要打贏那些對他垂涎欲滴的野獸。
他和封馳烈不一樣,雖說拓拔柔對他十分嚴苛,可他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別說殺人了,他甚至連一只狗都沒有殺過。
但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他努力支撐着。
那時的封黎白并不确定自己能撐多久,不過幸好他等來了救他的人。
看着坐在房間中的兩人,封黎白莫名的安心。
由于在鬥獸場中被咬斷了腿,封黎白只能坐在床頭,但這并不影響他有感而發。
久別重逢,封黎白開口就是:“哥,能活着看見你真好。”
封馳烈:“……”
死了也看不見了。
看着這傻小子,封馳烈的眼中閃過了一抹老父親般的慈愛。
等封黎白感慨完,封馳烈簡單的安慰了幾句,就直接了當的進入了正題:“她送給你的那只镯子還在嗎?”
雖然沒具體表明是誰,但封黎白很清楚這個她指的就是拓拔柔。
封黎白在懷中摸了摸,拿出了一個被帕子包裹住的東西,他一點點打開,最終露出一支四分五裂的镯子。
“這镯子是祖母傳下來的,所以我一直貼身保管着,但,”封黎白抿了抿唇,神色自責:“但我還是沒有保管好,在和野獸的搏鬥中不小心掉落出來……摔碎了。”
看着破碎的镯子,兩人範起了愁,他們無法确定淑太妃能不能認下這四分五裂的東西。
但有總比沒有強,兩人還是拿着破碎的镯子踏上了拜訪淑太妃的路。
***
天靈寺在祁國境內,這就意味着他們一路上都不能太過招搖。
再加上他們才重新奪回荊國,根基尚不穩固,所以他們離開前必須做好一切安排,以免後方直接被人捅穿了,就像他們對付楚亦零那樣。
出發的前一天,封馳烈和談楚晏去拜訪了楚清漪。
自荊國被重新奪回來以後,楚清漪就住去了将軍府,王宮一步都未曾涉足。
對此,兩人也沒在說些什麽,畢竟這金碧輝煌之處早已遍布血跡與仇恨。
楚清漪住在老院,因為這裏有獨屬于她的房間。
站到房門前,封馳烈敲了敲門,喊了一聲:“長姐。”
說實話,如今在喊這兩個字,封馳烈心裏五味雜陳。
他忽然明白封成建當初所作所為的意圖。封成建之所以把在楚清漪小時候把她接來将軍府住,又讓他不顧身份的去喊楚清漪長姐,無非是不想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因為命運的捉弄而支離破碎。
封馳烈站在門口等待着楚清漪給他開門,可過了許久門都紋絲不動。
“公主殿下,您在裏面嗎?”談楚晏又擡手敲了敲,裏面依舊沒有回複,他直接推開了門,只見屋內空無一人。
談楚晏四下環顧了一圈,這間屋子的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擺設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唯一突兀的東西就是梳妝臺上那封信。
信封上沒有落款,只積落着一層薄薄的灰塵。
談楚晏将信拿起來打開,讀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字跡。
他從裏面讀出了掙紮和痛苦,也是,換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吧。
讀完最後一句話,談楚晏笑了起來,到頭來他好像還是逃不開最初的命運。
可無論眼下的時局有多麽變幻莫測,人心又有多麽動蕩不定,他都會完成對師父的承諾,還以這亂世一場清明。
談楚晏的笑看起來又苦又澀,封馳烈将其盡收眼底。
封馳烈不喜歡談楚晏這樣笑,他只喜歡看談楚晏明媚中又帶着些許狡黠的笑,那樣看起來就像小狐貍一樣。
封馳烈伸手抽出了信,粗略掃了一下就收進了懷中,他手動調整了一下談楚晏嘴角的弧度:“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我沒有擔心,大不了我去走她的路。”談楚晏望着他:“我只是為自己賭輸了而感到不甘。”
當初選楚清漪的時候,他算是做了一場豪賭,他賭楚清漪可以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但命運弄人,楚清漪的決心一夜間就被沖擊的潰不成軍。
這樣的情況,他能理解,卻也忍不住怨怼。
看着談楚晏愁容滿面的模樣,封馳烈往前走了幾步,将人禁锢在梳妝鏡前那一片狹小的空間內。
“你沒賭輸,”封馳烈吻了吻他的鼻尖:“接下來的路我陪你走,你若是相當九五之尊,那我便做你手中最鋒利的劍,從此殺盡四方,你若是想滿袖清風,那我就去做天潢貴胄,許你随心所欲,。”
“可你不是……”談楚晏抿了一下唇:“不願意攪進來嗎,”
“就如你之前說的那樣,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身份讓我注定無法脫離這個局,再說了,”封馳烈抵住談楚晏的額頭:“我如何舍得讓你只身涉險,所以我甘願入局,從此為你無堅不摧。”
在這裏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哪怕談鴻塵也不例外。
他們逼迫他迅速成長,直到成為被人慕卻又招人厭的晏楚公子。
這些人當中,唯有封馳烈不一樣,他在乎的只是他這個人。
“阿烈,”談楚晏鼻尖酸酸的,他輕輕咬了一下封馳烈的喉結,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帶,一字一頓:“我、想、要、你、了。”
***
由于楚清漪只身離開了,荊國地界只能交由封黎白鎮守。
為了萬無一失,封馳烈特意叮囑冀北和江澈全力配合封黎白。
換做半年前,封黎白若是擁有這樣近距離接近狼鷹騎的機會,他一定會想辦法拉攏冀北和江澈,讓狼鷹騎當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這樣不僅可以滿足拓拔柔的期盼,也可以向所有人證明自己。
現在機會來了,封黎白卻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經歷這麽多,他早已明白,有些東西若是不屬于他,就算他強求也是求不來的。
不過,坐着輪椅送封馳烈出宮前,封黎白還是忍不住問:“哥,你就不怕我趁機奪走狼鷹騎嗎?”
封馳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現在的你,會嗎?”
封馳烈從始至終都很清楚造就封黎白野心的原因是什麽,而今經歷這麽多,封黎白也應該成長了。
不過……狼鷹騎真正的主人從來都不應該是他。
狼鷹騎是封馳烈和拓拔柔一手締造的鐵騎,于情于理真正的繼承人都應該是他眼前這個留着那兩人血液的少年。
看着默不作聲的封黎白,封馳烈擡手揉了揉他的頭:“小白,狼鷹騎需要的是有主見有血性的領導者,你該學會獨當一面了。”
封黎白:“哥,你……”
封馳烈收了手,指了指他身後的江澈:“別讓我失望,希望我回來前,你能收服這個犟種。”
江澈雖然年輕,但他從小就在狼鷹騎長大,威望極高,所以得到江澈的認可,狼鷹騎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歸順。
不過江澈是個犟脾氣,哪怕是封馳烈當初也費勁九牛之力才将他收服。
至于冀北就算了,他是封馳烈帶進狼鷹騎的,也是封馳烈一手栽培出來的,而且冀北平日裏基本不會插手狼鷹騎的事務,管的幾乎都是往生門的事,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冀北并不屬于狼鷹騎。
交代好,封馳烈偏頭看了一眼談楚晏。
此次遠行,他有人送,談楚晏自然也有。
蕭玉堂,燕長風,天寶還有阿依夏将他圍成了一圈。
蕭玉堂和燕長風就像兩個老父親一樣,事無巨細的為談楚晏準備好了一切,天寶則跟個未長大的孩子一般,抱住談楚晏的胳膊不肯撒手,至于阿依夏,她一言未發,只是靜靜的注視着談楚晏。
天色漸晚,談楚晏将天寶從自己的身上摘了下去,掐了掐他日漸圓潤的臉:“天寶乖,好好聽話,回來時我給你帶雪酥。”
天寶不舍的拽了拽他的衣角:“殿下,真的不能帶我一起去嗎?我可以照顧你的起居。”
“我會照顧好你家殿下的,”封馳烈将天寶拎到了一邊:“晏晏,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