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他抱着她,用膳時抱着,為她讀書時抱着,透過窗看風景時也抱着。

她困了,在他懷裏睡着,醒來時,她躺在床上,樹木紮根土壤一般與他緊密相連。

兩只手臂,緊得她一動也動不了。

兮月一醒,稍有些動靜,宮禦就睜開了眼。

“醒了?”他的唇印上她額頭。

兮月往他懷裏拱。

力氣小的可憐,他配合着把手臂收得更緊。

其實已經很緊很緊了,他只是加重力道,讓她更真切地感受到。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兮月搖搖頭。

一會兒,他手臂稍松了松,還未來得及開口,她就抓緊他:“你要去哪兒?”

宮禦在她手上拍了拍,“沐浴,很快的。”

兮月手不情不願地松開,唇無措地動了兩下,緊緊抿住。

宮禦心軟的一塌糊塗,在她唇上重重印了下,“要不抱你一塊兒去?”

兮月眼睛亮了,又擔憂,“可我沒力氣……”

“怎麽,”宮禦挑眉,“不願給個機會讓我伺候你?”

她連連點頭,眉眼彎彎。

他先起身,然後彎腰把張開雙臂的她打橫抱起。

手沒有力氣夠上去抱他的脖子,收在胸前,望着他的臉笑得心滿意足。

到了浴池,他放下她,一點一點松開力道,低頭時刻注意着,“怎麽樣,站得住嗎?”

兮月手死死抓住他,抖着氣息,“還,還好……”

“你試試,”他道,“別怕,我接住你。”

她咬牙,站不起來怎麽行呢,她可是日日盼着要去踏青的人。

慢慢地找感覺,用力,幾乎就要憑自己徹底站住了,腿突然一軟。

幸好他一直準備着,剛向下跌,就被他抱着提起。

她被這一下吓得心跳個不停。

宮禦把她抱的牢牢的,拍背哄着,“沒事沒事,這回不行,咱下回再試。”

兮月閉了閉眼,身體的無力與酸痛覆蓋一切,她控制不住表情,差一點就要哭了。

緩着呼吸忍過這一陣兒,過後,酸痛不明顯了,才找回自己的感知。

“你……”頓了下,“你抱我洗吧。”

“那我動了?沒不舒服吧?”

“嗯,沒有。”她只是躺久了,身子不适應,只要不自己去用力,就沒什麽不舒服的。

一個臺階一片水聲,一步一步到了最底下。

他的力氣大,動作又輕柔細心,穩穩護着她,一點一點地洗。

兮月忽然側過身,“你,你別……你快一點。”

他還故意輕笑,“嗯?”

她嘤咛一聲,力道散在水裏,再也拾不起來,只能在他略粗糙的掌心戰栗。

緊緊咬着嘴唇,淚水從眼角溢出去,急促地呼吸。

沐浴前,他橫抱着她進來,她尚且神思清明,有力氣管住胸前的手,靠着他的頭。

沐浴後出去時,她全身雪白的肌膚都染上粉紅,睫毛黏得一绺一绺,丁點兒力氣也不剩,被他像抱孩子一樣,一手托着後腦,豎着抱出來。

一步一步,酸軟無力從靈魂深處漫延,泛濫成災,她神智虛虛飄起來,濕得徹底,還在他懷裏滴水。

兩盞燭火來回搖曳,兮月被放在床上,光舔上皮膚翻湧的血色,被子毛絨絨的觸感又引起一陣兒顫抖。

他低頭,小心翼翼為她塗藥。

躺在床上要抱她的時候,她微不可察往後挪了下,抖着嗓子,帶着哭腔:“宮禦你個壞蛋,不要碰我。”

他強硬扣住她的一只手腕,語氣輕柔、慢條斯理:“哪裏壞了,伺候月兒那麽辛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誰,誰讓你……”

他勾唇,湊近低語:“是洗得不幹淨嗎?是哪裏,你說,我一定幫你洗得幹幹淨淨。”

兮月揪着被子,咬唇,呼吸又快又沉。

他的手順着她的胳膊一點一點往上,“還是不該幫你?可……我真舍不得讓娘子難受。”

“唔……”

兮月猛喘了兩口氣,低頭一口咬上他的手。

他把她抱緊,手別扭地窩着被她咬在口中。

松口,牙都酸了,他手上才有兩排淡紅的印子。

“我不要你抱我!”她眼眶更紅了。

她這般模樣,惹得他心軟得想化作水,一滴一滴滑過她的肌膚。

“好,好,”可他抱得更緊了,軟語商量,“不抱你我不安心,我不動,好不好?”

兮月抿唇。

她又何嘗不是,早已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懷抱會怎樣。

可被他抱着,他沉沉的呼吸就在耳邊,氣息滾熱。

哪裏都是他與她心跳的節奏,熱烈到灼燒。

索性任由血液奔騰,她掐着自己掌心,一動不動。

宮禦輕輕嘆了一聲,一點點松開懷抱。

她顫了一下,似乎全身的溫度都随着他一起離開,讓她有種拼命想挽留什麽的沖動。

幸好,他最後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一向幹燥的大掌濕潤炙熱。

“乖,睡吧,不鬧你了。”他嗓音沙啞。

她沒敢睜眼,本以為會睡不着,可身子到底虛弱,閉眼沒多久,就呼吸均勻。

睡夢中,她本能地找他的懷抱。

于是皇帝陛下又收獲了一個使勁兒往懷裏拱的貴妃娘子。

煎熬地享受甜蜜的煩惱。

.

初七,年節休沐的最後一日。

過了這一天,早上醒來第一眼就不一定是他了,更可能的是空空的床帳。

這幾日,每一日的天氣都不同,可對她,不過亮些暗些的區別。

他在身邊,日輝月華,無論何時,都是熨帖。

當雙臂環繞他堅實的腰腹,側臉緊緊貼着他的胸膛,心跳融為一體,她可以就這樣天荒地老,死而無憾。

紅塵作伴,幸甚至哉。

宮禦摸到她的手,一點一點撫摸她的手背,左手之後是右手,最後停在她愈合的傷口附近。

她有點癢,手指連着心都顫了顫。

“還疼嗎?”

兮月搖搖頭。

觸感比別處粗糙許多。

他去梳妝臺那兒拿來脂膏,打開蓋子,以傷痕為中心繞圈抹開。

兮月靠在他肩頭,渾身懶洋洋的,心跳一下一下,胸口連帶咽喉都有種緊繃的難受。

幸好這難受清淺,尚能忍受。

手抹好了,她自己也摸了摸。

“好像……是和別處不一樣。”新生的皮肉有種敏感連心的脆弱,她第一感受到的不是手背,而是指尖的紋理。

“剛剛我看到,都有些起皮了。”

她睜大眼,“怎麽會……”

“你忘了?前兩日不也是?手背容易蹭掉,要及時補。”

前兩日?

她試圖去回憶,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生病以來,尤其冬日,很多很多東西,總是最終只剩下了模糊的一團。她每一天都像一個新的人,只鮮活一日。

一日也好,只要有他。

兮月彎着唇,貼近他的頸窩:“陛下記得就好。”

宮禦也笑了,歪頭,臉貼着她的發頂。

安靜的空氣都溫馨。

望着夜色,兮月忽然想到,明日,就是初八了。

病中新年,只聽到了幾個人說的那麽幾句吉利話,總沒什麽過年的實感。

待到他不能一整日都待在飛雲殿了,才後知後覺地想,原來年這麽快就要過完了啊。

抿唇,輕拉了下他的衣服,“陛下,明日……就要上早朝了嗎?”

他沉默了幾息,握緊她的手,輕嘆,“是啊。”

另一只手摩挲着向上,直到撫上她的脖頸。沒有衣物相隔的肌膚相貼,粗糙的灼熱癡迷地貪戀她細嫩的肌膚。

他微微用力。

“只有明日,明日事多些,後日我盡量快一點,趕在你醒前回來,好不好?”

他亦不舍。

兮月一邊感受着心滿滿當當的充實,一邊提前懼怕着一個人一上午的空虛。

分明他有事會見大臣時也會離開,該習慣才是,怎麽還會這樣呢。

她不自覺地蜷起腳尖。

眼眶發酸,悄悄眨了眨眼。

後知後覺點頭回應他,額頭發絲蹭在他的皮膚,發梢輕輕撩過喉結。

眼睛裏視線所及,所有的陰影黑暗都像幼時小娘故事裏可怕的怪物。無數的它們提前偷聽,知曉她即将一個人,于是紛紛靜候,伺機而動。

像那些年裏某一次被罰跪的雨夜,黑暗包裹時,她幻想有無數個影子在撕咬。

明明,這麽多年過去,她該更堅強的。

兮月手中捏他的衣角捏得更緊,又漸漸放松,最後手垂落在腿上。

道:“嗯,我知道的,大家本就日日為生計、為責任忙碌,哪能每一日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越說,越口不對心得難受,像身體與靈魂被硬生生撕扯分開。說她頑固也好,極端也罷,她就是想每一日,時時刻刻都與陛下一起。

然後宮之人到不了前朝,身為寵妃在陛下的禦書房裏紅袖添香,諸位大臣礙于陛下不會說什麽。

可若是上朝廷議、會面交談她都與陛下形影不離,朝堂大大小小的事都能過她的耳,只需幾日,就會掀起軒然大波。

更別提她這樣的身子,連飛雲殿都出不去。

一個沒了前朝勢力、病歪歪的貴妃,什麽不能彈劾呢。

這樣想着,心中難受得好像已經因着對陛下的思念被衆臣彈劾一般。

喉中溢出哽咽,她不管不顧抱緊他,“可是陛下,我就想時時刻刻都與你在一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