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5章
掌心落空,紀斂蜷了蜷手指,小孩的動作急切又粗魯,手指在他掌心刮過,剪短了的指甲并沒造成傷害。
只是,談未亦陡變的狀态讓紀斂覺得疑惑。
攝像機架在櫃子上,跟拍談未亦的攝像師沒有蹲下來,因此,從觀衆視角,無法看到垂着腦袋的談未亦的表情,紀斂卻看得很清楚。
盡管小孩隐藏的很好,但濡濕的睫毛還是暴露了他努力憋淚的事實。
紀斂什麽都沒說,小腿伸直,身下的椅子向談未亦那邊靠近了一點,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從袋子裏拿出另一顆完整的大蒜,切掉多餘的根部,低頭剝蒜。
紀斂是想擋住談未亦的腦袋,替情緒陷入低谷的小孩遮擋一下的,但盡職盡責的攝像大哥沒有發現這一點,見談未亦的鏡頭被紀斂擋住了大半,他機靈地走到了另一邊,從這個角度,能更清楚地拍到談未亦。
攝像大哥對自己的機靈勁,找到的這個位置和合适的角度感到十分滿意,他嘴角剛扯起,就對上了紀斂無語的眼神。
攝像大哥:?
不懂紀斂良苦用心的不僅是攝像大哥,就連談未亦也是。
他聽到身邊的動靜,好奇地擡起頭,完全忘記自己正情緒低迷着,眼淚咽回去了,卻沒想到睫毛被淚水沾濕了,擡頭的一瞬間,懸挂在睫毛上的一顆淚珠掉了下來,正正好砸在他的臉頰上,他用手抹去,奇怪道:“天花板漏水了嗎?”
紀斂:“……”
【談未亦好端端的怎麽哭了呀?】
【結合他跟紀斂的對話,難道是被紀斂的話感動哭的?不是吧寶貝,你這麽感性的嗎?】
【這放在談未亦身上的話,就覺得不奇怪了,畢竟他可是小哭包啊!】
【紀斂在無語什麽啊?不是自己的小孩不心疼是吧,看到小孩哭了也不安慰一下?】
【等等,我好像看懂了什麽,紀斂發現談寶寶在哭,挪了下位置是想幫談寶寶遮一下?但談寶寶根本沒有get到!】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紀斂的無語就有解釋了哈哈哈哈。】
節目組找村民們租了房子,紀斂和談定康贊助的這兩戶人家搬到了附近鄰居家住,這會過來是為了拿忘記的東西,正好聽見一大一小的對話,他急急替自家的天花板證明,語氣十分堅定:“天花板是好的哦,我老伴前幾天剛翻新過呢,下暴雨刮大風都吹不跑呢,更不會漏水噠,你們放心吧!”
紀斂:“……”
談未亦疑惑道:“那為什麽會有水呀。”
他生怕觀衆們看不到水,還攤開了掌心,機靈的攝像大哥立馬将鏡頭聚焦在了他手上。
這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他指腹上那點濕潤。
紀斂:“……”
紀斂:“你剛才剝了大蒜,又揉了眼睛……”
談未亦:“我沒有揉眼睛呀,媽媽說過,手不幹淨就揉眼睛的話,眼睛會壞掉的。”
紀斂:“……”
紀斂收回視線,在心底重重嘆了口氣。
不好帶啊。
【知道談寶寶真哭了後,紀斂替他掩飾卻連連被戳穿更加好笑了哈哈哈哈!】
【噗,大哥你這個噠字太可愛了,這個字加上去,感覺嘲諷力都翻了數倍。】
【寶,你自己哭了你都不知道的嗎?】
【壞姨姨只想知道,談未亦反應過來後會是什麽反應,哈哈哈他會不會被自己氣哭!】
談未亦是在紀斂沉默沒多久後反應過來的,觀衆們期待的眼淚沒有掉出來,他面色漲得通紅,越清楚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越是羞恥。
小斂哥哥那麽努力維護他的面子,他卻毫不留情将它們撕碎了。
哪有人自己自爆卡車的,他是笨蛋吧!
談未亦的肩膀在他的腦內複盤中逐漸塌下,本就低垂的小腦袋壓得更低,蒜瓣被他摳得坑坑窪窪,滲出的一點汁水将他發紅的手指上了一層晶瑩色澤,空氣裏,大蒜的味道愈發濃郁。
紀斂動作麻利,三兩下就将一整個大蒜都剝好了,他做事時不喜歡分心,等他再去拿下一顆大蒜時,抽空看了眼談未亦,才發現談未亦的異樣。
手中的蒜瓣猝不及防被人搶走,談未亦醒神,下意識朝着紀斂的手追去,想要搶回他的蒜瓣,卻被紀斂反扣住了手腕。
“小斂哥哥,那是我的。”
“不要動。”紀斂的語氣帶着之前沒有過的強勢,他抓着小孩的手仔細檢查。
談未亦的手剛才就被大蒜堅硬的根部磨紅了,剛才還沒什麽事,現在這會,大蒜的汁水滲進指甲縫裏,将指縫和指腹洗得幹幹淨淨,也讓人清晰地看到了指縫裏被生磨出來的殷紅色,其中還摻雜着白色的蒜泥。
“別剝了。”
“要剝的!”談未亦的倔脾氣又上來了,與在談定康面前不同,他對紀斂有所收斂,語氣也軟和了不少,“老師說過,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我得完成你給我交代的任務。”
紀斂問:“我交代給你的任務是什麽?”
談未亦:“你說讓我剝完這袋大蒜。”
紀斂:“我說的是,剝累了可以停下,我并沒有說過要你把它們全部剝完。”
談未亦這會倒是聰明了,抓住紀斂的漏洞回敬:“可是,我沒有累呀。”
紀斂沒有立即回應,只定定看着談未亦。
長時間沒有與人說過話,思考和回應速度也會減弱。
是他沒有跟談未亦說明,不需要剝那麽多大蒜,他以為大部分小孩都會點到即止,因此沒有在意這種小事,誰想到遇到了個特別較真的。
紀斂在思考該怎麽說,談未亦卻誤解了他的眼神。
紀斂的瞳孔黑而澄澈,被這雙眼睛注視着,談未亦莫名感到心虛,本就沒什麽底氣的聲音更弱了,但依舊堅持他的選擇:“我不能半途而廢的。”
紀斂是徹底确定了,這小孩跟賀笙一樣,在某方面有着異常執着的堅持。
他松開談未亦,拎起了裝蒜的袋子,起身走到櫃子邊。
紀斂起身後,談未亦便也立馬起身,緊跟在紀斂身後,抓住了袋子,他沒有用力,小聲詢問:“小斂哥哥,我任務還沒完成,你把它們拿走幹什麽呀?”
紀斂轉頭給了談未亦一個眼神,同時扯了扯袋子,談未亦立刻乖乖松開了袋子,只還眼巴巴地盯着袋子不放,像是跟這個袋子杠上了。
紀斂:“……”
【你們覺不覺得談未亦有點執拗?大部分小孩子聽到大人說不用做了都會停下,可他沒有。】
【堅持不是好事嗎?我覺得談寶寶這股倔勁很可愛诶。】
【可是他這樣以後肯定要吃大虧的,手都紅了還剝什麽剝啊!】
【紀斂是不是故意的,菜都做的差不多了,這時候想起來要用大蒜了?做一頓飯而已,哪用的了那麽多大蒜啊?】
【所以紀斂這不是讓談寶寶停下了嗎?而且,紀斂沒有說讓談寶寶剝一袋子蒜啊,是談寶寶倔勁上來了,自己想剝完,別什麽鍋都甩給紀斂OK?】
紀斂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拉蒜器,他不過是轉身拿個東西,袋子又被談未亦抓住了。
談未亦的小手可憐兮兮地抓着一小片塑料袋,見他望過來,立馬沖他投來無辜又可憐的眼神,結解釋道:“小斂哥哥,這是我的任務,你不能把它拿走。”
紀斂:“……”
紀斂的父親和兄長都是軍官,紀斂常年被迫與軍部的人社交,除了将士們,紀斂竟然會在一個五歲的小孩身上感受到了對完成任務的執念。
有些士兵喜歡偷奸耍滑,能推脫責任就極力的推脫,連一個五歲小孩都不如。
這些都已經不是重點了,重點是,談未亦為何如此執着的要完成他說的任務?
困惑沒有得到解答,紀斂也沒再扯回袋子,放任談未亦拉着,帶着談未亦回到了桌子旁,他指了指芭比娃娃凳子,說道:“坐下。”
談未亦乖乖坐下,小手還是沒松開袋子。
紀斂把拉蒜器放到小孩面前,指着桌上剝好的蒜瓣,說道:“我現在交給你另一個任務。”
談未亦腰板立刻挺直,表情嚴肅:“長官,請吩咐。”
紀斂:“……”
小孩那麽認真嚴肅,紀斂不由自主跟着重視起來。
“把大蒜放進這裏面,然後……”
紀斂一邊說着,一邊親自示範,抓起三個蒜瓣放入拉蒜器裏,蓋上蓋子,抽出拉繩拉了兩下,透明壁裏完整的蒜瓣瞬間便被攪得四分五裂。
談未亦是第一次了解拉蒜器是什麽東西,他看得驚奇,紀斂将拉繩塞到他手中時他沒有拒絕,小心翼翼拉了兩下,小小的機器發出幾聲嗡鳴,裏面的大蒜被攪得更加稀碎。
“能完成嗎?”紀斂問。
談未亦點點頭:“我可以的。”
早在抽動拉繩的時候,談未亦就松開了緊抓不放的袋子,這下有了拉蒜器吸引注意力,他的重點落在了紀斂給的新任務上,完全想不起來前一刻被他視若珍寶的袋子了。
紀斂趁此機會将袋子裏剩餘的大蒜全都拿了出來,他想了想,沒有把它們偷偷藏起來,而是當着談未亦的面将它們全部都給剝了。
小孩的速度比不過成年人,談未亦拿蒜,挑幹淨蒜上沾的外皮,将蒜放入機器裏,再進行操作的時間,足夠紀斂将剩餘四個大蒜全部都剝出來了。
等到紀斂剝完後,談未亦還沒打完他的蒜泥。
“需要我幫忙嗎?”紀斂問。
談未亦搖搖頭:“不需要。”
紀斂沒有繼續發問,替談未亦将一些蒜瓣上沾着的一點皮撕了下來。
紀斂往常不會在意這種小細節的,談未亦對這方面格外的在意,小孩的指甲不能再用力了,所以他又花了點時間,耐心地将每一顆蒜瓣都處理到談未亦不會在意的程度。
“小斂哥哥,這些東西是要用來做什麽的?”大碗裏裝了一半的蒜泥,談未亦打蒜泥打得起勁,一想到如果這些全部都用來做菜的話,那他肯定一筷子都不會碰。
大蒜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吃的東西之一。
眼看着讓談未亦放棄剝蒜是不可能的,紀斂立馬換了個方法轉移談未亦的注意力,以談未亦的脾氣,等會回過神來,肯定會問他那些大蒜哪去了,紀斂幹脆将它們全部處理了,他也早就想好要怎麽處理這麽多的蒜泥了,做成蒜蓉醬是最合适的。
紀斂:“做蒜蓉醬吧。”
談未亦皺了下鼻子,再看這碗黏糊糊的蒜泥時,滿眼都寫上了嫌棄。
談未亦的媽媽讨厭蒜味,做飯阿姨按照女主人的喜好,完美避開了所有必須要放蒜的食物,當然必須去腥時除外。
談未亦沒吃過蒜泥醬,也沒看過這東西,以前也不知道,他讨厭的大蒜還可以做成蒜蓉醬。
聽到醬這個字,立馬就想到了草莓、藍莓等水果醬。
蒜蓉醬也是跟吐司搭配一起食用的嗎?
“蒜蓉醬,一定很難吃。”
紀斂掃了小孩一眼,唇角往下一壓。
錯過蒜蓉做的美食的人,要錯過多少美味呢。
沒有口福,不懂享受。
紀斂倒不至于跟一個小孩争辯蒜蓉醬到底好不好吃,只是向下壓的嘴角遲遲沒再往上翹過。
【紀斂幹嘛突然板起臉啊,怎麽對一個小孩都那麽兇的呀!】
【兇嗎?我倒覺得是因為談寶寶說蒜蓉醬難吃,他是單純在為蒜蓉醬鳴不平。】
【衆口難調,別人讨厭吃蒜蓉醬他也要不高興,他怎麽那麽霸道呀!】
所有大蒜都處理完了,紀斂将裝蒜泥的碗裹上一層保鮮膜放進冰箱裏,關掉了炖魚湯的火,轉身走到談未亦面前,朝談未亦伸出了手。
談未亦下意識交出了自己的手,被紀斂一把拉起,牽着走出了廚房。
“小斂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紀斂默不作聲帶着談未亦回了他的住處。
為了方便賀笙進出,紀斂出門前特地沒有關上門,一進門,桌上放了一盤冷掉的菜,而之前還躺在榻上哼唧長草的賀笙不見了,留守的工作人員及時提醒他:“談老師帶賀笙去後面玩了。”
紀斂心下一松,沖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工作人員一愣,等他反應過來,應該要對鏡頭補上一句“不用謝”的時候,已經沒機會說出口了,紀斂已經牽着談未亦在榻上坐下,他不能入鏡。
“小斂哥哥,午飯已經做好了嗎?”談未亦滿肚子的疑惑在看到紀斂手上的醫藥箱時有了解答。
紀斂從醫藥箱裏拿出碘伏棉簽的時候才看到談未亦還沒有洗手,他對談未亦說了聲“等等”,起身出了門。
碘伏棉簽躺在桌子上,談未亦盯着裏面的褐色液體發呆。
紀斂很快就端着一盆熱水回來了。
碘伏棉簽被臉盆推到了角落,清澈的水面倒映出談未亦怔忡的臉,他的手被紀斂按進了溫熱的水裏。
“燙嗎?”紀斂問。
平靜的水面被打破,談未亦搖了搖腦袋。
只用搖一下,紀斂就能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他卻持續搖了好幾下,跟水流的頻率默契的保持一致。
紀斂掃了小孩一眼,沒有說話,認真地幫小孩挑去指甲縫裏的蒜泥,手心裏的手指顫抖了兩下,紀斂再次擡眼,跟在廚房裏一樣,小孩腦袋低低垂着,劉海擋住了眉眼,不懂人情緒的風吹起劉海時,紀斂瞥見了小孩通紅的眼眶。
倔強的硬是不肯掉一滴眼淚。
“疼嗎?”紀斂問。
回答紀斂的還是晃動不停的腦袋。
紀斂停止發問,安靜地幫小孩洗幹淨手,碘伏流進指甲縫裏時,手裏的手指又顫抖了好幾下。
他往指縫裏吹了幾口涼氣,淡漠的聲音摻雜了幾絲歉意:“抱歉,弄疼你了。”
談未亦沒有回答,也沒有搖頭或是點頭。
紀斂估算錯了談未亦的忍耐能力,換做是賀笙的話,在他詢問水溫燙不燙的時候,賀笙就會借機将情緒宣洩出來了。他不覺得壓抑情緒對小孩子來說是一件好事,那麽,只能他來當這個壞人了。
碘伏流進指甲縫裏,碰到肉的時候,談未亦就感覺到痛了,但他沒有喊出來。
男子漢是不能在外面流眼淚的,眼淚是要等沒人後,藏進被子的時候才能痛快流出來。
手指忽然被紀斂重重捏了下,塗得過多的碘伏還沒完全幹透,液體再次滲進指甲縫裏。
忍耐到了極限,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
眼淚啪嗒一下砸在桌子上,談未亦擡起頭,早就通紅不已的眼睛暴露在衆人眼前,他的臉頰被淚水沾濕,已經完全沒空去在意會不會被拍到的問題了,只顧着放聲大哭:“嗚,好疼啊!”
……
談未亦生活在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過着許多小孩羨慕的生活。
懂事的小孩要學會知足,但不管他怎麽學,都學不會滿足。
他的爸爸是個演員,忙起來每天都要待在劇組裏,他的媽媽是某個知名化妝品公司的ceo,工作起來也常常不能回家,他們都不在家的時候,他只能跟爺爺奶奶還有保姆阿姨們待在一起。
他的成長并沒有缺失長輩的陪伴,爺爺奶奶一直陪着他,外公外婆偶爾會來看望他,父母也會利用所有空餘時間陪伴他,可他還是不知足,但他沒有将它傾訴出來。
他小心翼翼将自己的不知足藏起來,乖乖聽爺爺奶奶的話,學習書法,學習下棋,學習各種語言,學習……
只為了在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能在他們面前展示最完美的自己。
在他第一次給媽媽唱了她最喜歡的英文歌,媽媽欣喜地抱住他,一個勁的誇他後,他明白自己的選擇沒有錯誤。
爺爺奶奶說的是對的。
只要足夠優秀,爸爸媽媽就會更加喜歡他。
他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認真學習知識,學習才藝,想要獲得更多更多的喜歡。
可是……
小斂哥哥跟他道歉,戳他手指的時候,他莫名就想哭。
他知道爸爸的粉絲們給他的昵稱是小哭包。
媽媽告訴他,這是因為他的淚腺非常發達,他才不是真的小哭包,也不是沒有男子氣概,他只是淚腺比較發達而已。
對,都是淚腺的問題!
臉頰被溫暖的指腹抹過,墜入小斂哥哥溫暖的懷抱裏,他聽到小斂哥哥在他耳邊輕輕說:“想哭就哭吧,又不丢臉。”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塵封已久的心門,閘門被打開,攢到極限的眼淚決了堤。
“嗚嗚嗚……疼……”
嗚,可是他偶爾也有過不想努力的想法。
為什麽他非得足夠優秀才能配得上爸爸媽媽的喜歡呢?
為什麽單純的他就不能被爸爸媽媽喜歡呢?
他在豬圈外面撿到了白團子掉落的糖果,想要給白團子送過去,還沒靠近門口,他就聽到了白團子跟小斂哥哥撒嬌的聲音,他知道偷看是不好的行為,可那只團子太會哼唧了,他沒忍住上前去偷看。
看到白團子縮在小斂哥哥懷裏不停搖晃腦袋,小斂哥哥拍着白團子,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哄着白團子。
那一瞬間,他腦中浮現了一個問題——
這也是可以的嗎?
原來不用學習那麽多才藝,就算只是吃包子也能得到大人的誇獎和安慰的。
原來小孩子也是可以在大人懷裏撒嬌耍賴,還不被厭煩的。
原來不是所有的家長都像他的爸爸那樣不靠譜的。
“嗚嗚嗚……”談未亦不顧形象地将腦袋抵在紀斂的肩膀上,他沒用全部力氣,只敢虛虛地靠着。
是小斂哥哥主動抱住他的,他卻不敢跟那只白團子一樣,回抱住小斂哥哥,甚至不敢将眼淚鼻涕塗在小斂哥哥的衣服上,他害怕小斂哥哥會覺得他髒,将他推開。
談未亦哭出來後,紀斂總算放心了。
他在談未亦這個年紀的時候憋過太多的眼淚,他非常清楚憋淚有多難受。
等到長大後,他才明白一個道理——
在可以任性撒嬌,可以肆意大哭大笑的年紀早早就學會堅強,那之後就只能一直将堅強僞裝下去。
【真的有那麽痛嗎?怎麽哭得那麽厲害啊?】
【啊啊啊你們的指甲沒有和肉分離過嗎!媽的這真的很痛啊QAQ!】
【談寶寶的情況也沒那麽糟糕呀,就是大蒜陷進了指甲縫裏而已,不過,小孩子會覺得很痛很痛是正常的,更何況談寶寶本來就是個哭包,掉那麽多眼淚我覺得很正常诶。】
【寶貝別哭了,你哭得姨姨心都痛了。】
聽出談未亦的哭聲不對勁,紀斂抽過紙巾遞到談未亦鼻子前,問道:“能呼吸嗎?”
抵在他肩膀上的小腦袋搖了一下。
紀斂捏住小孩的鼻子,說道:“擤出來。”
肩膀上的小腦袋又搖了一下。
紀斂問:“鼻涕堵着,鼻子不會難受嗎?”
“才不會難受呢。”談未亦的耳朵紅了,他吸了吸鼻子,倔強地想把鼻涕往鼻子裏吸,他才不要在小斂哥哥面前丢臉呢。
結果,鼻涕沒有如他所願吸進去,這一吸氣,反而讓鼻子通順了,鼻涕嘩啦啦地往外流,被紀斂手中的紙巾兜住了。
談未亦:“……”
他才剛說完不難受,結果……
啊啊啊,丢死個人了!
【喲哦哦~談寶寶,你的臉怎麽那麽紅呀?】
【雖然我喜歡小孩子,但是我絕對不會給小孩子擤鼻涕的!!!潔癖人士真的不能接受QAQ,紀斂在我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且恐怖起來。】
【噗,高大就高大,為什麽還要加個恐怖,這兩個能關聯到一起嗎?】
【會帶孩子的男人真的讓人好心動,嗚嗚紀斂,你願意跟我一起共同撫養一個孩子嗎?孩子也不需要我們從福利院挑,賀點點就行!(星星眼)】
【前面的,你別以為我猜不出來你的心思,你不僅想要紀斂,你還想要賀點點,狼子野心!叉出去!】
-
賀笙在榻上哼唧了半天,沒等到紀斂來哄他,反而等來了端着盤子進來的談定康。
村民們一般都是在院子裏架起桌椅板凳吃飯的,現在是冬天,當然不能在外面吹冷風。
兩間房子都有桌子可以放菜,談定康原本想在他的屋子解決午飯的,這樣紀斂那間屋子就不會有飯菜味了。但是經過紀斂房門前時,他被賀笙哼哼唧唧的聲音吸引,不由走進了紀斂家,看到了榻上癱成一團的糯米團子,憐愛之情立馬就被勾起了。
賀笙被談定康拍了兩下屁股,強行從榻上扒了下來。
談定康一副和藹模樣,笑眯眯問他:“你在哼哼什麽呢?”
賀笙很喜歡這位自來熟的伯伯,因此,在談定康問他怎麽了的時候,他羞澀地将自己難過的一個原因告訴給了談定康——
“小豬吃了我的糖果。”
談伯伯一聽,立馬就帶他殺進了後院豬棚,幫他找小豬們‘理論’。
他學乖了,不再跳上臺子看小豬,即使厚厚的牆壁擋着,看不到那群醜醜又臭臭的小豬,他還是害怕地躲在談伯伯身後。
好在,糖果掉落的地方沒在食槽裏,糖果外面還包着一層紙。
談伯伯撈了好半天,幫他撈回了他的糖果。
雖然不是全部,但他超級開心。
“談伯伯,謝謝你幫我找回我的糖果。”賀笙拎着裝滿糖果的小袋子,一手被談定康牢牢牽着,走路一蹦一跳,到達前院後,他立馬就抛棄了嘿嘿傻笑的談定康,直接沖向了廚房,想第一時間告訴紀斂,他的糖果找回來了。
沒在廚房裏找到紀斂,賀笙調轉方向跑回了他跟紀斂的房間。
還沒到門口,賀笙就聽到了房間裏傳出熟悉的哭聲,他推開半開的門,看到屋內場景,手上的袋子‘啪嗒’掉落在地上。
漂亮哥哥哭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小爸正抱着漂亮哥哥,漂亮哥哥在他小爸懷裏哼哼唧唧,他的小爸在哄漂亮哥哥。
嗚,這不是他的專屬特權嗎?
小爸還幫漂亮哥哥擤鼻涕!
小爸都沒幫他擤過鼻涕呢!
“怎麽了?”談定康落後一步跟了上來,小不點像個門神般站在門口,“你小爸沒在這裏嗎?”
他摸了下小孩的腦袋,邊說着話,邊看向屋內,話音落下的瞬間,問題就有了解答。
談定康:“……”
榻上飄過來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紀斂懷裏那小孩的長相也再熟悉不過。
那不是他兒子嗎?
不過,這幅場景怎麽那麽魔幻呢?
賀笙渾身顫抖,眼眶通紅,拉住已然呆滞的談定康的手,控訴道:“談伯伯,你、你快管管你兒子!”
談定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