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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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前一天下了一場雨，周末這天不是很熱，早晨出去甚至有些涼爽。
宋旻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接尹詞，見把尹詞安置上車後，也跟着坐上來的成陽景後，頓了一下，問了聲“寶貝，他也去啊？”
尹詞沒聽出宋旻的深意，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難聽出，那語氣比平日裏要輕和許多。
尹詞沒聽出，成陽景卻意會到了意思，湊上前對宋旻解釋道“宋叔，中醫院建築老舊，沒那麽多電梯，上上下下的不方便，我是來出苦力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聞言，宋旻只得一口氣憋在心裏，還得維持着表面平和“诶，那就多些陽景了。”
成陽景注意到宋旻沒再叫自己“小景”，便明白其中深意。
他輕輕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覺得宋叔也挺可愛的，成陽景覺得以後拿下宋旻簡直輕而易舉。
宋旻看着有些長輩的謹慎和穩重，但成陽景已經看出對方事事以尹詞的意願為重，若是尹詞願意，他再有意見也不會再多說什麽。
成陽景很清楚，得到尹詞的同意才是最重要的。
關于宋旻對尹詞的态度，曾讓成陽景覺得有些過分溺愛，但現在心底卻清楚了。
那不是溺愛，不過是彌補，可惜有些東西是彌補不回來的，但尹詞能夠與之和解，也挺好的。
去中醫院的路不算近，成陽景一直都跟尹詞說着話。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早上出門時，尹詞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仰頭問“你說，會有希望嗎？”
雖然尹詞盡力掩藏，但成陽景還是看出他的緊張，這一路便一直給尹詞講一些在旅行時遇到的好玩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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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承諾尹詞，等他好了，也帶他一起去。
去看草原、山川、大海。
宋旻在一旁聽着，心裏酸得不行，想着我的兒子，用得着你帶？
但在不經意瞥見尹詞嘴角輕淺的笑時，怔了一下，又覺得，算了，年輕人一起出去比跟他這個老大叔待在一起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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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抵達中醫院門口時，尹詞心中已經裝了無盡幻想。
他非常期待着能有一天和成陽景一起出去游山玩水，所以，尹詞在心中祈禱，讓他的腿好起來吧，他真的很想很想站起來，感受腳再次踏在這片土地上的踏實感。
宋旻聯系的醫生在中醫院最頂樓，輪椅被他拿着，尹詞是被成陽景抱上去的。
看着成陽景那像是抱樹袋熊一樣的姿勢，宋旻總覺得有些古怪，想勸人別這麽抱，卻又覺得不管什麽姿勢都不太對。
思索着，又想讓成陽景換成背着，可就在他思考時，成陽景已經抱着尹詞輕松地上完一節樓梯。
只見他兒子自然地抱着成陽景的脖子，腦袋枕在對方肩上，對他淡淡喊“爸爸，快點。”
宋旻頓時打消其他念頭，應了聲，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到了頂樓，成陽景才把尹詞重新放在輪椅上，自然而然地推着人往醫生的診室找去。
跟在後面的宋旻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等到了診室才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感強烈起來，畢竟這是他聯系上的醫生，跟醫生大概說了下尹詞的情況。
醫生讓尹詞躺在一邊的床上，略微檢查後開始施針。
成陽景和宋旻都緊張地看着，在醫生問尹詞有無感覺時，也度提起一顆心。
一直到施完針，尹詞都還是沒有知覺，小腿上的肌肉有些萎縮，看上去不太好看，等醫生把針收起，尹詞就把褲腿放了下去。
他的心沉到海底，覺得失落又難堪，不想讓成陽景看見他有缺陷的小腿，很醜。
醫生最後囑咐他們回去可以嘗試按摩，等下次再來複診，多試幾次，西醫那邊也再去看看，說各方面條件允許的話可以再做一次手術試試。
等到醫生演示完按摩手法，宋旻跟醫生道謝後，便帶着兩個孩子回去。
回去的氣氛對比來時，明顯低沉得多。
回程路開到一半，宋旻想緩和一下氣氛，便問道“小詞餓沒餓？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語氣小心翼翼，像是在哄小朋友。
尹詞知道宋旻的用心，但還是提不起興趣，他搖搖頭，只說“想回去。”
宋旻頓了一下，又道“那行，咱們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晚些時候，爸爸過去看你，幫你按摩一下好不好？”
尹詞聞言一頓，沒想到宋旻真把按摩的事情放在心上，但他現在雖能接受宋旻的彌補，卻還是沒辦法與之過于親近，抿唇搖了搖頭“不用了，反正...”
沒等他說完，成陽景便把話接了過去“宋叔，我剛才也看了，我幫尹詞就行。”
宋旻睨了他一眼，成陽景讪讪地摸了下鼻子，本來沒想別的，被宋旻着警告的一眼一看，心思不禁飄到了別處。
但很快兩人都把發散的思緒收了回來，按摩對尹詞來說本就是件好事兒。
誰幫都行，若是早些按摩，小腿的萎縮程度指不定都要輕一些。
想到這裏，宋旻不禁想起尹頌芝，那女人幾天前其實給他打了通電話，讓他把尹詞還回去。
宋旻當即大怒，尹頌芝始終把尹詞當成一件物品，饒是現在兒子已經成年，有了自主權，在她眼中卻還是一個受控制的人偶。
宋旻想讓尹頌芝清醒清醒，卻發現和對方完全講不通，無奈只能挂了電話。
他怕尹頌芝再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把倆人送回去時，單獨叫住成陽景叮囑了一番。
轉身要走時，又想起什麽，再次叫住成陽景“你小子，不該想的別想！”
說完才氣急敗壞地走了，宋旻後悔，如果以前他多堅持一些，尹詞不用受這些苦難，現在更不會對一個鄰居家的臭小子比對他這個親生父親還親近。
看着那仿佛冒着火氣的背影，成陽景笑了笑，在心底暗暗咕哝，宋叔就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尹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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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屋後的成陽景發現尹詞已經鑽進自己的房間，房間的門也被關上了。
他把從醫院帶回來的藥包、藥水搗鼓一陣，走過去輕輕敲了下門，裏面沉默一瞬見他沒說話，這才問道“什麽事？”
成陽景還是沒回答，等着尹詞給他開門，果然，不見他有回應的尹詞無奈只能把門打開。
揚了揚手裏的東西，“咱們現在就試試？”
尹詞明白他是在說按摩的事情，好看的眉略微皺了皺，搖頭“沒用的。”
被拒絕的成陽景沒有退出去，反而放下東西，走上前徑直把尹詞抱起放在床上，伸手便要去挽尹詞的褲腿，被尹詞着急忙慌地按住“诶...”
成陽景看着他，面容微微有點嚴肅。
對于忽然有些生氣的成陽景，尹詞心下茫然，手上的力道不禁松了些。
成陽景這才捉開他的手，繼續挽起褲腳，看着那露出來的青白小腿，低聲道“尹詞，是你自己說的想要好起來，是嗎？”
聽見問話，尹詞點點頭，随即想起成陽景視線落在他腿上，看不見點頭，才“嗯”了一聲。
接着又傳來成陽景的聲音，“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情況好起來很難。”
聽到這裏尹詞心底又是微微生氣，又是感到挫敗，他當然明白，比誰都清楚，對此只感到無盡的絕望，用不着成陽景再次提醒。
但下一刻他又聽見成陽景說“所以，不管是什麽辦法，咱們都要嘗試。”
“萬一就有用呢。”
那雙着墨濃重的眼睛看着尹詞，尹詞仿佛在裏面望見了令人向往的光，怔愣片刻，他點頭回應。
成陽景這才輕輕笑起來，學着醫生的手法，沾了藥水，幫他按摩。
明明是沒有知覺的，尹詞卻不知道哪裏傳來一陣熱燙，在他的心間灼燒起來。
他的瞳仁在微微顫動，裏面水光搖晃，似不經意就要落淚，尹詞連忙轉頭看向了窗外。
他發現成陽景真的是個很有力量的人，總能讓他生出巨大的勇氣和希望。
成陽景說的沒錯，希望渺茫才更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嘗試，說不定幸運就開始眷顧他了呢？
以前尹詞覺得怎樣都好，總歸他也不會活得太長，所以腿好不好，能不能再站起來，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
但現在，在成陽景的感染下，尹詞開始設想未來，開始期待明天，開始向往能和成陽景一起出去旅行的場景。
他忽然明白過來，對成陽景的那份喜歡裏，還蘊藏着對旺盛生命力的喜歡。
那是他沒有的，所以才從成陽景的視頻裏悄悄窺探，所以才一遍遍看不膩似的播放那些不停變換着的視頻。
身邊的人都在為他努力，他又怎麽能龜縮在自己的世界裏呢？
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尹詞想起成陽景的一句句鼓勵，那死寂的心，又再次跳動起來。
從決定努力好起來，到現在總共才過去多久，他怎麽就灰心了？
以前一次次為舞蹈比賽努力訓練，每次跌倒站起，都不見得放棄。
現在又為什麽要輕談放棄。
尹詞看着用力幫他按摩的大男生，仿佛感受到了那力道，視線落在成陽景微微出汗的鼻尖，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這句謝謝比任何一次都誠懇。
成陽景側頭沖他張揚地笑，鼓勵道“加油啊，尹詞。”
“我會陪着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