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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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天因為探視的問題,孫允錦和林晚意在病房門口僵持着。

“到底哪位家屬進?”護士站在門口,不耐煩地看着他們耗時間,“再磨蹭等會兒時間過了,誰也進不去了。”

林晚意看了那病房門一眼,後退一步:“明天我去。”

聽醫生說,父親昨晚已經醒了一次,只是短暫的一小會兒,但說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已經足夠讓人欣喜。

昨晚,林晚意回家去找了文件,聯系父親公司裏的高層,也大致知道孫允錦現在打算做什麽。但是現在這種情況,還是要看父親的恢複的怎麽樣。

同時,她也有個疑惑,為什麽孫允錦會突然想要“奪權”,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

劇組那邊,和蘇穎商量了一下,最近先把B組的進度提上來,林晚意的那些先排在後面。

第三天,林晚意剛到醫院,孫允錦帶着一個男人剛從病房裏出來。

林晚意正好認識那人,小時候經常來家裏,也是公司董事會的元老之一。

“康伯,您這是,來探望我爸?”林晚意才到孫允錦肯定有人指點,之前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父親信任的左膀右臂。

“是晚意啊,來看你爸?”也許是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碰到林晚意,他看起來很意外,回頭瞧了眼孫允錦。

“是啊,沒想到有人來得比我這個親女兒還積極,知道的都說您和我爸二十多年的感情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什麽歪心思呢。”

林晚意視線停留在他提着的公文包上,笑道:“康伯還是愛崗敬業,來看老朋友還不忘帶着工作。”

被揭開真實面目,大部分人都會不好意思,這件事本來就不光彩。但是總有人深谙一個道理——面子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康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并不惱,用長輩對叛逆的年輕人說話的語氣:“晚意啊,你當初自己選的要做導演,現在又來怪我們随意插手。我和你爸在這裏奉獻了大半輩子,我們怎麽做,輪不到不相關的人來指點。要我說啊,年輕人還是多關注一下自己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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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也不會任由外人将手伸到自己家裏來搗亂!”林晚意無意和他做沒有意義的口舌之争,不再打算繼續和他說話。

轉過頭,對孫允錦道:“趁早停手,小心最後玩火自焚。”

今天孫允錦帶着康伯已經探視過了,她進不去。

林晚意又去找了醫生探聽父親的病情。

雖說之前清醒過,但情況還是沒有那麽樂觀,命是保住了。清醒以後,會不會癱瘓,能不走路都說不準。

“有時候他是有意識的,能感到外界的刺激,建議家屬探視的時候,可以和他說說高興的事情,一點兒的刺激也不能有了。”

從醫生那邊回來,林晚意看到楊斐正站在門前,透過小窗往裏看。

他也還沒進去探視過。

“今天的探視機會已經沒了。”林晚意過來,坐到門前的椅子上。

“我知道。”楊斐也坐下來,面色灰敗,好像受了刺激。

“還沒謝謝你,前天手術時給我打電話。不然,我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呢。”林晚意去看他,試圖用這樣的話來開解一下他。

“我……只是……我想做點什麽,他是我父親。”楊斐靠到椅子上,擡眼去看對面牆上的宣傳欄。

“其實剛來那個家的時候,我挺恨他的,為什麽把我和我媽丢在外面?那個時候,他給我買的玩具我全扔了,我讨厭他這樣的補償。小時候,別人都叫我沒爸的孩子,來了這裏後,他們又叫我小三的孩子,小孩子的口無遮攔,可說的都是事實。”

“我怎麽不想出生在一個幸福正常的家庭裏呢?”

“直到有一次,他聽到了看起來很生氣,把那些欺負我的小孩教訓了一頓。然後對我說,‘有爸爸在以後再也沒人欺負你了’。我問他,‘那我是小三的孩子嗎?’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摸着我的頭,溫柔地說,‘不是,我馬上就要和你媽媽結婚了。這是個意外,但我會給你加倍的父愛。’從那之後,我就成了個別扭的小孩,一遍理所應當地享受他對我的好,一邊嘴硬,認為他做的這些都是補償。”

“補償把我們母子抛到不過四十平的狹小出租屋裏,自己住豪宅有家庭有兒女。直到前不久,我才突然知道,并不是這樣的……”

他說了一大串兒,臉上帶淚,面色凄惶。

其實一直以來,林晚意和這個弟弟相處不多,在家裏短暫幾次相處也都融洽。她告訴自己大人的事情不關小孩,所以楊斐将她看做是姐姐,她也能心平氣和地叫他弟弟。可是像親姐弟一樣,在這裏講心裏話,是從來都沒有的。

他前幾天一個人守在醫院,想必是擔憂父親,給自己的壓力太大。

林晚意抽出紙巾遞給他,“你這樣做,他要是看見了應該會很欣慰——”

“不,不是!”他打斷林晚意的話,深吸一口氣,直接把剛剛要說的話抛出來:“我不是父親的孩子!”

“什麽!?”林晚意要疑心自己聽錯了,想要摸這孩子的額頭,看看是不是最近一連串事情受了刺激。她扶着楊斐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前兩天,康伯和母親在書房裏吵架,他們聲音很大,我在房間裏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親子鑒定。我當時心中疑惑,仔細聽後才知道,康伯在八年前僞造了一份親子鑒定結果。八年前,正是我剛來……”

八年前,正是孫允錦帶着孩子來到林家,那時候母親已經重病在醫院裏。

林晚意當時才剛高考完,整天和父親在醫院守着,得知這事後,知道母親去世之前都沒和父親說話。

半年後,林父将他們母子接進林家,林晚意直接和林父爆發了異常史無前例的争吵,在最後一人離開了家。

再看了母親的日記後,她才知道将人接回家是母親要求的。

她對林父用手語比劃着:我知道這是意外,你也不知情,既然事已至此,但這個孩子是無辜的。

“……好,我會安排好他們母子的生活。”林父嗓子幹澀,艱難地說。

林芙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咳了兩聲:不,我要你把他們接到家裏。

林芙在這件事後面,寫道:我就是要讓他虧欠我,讓他受到折磨。

“不可能!”林晚意想到這些,不可置信,話像說給自己聽一樣:“是你是聽錯了,書房的隔音效果那麽好。再說,再說父親對你這麽好,他怎麽可能認錯自己的孩子。”

“姐……”楊斐見此,只是用哀傷的聲音叫了她一聲,什麽也沒再說。

林晚意握緊自己的手,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可越是這樣,腦子裏越亂。

內心翻騰不斷,一道聲音在叫嚣着,那母親去世之前的心寒與悲傷,還有父親這麽多年來,算什麽?!到底是誰要攪亂這個家庭,讓它不得平靜?

“我……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等爸醒了再說。”林晚意臉色慘白,把自己剛才的念頭驅散,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建立在他說的是真的情況下。但是那道聲音,還是不斷在腦海裏回響。

這兩天下來,她的精神狀态都不行了,昨晚在調日程安排時,嗨翻了個明顯的致命錯誤,蘇穎一眼就看出來了。

蘇穎看她渾身疲憊無比,狀态奇差,擔憂:“挺住,還有這麽多事情等着你呢。”

回酒店的路上,她還在想,這電影要怎麽拍啊!她現在真的是,完全靜不下心來。而且資金就那些,簽了協議,完不成也得硬着頭皮繼續幹。

到了房間門口,已經累到找個房卡都沒勁。

忽然,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

“怎麽在外面站了好一會兒也不進來?”江賀身穿白色浴袍,正用毛巾擦頭發。

“你……”林晚意驚到了,不知道是突然看到這麽個人,還是看到他大中午的在洗澡。

趕快進房間,問他:“你怎麽來了?這是在?”

“唉,看來某個人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我前天問你,可以來給你暖床不,你答應了。我這剛從機場趕來,你就要反悔了是嗎?”

江賀一屁股坐到床上,繼續擦頭發,故作委屈。

林晚意拍拍自己的腦子,前天的聊天電話根本記不清聊的是什麽,認命地過來拿毛巾。

“你也不嫌麻煩,我這裏哪有家裏舒服。”

“我這還不是怕你想我,所以就來陪陪你嘛。”

江賀正好趁機環住她的腰,“嗯?怎麽感覺瘦了不少?”

正好林晚意也給他擦好了,把毛巾放到一邊,去推他:“好了,才幾天。”

江賀不松,仰頭看她,目光專注把她盯了半響:“最近壓力很大嗎?你看起來很憔悴,有我能幫上忙的嗎?”

“拍攝就是這樣了,事情很多。”她摸到江賀眼下的黑眼圈,原來這個做總裁的也很不容易。

“嗯,那你陪我躺一會兒吧。我實在是太累了。”江賀聲音悶悶的,聽起來确實累壞了。

這是兩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個床,還不及林晚意多想什麽其他的,就已經沉沉睡着。

林晚意這一覺越睡越難受,先是覺得身上壓了個重物,怎麽都推不動,也醒不來。然後又覺得,像躺在火爐裏,熱得人難受,想要逃跑,但是渾身沒勁又跑不掉。

昏昏沉沉之間,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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