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毒名合歡

毒名合歡

第八章

餘湯一見到楚星離就大驚失色，那臉色變的，明晃晃告訴別人他有問題！

江月初雖覺得不對，但也猜不到根由，只是直覺地為餘湯掩護：“我不是讓你走了嗎，你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想跟師父說？”說罷就想讓楚星離回避，自己私下裏問餘湯。

楚星離卻攔住了他，似笑非笑地對餘湯道：“小五，你手裏攥着儲物袋，是有什麽東西想給師父嗎？”

餘湯的臉色更白，慌張地望一眼江月初，吞吞吐吐地道：“是，是，是醉仙露！先前我從雲裳娘子那兒得了一些，想着師父從未嘗過，就送些來給師父嘗嘗……”

“那可真是太好了。”楚星離撫手道，“正巧我要與師父敘舊，只下棋未免太過單調，你就把醉仙露給我吧。”

餘湯把手伸進儲物袋裏，動作慢吞吞。他其實很想耍賴，但見楚星離微笑地伸手望着自己，眼中卻一片冰涼，甚至還帶着些許陰戾，耍賴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雲裳娘子那兒的藥太多，他也只知道黑瓶子裏的是毒藥，白瓶子裏的才是解藥們和其他藥。因為分辨不出哪種才是煩惱絲的解藥，他每種都拿了一瓶。

餘湯咬牙，取出一個系着紅帶子的白瓶子。

楚星離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哦，還真是醉仙露。”

江月初聽說過醉仙露，那是一種能讓酒變得更加濃郁香甜的東西。

如果只是醉仙露，餘湯的臉色會這麽難看麽？

眼見着餘湯把白瓶子放到楚星離的手上，臉色蒼白，淚水都快要湧出眼眶了，江月初福至心靈，餘湯該不會是去幫他偷解藥了吧？

他雖只向餘湯解釋了“烏托邦”是什麽，為什麽不可能存在。但以餘湯的小腦袋瓜子絕對能看出他與楚星離不站在一條線上。

為了幫自己，他便去幫他偷解藥了？他又不知道孟長儀已經把藥送上南華，肯定以為他師伯還中着毒。

為免餘湯被楚星離發現，江月初很自然地道：“為師從前只在書上看到過醉仙露的功效，想不到今天就能嘗到了。星離，這瓶醉仙露便給我吧……”

楚星離見他伸手，手往後一避，沖他笑道：“師父不要着急，我先讓人上酒來！”

待到小妖們聽命送上來一壺美酒，楚星離直接把瓶子裏的液體都倒進去了。

江月初：“……”

江月初腦內道：“我覺得他已經發現了。”

系統附和：【我也覺得他已經發現了。】

楚星離将酒壺晃一晃，便把酒壺遞給了他。

江月初遲疑着接過，暗想楚星離難道是将計就計，強迫他把解藥都喝掉？

記憶中《雲天之巅》并沒設置過什麽以毒攻毒的解藥，這解藥喝下去也是沒事的。

餘湯見楚星離把酒壺給了江月初，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

楚星離漫不經心地道：“既然是小五一片孝心，那麽徒兒就不跟您搶了，這壺酒師父就都喝了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不喝也得喝！若是不喝，恐怕楚星離就真跟他撕破臉了。

江月初餘光見餘湯又緊張起來的表情，便也沒想辦法拖延，幹脆在殿外就把整壺酒給幹了。

楚星離為他鼓掌，道：“師父好酒量！”

江月初面不改色地把酒壺還給小妖，道：“我們走吧。小五看起來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來陪我。”

餘湯于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三步一回頭。

剩下的路段，楚星離一言不發，将要進崇和宮偏殿時，先江月初一步踏進了殿門。

江月初有些不安，幾次偷瞄系統顯示的黑化值，還是100%。應該，可能，大概，也沒什麽問題吧？

楚星離走進殿中，從窗臺小幾下的櫃子裏取出一把沉香木制的棋盤，并兩盒棋子。

白子是白砗磲，黑子是黑瑪瑙。

“黑子先着。”楚星離将黑瑪瑙讓給了江月初，“師父先請。”

江月初也不客氣，與他對坐在窗邊小幾旁前，先拿起一枚黑子下在角落上。

楚星離摩挲着手中瑩潤光潔的白砗磲，并不着急與他對弈，反而閑聊似的開口，道：“去昆侖山腳的止戈令使沒有得手，真是挺可惜的，但不知孟自傲的兒子是否已經把解藥送上南華了？”

江月初捏棋子的動作一頓，擡眼與他對視：“是已經送上去了，不過只有一份解藥，只夠二師兄一人解毒。”心中暗自警惕，楚星離這時候提這件事有什麽企圖？

楚星離嘆了口氣道：“師父來找我，恐怕是想多拿幾份解藥，解救其他仙門的同仁吧？”

江月初不動聲色地道：“我當時怒氣上頭，沒想那麽多，只單純地想到魔域來找你。”

楚星離目光在他清冷的眉眼上一掃而過，笑道：“原來師父是為了我。”

江月初幾番欲言又止，明知他在生氣，可是餘湯這事不好解釋，他若解釋，倒把他這五徒弟推進火坑了。

沉默，沉默地與楚星離對弈。

越下到後來，他的臉就越紅，心跳也越快。

他不免疑惑醉仙露難道有這麽大的作用？或許是楚星離讓上的美酒後勁太大……

“怎麽了師父？”楚星離關心地問，“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沒事，我就是有些熱。”江月初呼吸急促，扯扯領口，又舔舔幹燥的唇瓣。

楚星離盯着他紅潤的嘴唇，柔聲道：“那我去幫師父開窗？風吹進來師父應該會好受些……”

“不用了。”

“只是開個窗罷了……”

江月初剛想再拒絕，卻見楚星離雖是言辭懇切，眸眼卻一片幽深，黑漆漆地看不出是什麽情緒。

江月初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他有功法護體，怎麽可能會覺得熱？雙掌猛一按幾沿，起身，指着他，不敢置信地道：“混賬東西，你在酒裏下了什麽？！”

楚星離幾下半便退離了小幾，遠離他的手指方向，臉上已殊無笑意：“這話該問師父不是嗎？酒就是普通的美酒，師父讓小五偷了什麽呢？”

江月初雙手撐在棋盤上，拂亂了上面的棋子，因他用力過大，白砗磲與黑瑪瑙幾乎嵌入了他的掌心。

“系統。”額上汗珠滾滾而落，江月初咬緊牙關道，“給我使用還魂丹！”還魂丹用在這裏雖有些浪費，但總比他藥性發作，醜态百出的好。

系統：【……你是不是忘了先前在牢中中毒，昏迷又醒來的事了？還魂丹在那時我就給你用了。】

江月初：“？？？”

江月初：“我不是讓你存着嗎？你，你要害死我了你！”

系統十分委屈：【你中的是劇毒，陰玄功也解不了啊。】如果他不給他解毒，他早就死翹翹了，哪裏還有機會罵它？

江月初這時已顧不得責怪系統了，他體內熱意湧得越來越兇，身子骨一陣陣地酥軟，往日裏曾經見過、夢過的旖旎場景一并湧了上來，幾乎将他的大腦淹沒！

江月初晃了晃頭，才把自己從情熱的幻覺中掙脫出來。

眼見着楚星離就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着自己的醜态，江月初怒上心頭，張開手掌，自掌心中升出一輪寒月。

這是他的法寶，掌心寒月，如月輪般彎曲的利刃，飛速旋轉，只內圈是繁複的銀黑花紋，泛着幽幽的冷光。他額際的銀色月牙，正是他法寶儲存在體內的顯像。

上丹田儲神，中丹田儲精，下丹田儲氣。只有修煉至登峰造極，已到身軀極限的人才會在額際顯現法寶的印記。

他寧願跟他同歸于盡，也不願意跟他，跟他——！

楚星離等着，等着江月初将他最大的殺招祭出來。他自心中嘲諷地想：師父還真是厭惡我至極，若不是為了拿到煩惱絲的解藥，他又怎會對我虛以委蛇？他先前竟還有一絲錯覺，錯覺他仍是關心自己的，其實他只不過是想拖着他，讓餘湯去偷解藥罷了。

此時楚星離也已被憤怒與失望沖昏了頭腦，他若冷靜下來就能想到，江月初如果真要拖着他，就不會答應跟他回去下棋。何況餘湯是站在殿門外等江月初的，這簡直太大喇喇太不把魔宮守衛放在眼裏了。

系統：【警告警告！目标人物楚星離，黑化值150%！目前黑化值溢出，黑化值超過100％容易直達be結局，請宿主注意！】

系統變調的機械音勉強喚回了幾分江月初的神智。

江月初見楚星離站在不遠處，目光泠泠地望着自己，心下恻然，收了掌心寒月，道：“你給我滾出去！”

楚星離一時怔忪：“師父……”

江月初：“滾出去！！”

楚星離抿唇，道：“那弟子這就告退了。”

說罷退出殿門，将殿門帶上。

江月初一聽到關門的聲音就踉跄着撲入了偏殿的裏卧，扯下大紅紗帳，将自己用被子裹起來。

陰玄功體早已運轉艱難，這藥也不知什麽成分，将他功體自帶的護體罡氣都給破解了。

“系統。”江月初難耐道，“打暈我！”

系統：【滴——檢測完宿主的情況，宿主所中之毒是合.歡散。此毒是雲裳娘子的看家毒藥，除非有旁人精氣注入，否則無法解毒。如果打暈宿主，宿主在夢中無法自行運轉功體，會更快地消散元氣！】

江月初自心底罵了一句：“但它的藥性總有期限吧？”

【有的。】系統道，【大概持續兩刻鐘時間。】

不過就是半個小時而已，他忍！

許是因為雲裳娘子在原著中做的都不算什麽你情我願的買賣，這藥并沒讓他獸性大發，只是手足俱軟，渾身發熱，該起的反應倒是都起了。

殿中雖沒有其他人，可江月初仍不肯把被子掀掉，只是緊緊裹着自己，汗水都把頭發給打濕了，吐息灼熱，雙頰一片潮紅。

楚星離在殿外等了一刻多鐘，便叫小妖去叫幾只漂亮的狐妖來。

奉命到此的狐妖或清純或妩媚，恭敬地向他下拜。

楚星離原本想選個清純些的狐妖去為江月初解毒，只是臨要下令，心底莫名不滿。

魔域中的狐妖多是吸人精氣修煉，清純也不過只是外表罷了，雖說男女發生這種事，吃虧的怎麽也說不上是男人，可江月初一生持身甚謹，光風霁月，讓狐妖去為他解毒，倒像是她們玷污他了。

“君上？”為首的狐妖見楚星離眸眼深邃，盯着她們也不知在想什麽，心頭惴惴不安。

楚星離道：“你們先下去吧，不必了。”

“是……君上。”小妖們縮着腦袋退下。

楚星離五指微收，神情難測，扭頭望望那偏殿大門，在門外來回踱了兩圈，幾次伸手又收回。

最終，他在殿前站定，重重地将大門推開。

“吱鈕”一聲，殿門大開，倒似他心底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也一并啓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