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頓了頓,松松回握他的手,認真道:“不過在我這兒,才不管什麽真龍天子,只要是陛下就好。”
“你啊,”他點點她的鼻尖,“正好政事也沒那麽忙了,我以後就天天管着你,看你還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兮月抱住他,“陛下就是最好的良藥,有陛下日日陪着,我肯定好得特別特別快!”
“那你可得說話算話。”宮禦揶揄。
兮月撅唇,瞪他一眼,“如果不是的話,肯定是陛下的錯。”
宮禦失笑,“你個小機靈鬼兒。”
“行了,睡吧,這次我抱着你,到你醒了都不松手。”
“嗯嗯。”她連連點頭。
眼巴巴看着他上床,和她一起躺下,最後很滿足地窩在他懷裏。
閉眼了還要最後确認,“那明兒早你可不許走,得一直等到我醒來。”
這一刻,她寧願當個所謂惑人的妖妃,自欺欺人,也不願像以前一樣,時時刻刻想着會不會耽誤政事,壓抑着煎熬自己。
他拍拍她的背,“放心,明兒你睜眼第一個看到的,肯定是我。”
“也不許中途跑掉。”她小聲嘟囔。
宮禦輕笑出聲,“那我也不嫌累的慌。”
兮月哼了一聲,“你保證。”
宮禦這次認真重複,“我保證。”
兮月滿意地彎起嘴角,含笑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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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的陽光,就算萬裏無雲,仰頭也總覺着慘白慘白的。
不過幸好,隔着窗,可以沉浸在回憶中它火熱的美好。
在像是偷得的溫暖裏,她安心把自己封起來,也暫時封起所有的向往與快樂。
不想以後,不想冬日皚皚白雪,也不想來年春暖花開,甚至不敢想日複一日,只專心眼前的一寸寸光陰。
就這樣待在飛雲殿裏,只活這小小的一方天地。
除了昏睡,除了痛苦□□,她可以一直一直粘在陛下身邊。
“兮月!”
兮月擡頭看他一眼,接着往硯臺裏加水,嘴角偷偷彎起。
“你這是做什麽?”宮禦當真無奈極了。
“紅袖添香啊!”她理所當然,“今日我好不容易有點力氣,當然得為陛下分憂。”
結果她下一個動作就讓他心驚膽戰,筆都來不及放下就去摁她的手。
雙眸對視。
宮禦皺着眉頭,一陣後怕,“兮月,我說了多少次了,手上的傷結痂了也不能亂動。”
“我哪有……”她的聲音弱弱的。
他嘆口氣。
這些日子,他不知嘆了多少口氣。
“你想加就加吧,但只準用左手,右手不準動。”
跟她亂動自己的右手比起來,胡亂往硯臺裏加水實在算不上什麽。
得了他的準令,她展顏,小心看着把硯臺裏的水加的滿滿的,剛好鼓起又沒溢出來。
完了還興致勃勃地叫他,“陛下你看,我厲不厲害!”
他看了一眼,長長嘆口氣,“月兒啊,你好歹讓我把這一本批完。”
兮月無辜,“我就是看你只剩最後一本才這樣啊,剛剛你不是蘸墨了嘛。”
他擡起手示意她看,“還剩幾行。”
她湊過去。
确實,這一本批得稍微長些,如今語至一半,筆尖墨卻幹了。
她縮縮腦袋,小聲:“那怎麽辦嘛?”
說她的是他,可真看她露出愧疚的神色,又萬分不忍心。
手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伸出來摸着她的頭發。
口中的言語也是,安慰她是他的本能,“沒事,叫應宿再磨一方就是了。”
“哦。”她依舊小心翼翼。
待看到宮禦剛揚聲喚人,應宿就端着一方磨好的硯進來,迅速轉為驚嘆。
兩眼亮晶晶的看着應宿,道:“真厲害呀!”
轉頭看宮禦,“陛下,應宿公公未蔔先知诶。”
宮禦望着她,總是不自覺的眼含笑意。
“就不能是我提前吩咐的?”
“嘿嘿,”她眯起眼,很是為他驕傲的樣子,“那就是陛下未蔔先知!”
他笑出了聲。
未語,蘸了墨将剩下的幾行補完。
她小小的腦袋湊在他邊上,在他寫完最後一字時歡呼:“哈哈,今日份兒的大功告成啦!”
他一手放下筆,一手攬過她,親了一口她的側臉。
“那我們兮娘子想做些什麽呢?”
她眼睛滴溜溜的轉,忽然想到什麽,轉頭看他,“陛下,我們是不沒有下過棋呀?我們來下棋吧!”
宮禦颔首。
得了令,宮女太監像波濤一般,從裏到外動了起來,各司其職地準備着。
宮禦抱她起來,到榻上。
“那今日娘子可要耍賴?”
“什麽耍賴啊,”她不高興了,“我哪有耍過賴嘛,你那麽厲害,不過是讓你讓我一下,怎麽就算耍賴呢。”
宮禦被她逗笑,“好好好,是吾心甘情願讓着我們貴妃娘子。”
兮月給他遞了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
小小的桌案被挪到中間,棋盤端端正正放好,應宿與星蘭一黑一白,将開局的棋子挨個兒擺好。
兮月拄着腦袋,随便先下了一子。
而後,宮禦想了幾息,方落下一子。
與臣子下棋,陛下下一步算九步,是為了贏。
與咱們貴妃下棋呢,有時也是下一步算九步,卻是為了不讓自個兒贏得太快。
大多數時候,後者對陛下的考驗更甚。
因着兮月娘子下棋很是有自知之明,可又不太多。
只夠她知道自個兒是下不過陛下的,卻很不樂意只下幾步就開始下一盤。
輸的太快或太慢都不高興,把準這個度,就夠難為人的了。
偏宮禦樂在其中。
另,同是下棋,兮月的興趣點也每一回都不同。
今日正好,她就是想讓棋子在棋盤上擺得整整齊齊。
落不過十子,他便看出來了。
“下這兒。”他攔住她,點點另一個地方。
她略加思索,落子,擡眸笑得眉眼彎彎。
擡手淺淺作揖,“多謝陛下。”
“娘子客氣了。”他亦配合擡手回禮。
又落幾子,她忽道:“陛下越來越厲害了。”
“嗯?”他落子,擡手一個請的手勢。
兮月歪歪腦袋,“因為陛下下的地方,基本都是我希望你下的地方啊。”
“那……多謝娘子誇獎?”
他幹脆伸手拿一顆白子,替她下了,問:“這可是娘子想下的地方?”
她很誇張地點點頭,拍手稱贊,“分毫不差!不愧是陛下。”
一子接一子,每一步他都落得合她的心意。
最後望着整整齊齊黑白交錯的棋盤,她甜蜜地煩惱,“這可怎麽辦呢,都不想收起來了。”
他可不覺得這是問題,“就這樣一直擺着又何妨?”
“可咱們一直都用的這副棋啊,下回怎麽辦?”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明日再挑一副,說不準更喜歡呢。”
她轉了轉眼睛,“也是。”
挪過去撲到他身上,很響地親了他一口,笑得張揚肆意,“陛下也太聰明了!”
可她的每一日,甚至每一個時辰過得都像抓阄,大多數是不好,偶有身子爽利的時候,是上天垂憐。
約定明日,可她的明日,從睜眼起,世界便是模糊的,旋轉個不停。
不住的咳嗽,持續的幹嘔,靈魂出走般遍布鈍感,他喚十句,她都應不了一句。
意識浮浮沉沉,有時她想,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可偶有感知外界略微清晰的時候,她感覺到他埋在她肩膀,濕了衣衫的,是他的淚水。
他在哭。
心一下敏感地縮了起來,悶悶地痛。
靈魂像漂浮在巨浪滔天的海,被浪壓下去,偶爾卷起露出水面,只有一瞬。
只夠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她想讓他別哭了。
執念裏,浪花都是翅膀,是擁抱他的模樣。
可又一個巨浪卷起壓下,她只能不甘不願沉進深海。
暗無天日。
也幸虧是這樣的時日,難熬的冬日在時不時的昏睡中短了不少。
她總覺着才入冬沒多久,就聽身邊的人說要為年節做準備了。
她體質再不好,手上的傷好得再慢,現在結痂也快脫落了,她轉而憂心忡忡傷口處明顯深很多的膚色。
“陛下。”她趴在桌上,看着自個兒的手背,揚聲喚他。
宮禦聽見,也不管手底下半個字還沒寫完,放下筆走到她身邊。
她察覺他要伸手摟她,自然而然歪頭靠過去。
他看一眼就知道,“又在想手會不會留疤?”
兮月搖了搖頭,“我在想年節時它會不會還在。”
他下巴抵上她的頭頂,一只手撫她的側臉,熨帖又窩心的姿勢。
心裏認真為她計算,“年節尚有大半個月,到時怎麽也都好了。”
兮月點點頭,單手環他的腰,腰側的衣服被她抓起來捏成一團。頭貼着他蹭了蹭。
他一下一下撫她的發,“不舒服了?”
“也不是,”她嘆口氣,“就覺得眼睛酸酸脹脹的,也提不起什麽精神。”
“那我抱着你,你看我批折子,好不好?”
兮月輕撅着嘴,沒說話。
他把她整個兒抱起,落座後端端正正放在懷裏。
他的懷抱很暖,暖到發燙。她側坐着,枕着他左側頸窩,整個人放松地把所有支點都交給他,像陷在最溫暖甜蜜的夢裏。
他的心跳,他落筆時身體發力的韻律,閉上眼,是她黑暗裏最心安的落點。
“陛下。”
“嗯?”
“晚膳我好想用一碗湯面啊。”
“好。”他正巧合上一本折子,騰出手幫她換了個姿勢,“還想吃什麽?”
兮月彎了眉眼,“哪有那麽多想吃的呀?晚膳本身就用的少。”
“沒事,讓他們看着做。”
“你就會難為人家,”她戳戳他,“我用不下,你就說是他們的菜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