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夏日裏的陽光總是明媚的。
于是悄然間,兮月心心念念的荷花悄然開了不少,飛雲殿每日派人去看荷花池已經成了慣例。
連星蘭都忍不住建議兮月,說娘子何不親自去望一眼。
結果就看見娘子笑着搖了搖頭,然後不知想到什麽,笑容愈來愈甜蜜。
午睡後,兮月拿了本書,接着上午的繼續看。
看着看着,又歪頭看星蘭,看了好久,看得星蘭都有些疑惑了。
“娘子,可是想用些什麽?”
兮月搖搖頭,思忖了下方猶豫着開口,“星蘭,你……可有遇見喜歡的人?”
這話說出,兮月耳根都紅了。
星蘭詫異,“娘子怎麽突然這樣問。”
“就是想關心關心你啊。”兮月笑了,眉眼彎彎,面上薄紅,陽光映襯在旁,顯得溫柔極了。
“若你有遇見喜歡的人,便需得想想辦法,可不能白白錯過。”
若是蘭兒身邊能有一個人,和她與陛下一樣……
星蘭笑得無奈又縱容,“奴婢日日與娘子在一處,哪有遇見什麽喜歡的人。”
星蘭懂她的娘子在想什麽,于是蹲下來,認真道,“娘子放心,奴婢保證,若是有一日遇見了,一定告訴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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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
星蘭煮着茶,突然明白了什麽,長長哦了一聲。
回過頭看着兮月笑了。
拖長語調,“娘子每日問,不是惦記着荷花,是惦記着——與陛下一同賞荷花吧?”
兮月臉紅了,沒回答,躺回去,慢慢拿起書來,遮住了臉。
“要不……奴婢去問問陛下?”
兮月聲音嗡嗡的,就是尾音向上翹,“那你去呗。”
……
是夜。
夏日晴空,星羅棋布,像遙遠的孩童在天邊布下的眼。
兮月習慣性仰頭望着、尋找着,找到那一顆最合眼緣的。
不知何時宮人都下去了,身後傳來腳步聲。
後背貼上前胸。
兮月側頭,向後靠去。
“還沒睡?”
兮月笑了,“看星星。”
“還以為,貴妃想荷花想得睡不着了。”
夜色微涼,他的聲音攏起溫暖,捧在她耳邊。
兮月轉過身,用盡所有力氣,緊緊抱住他。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出聲,溫熱的呼吸灑在他心上,“哪是荷花,那是想你。”
這一句猝不及防,宮禦胸口被湧上的溫熱堵得嚴嚴實實,好一會兒說不出話。
他一手在下抱住她,一手在上撫着她的後脖頸,就這樣相擁着立了好久。
自從有了她,就永遠有無窮的力量在這兒等着他,只要與她一起,那麽很多事再難,便也不算難了。
沙啞的聲音低聲哄着,“後日好不好,後日就陪你去,在白日裏。”
“嗯。”
兮月笑了,“本就是等你,所以哪一日都好。”
偶爾兩聲蛙叫蟬鳴,月光輕柔似紗,從天穹鋪入蒼黃。
映出榻上人影一雙,相擁纏綿。
其間耳鬓厮磨,切切私語。
“陛下,若是事忙,就先緊着朝堂。”
“不過若是有空,可不能又給自己安排活啊,必須得來陪我。”
宮禦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覺,聲音低柔響在心間。
帶着笑意,“睡吧我的娘子,吾求之尚恐不得,怎會不從。”
……
星河燦爛。
有人說,一顆星子便入一場夢。
兮月的夢裏,卻在進行一場荒謬的、沒有盡頭的追殺,不知何時被追上,也不知何時能擺脫,甚至看不見是什麽在追。
于是每一刻,都像是大禍臨頭。
醒來時,心跳帶得整個胸口都疼,她撐起身子,緩了好一會兒。
夢境,就像是一盞長明燈,一直都在,而她不知要走多久,才能離開它的範圍。
這盞燈像是有魔力的寶物,讓人痛苦,也讓人因那溫暖飛蛾撲火。
兮月蜷起身體,荒謬地有些想念那團火。
恍惚間,像是還在丞相府。在那裏,她幾乎每一晚都會做這樣的夢。
每天在可怖的現實和夢境中掙紮,可笑得像一只被圍起來的螞蟻。
她要很費勁,才能不扭曲不絕望地活下來。
偶爾有幸上街,她總是去看那些生活無法溫飽的人,去看那些有更大煩惱的人,來告訴自己,錦衣玉食的生活已然足夠幸運。
更多便是奢求。
可有時路過,卻很羨慕平常人家裏的煙火氣,父母臉上有幸福的笑容,兒女古靈精怪,一家子快快樂樂。
然後移開眼,告訴自己人各有命。
告訴自己,努力舒服些地活過一天又一天,便是最好。
蘇守哲從兮月手腕上拿下手帕,問:“娘子近日夢魇好些了?”
兮月點頭,“蘇大夫說得不錯,确實好些了。”
“那娘子便盡量每日按時就寝。作息規律,睡眠充足,才能将以往身體的虧欠補回來。”
言罷,便去了外間,寫了調整後的方子交給了星蘭。
蘇守哲出去後,星蘭進來裏間。
擔憂地耳語詢問,“娘子今晨還……”
兮月安慰地對她笑笑,“不是什麽大事,總比以前好多了。”
星蘭嘆了口氣,嚴肅道:“奴婢可是會看着娘子的,娘子不能太過分,否則奴婢就偷偷告訴應宿公公。”
兮月有些好笑,“知道啦管家婆,說得好像以前沒告過狀似的。”
“走吧梳妝了,今日想要星蘭姐姐的垂髫,還想穿件兒繡了荷花的衣裳。”
事宜早就安排好,外間宮女散開,一會兒,所需所用便由托盤端了上來。
擺了長長一串兒,兮月望過去,遲疑間夾雜着好笑:“這……是否有些誇張?”
星彤領頭站在前,聞言笑道:“娘子,這才多少,再多也說不上誇張,況且今兒娘子頭一回去荷花池,可不得隆重些。”
剩下的人深以為然,尤其是那個每天被派過去看荷花的人,點頭的幅度都較旁人大些。
“這樣,”兮月說,“就多給我額間繪一朵荷花,如何?太華貴的首飾衣裳,我可戴不動。”
荷花池是宮裏最大的一片湖,波光粼粼閃耀着似寶石一般,又遠比寶石生動。
一片一片的荷花荷葉簇擁着,中間恰巧留出行船的水路,只夠烏棚小船慢慢搖過。
湖上一座橋蜿蜒曲折,通往幕簾飛舞的湖心亭。
宮禦就立在亭前,翹首以盼,遠遠望見她,便大步流星朝外走來。
兮月反而立住了,望着他急急忙忙有些好笑,要說等不及吧,這個人又不來宮裏接她,說等得及呢,又從他自個兒精心布置的風月場景裏飛趕出來。
她笑望着他越來越近,衣袂翻飛,直到身前立住。
兩人對視,一瞬似有千言萬語。
他眼裏寫着恨不能深深嵌入她,手卻有些局促地來拉她的衣袖。
兮月的手動了,沒讓他拉着,廣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撲入他的懷裏。
如星月墜入蒼穹。
“陛下,青天白日還會讓你變矜持不成?”兮月調笑。
宮禦擁着她,像擁住了世間所有美好。
心髒咚咚跳着,驚豔從眼底流入心間,久久無法平複,也無需平複。
他的聲音喑啞,“是吾沒想到,娘子願化作花神前來赴約,吾榮幸之至。”
兮月笑彎了眼,慢吞吞的調子,“陛下滿意便更好了,這便是,‘女為悅己者容’。”
纖纖玉手往下,尋到他袖中,與他十指相扣。
眼波流轉,望向湖心,擡首示意,“陛下,走吧。”
背影成雙,他帶着她慢慢踏上石橋,一步一步似在雲端,時間極短又極長。
湖心亭石桌鋪了華美的桌布,擺滿點心水果,石凳換成了軟榻,剛好夠兩人相擁而卧。
薰香袅袅,有侍女在煮茶。
兮月倚着宮禦的肩,“陛下挂了幕簾,可怎麽賞荷呢?”
宮禦笑了,“賞荷自有烏篷小船,在這裏,只賞你。”
兮月錘了他一下,面頰兩抹飛紅,咬牙,“那陛下可真自私,只滿足了自個兒。”
宮禦和她咬耳朵,“之前不還說我陪着你便夠了嗎?娘子變卦也忒快。”
兮月沒受住,灼熱的氣息讓耳朵全紅了,人也軟綿綿塌在他懷裏。轉移話題的聲音都更為嬌媚,“渴了,陛下喂我吃茶吧。”
幕簾中的輕紗飄起,翻飛雀躍。
茶煮好了,添了滿滿一壺。宮禦親自斟滿兩個杯子。
兮月使壞細細摩挲兩人十指交握的手,茶水在空中抖出層層的波浪。
兮月攀上他的肩膀,稀罕道:“是荷花池還是我額間的荷花,把你的厚臉皮都磨沒了。”
宮禦倒完放好茶壺,“月兒什麽時候不都能讓吾自亂陣腳?”
扭過頭捧住她的臉,“若要說,那便是你願意為我花的心思。”
兮月在他手裏甜甜笑了,偏要調皮擡杠,“她們給我準備了一堆兒特別華麗精美的,這已是最簡單的了。”
宮禦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那定是其它的不合适。”
兮月聽了噗嗤笑出聲來,“行了行了,再誇就假了。”
“反正——”她歪頭,“陛下滿意就好!”
兩人吃了會兒茶,兮月每種點心都嘗了一遍,滿意點頭,“還不錯,味道都挺好。”
宮禦好笑地點了點她的鼻子,“吾的禦膳房,不知道吾的口味,也不能不知道月兒的口味啊。”
“那是你口味沒那麽挑。”
“你也知道你挑啊。”
靜了一瞬。
宮禦趁她眼風到達之前一把攬過她,讨擾一般柔了尾音,“行了行了,游湖去吧,現在用這麽多,午膳還吃不吃了?”
“可以不吃啊。”兮月接話。
同時,遞出手,由侍女為她把手擦淨。
宮禦半摟半抱着她起身,“那可不行,正餐不能缺。”
岸邊,烏篷小船早已備好,錦衣衛在旁躬身等待。
兮月瞥了那人一眼,感覺有些不妙。
回頭看她的陛下,陛下無辜地挑了挑眉。
兮月拽他的衣袖,湊近,“你別胡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