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夜幕低垂,雲層堆砌,一輪彎月懸在半空。

獨棟別墅的二樓窗臺坐着一個黑發少年,他雙手撐着窗臺,黑發柔順地搭在眉眼,面頰生得雪白,一雙杏眼圓潤烏黑透出幾分狡黠。

他一溜煙似地翻進窗臺,月亮的清輝透過少年纖薄的身形灑下來,地面空蕩蕩瞧不見一點影子。

夜風吹拂,少年的衣角也不見半分晃動。

這哪是人,分明是一只偷偷溜進人類屋子裏的鬼魂。

還是一只鬼壓床的小鬼。

偷偷溜進來的小鬼慕白打量着燈光璀璨的大廳,發出了一聲驚嘆。

眼前的大廳奢靡寬敞,整體風格為黑白灰色調,纖塵不染的大理石桌面被璀璨穹頂照耀得熠熠生輝。

新目标是個大總裁,看來他沒走錯地方。

慕白眼睛亮晶晶,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往着卧室飄去,打算去尋找自己的新目标。

慕白作為鬼壓床的小鬼,只能以活人睡眠中的精氣神或香火為食。

但他運氣一向不太好,上一個壓床的對象是個剛畢業的漫畫家,時常熬夜工作,讓他好幾個月都沒吃上一口飯。

餓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慕白只能放棄上一個壓床對象,重新找了一個新的壓床對象。

他在上個壓床對象打電話的時候偷偷聽到他有個小叔,小叔是個大總裁,每日都雷打不動早睡早起,性情沉靜自律。

慕白知道後眼睛都發亮了,等到天一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飄來新目标的家。

探頭探腦的慕白找到了新目标的卧室,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擺設。

眼前的卧室主色調為黑白灰,質感沉穩冷峻,深色地板鋪着暗紋純毛地毯,灰色大床旁放置一張Newen毛胡桃木扶手椅,椅子上攤着幾本英文書籍,除此之外再無過多陳設。

另一頭的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聽上去應該是新目标在洗澡。

慕白的眼睛越來越亮,近乎是歡欣鼓舞。

要知道從前的壓床對象可都是熬到淩晨兩三點才趕鴨子上架一樣趕去洗澡睡覺。

如今才九點,新目标澡都洗了,那離睡覺也不遠了!

慕白高興地飄上床,他一把撸起袖子,飄上淺灰色大床,如同從前一樣,開始殷勤地替自己的壓床目标奮力鋪床。

他鋪得勤勤懇懇,趴在床上,認認真真地連邊角的被子都拉得平直,只期盼着自己的新目标洗完澡能夠早點上床睡覺。

幾分鐘後,霧氣缭繞的浴室被推開,男人很高,額發有些散落,穿着黑色睡衣,膚色蒼白,單手擦着頭發,微微垂着眼,腕骨帶着一串紫檀佛珠。

來人生着一副極好的面容,神色沉靜,眉骨飽滿,鼻梁挺直,哪怕穿着睡衣也嚴嚴實實扣到最頂上一顆,周身散發着成熟而禁欲的氣質。

閻鶴将毛巾搭在頸間,單手擦着頭發,另一只手線條分明的指節搭在卧室黑色門把手上,沒過幾秒便頓了頓。

卧室的門把手冰涼到了陰冷的地步。

男人垂着眼,知道是屋子裏有陰氣才會造成門把手如此陰涼。

他狹長眸子裏帶着點厭煩,周身氣越發冷淡。

閻鶴從小就知道自己體質特殊,容易吸引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自小到大以來,總會有些青嘴獠牙的惡鬼面目猙獰露出涎水朝他猛然俯沖而來,企圖吸食他身上的陽氣。

或者是制造出血海人屍的駭人場景來恐吓他的心智,致使其精神失常。

就如現在。

整個房子裏只有卧室的陰氣最重,某個不知名的鬼此時必定正滿懷惡意地躲藏在卧室裏。

閻鶴推開門,神情平靜,已經做好了卧室裏血淋淋的血漬或者是惡鬼流着涎水朝他猛然沖來的準備。

結果在開門的那一瞬間,什麽都沒有發生。

閻鶴稍稍一頓,他擡眼望去。

卧室裏确确實實是有只小鬼。

只不過那只小鬼正撅着屁股認認真真給他鋪床。

他甚至還脫了鞋。

似乎是怕弄髒他的床。

向來神色沉靜的閻鶴愣怔了下來。

大床上的慕白勤勤懇懇鋪完床,他虔誠地用手指把床單的邊邊角角都拉得平直,然後扭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卧室門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睡衣,額發有些散亂,弱化了深邃的眉眼,他目光極其平常地掠過大床,似乎什麽都沒看見。

慕白飄起來,眼睛亮晶晶地跟在新目标身邊飄着。

閻鶴擦着頭發,神色沉靜地吹幹頭發後才走向大床,發現身旁的小鬼還在忙活。

他幫他把被子鋪好,又勤勤懇懇地去幫他把窗簾拉好,最後還蹦跶下床,鼓起腮幫子吹幾口安眠香薰,最後扭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活脫脫地顯出了幾分不同于惡鬼的乖。

閻鶴不動聲色地上了大床,看到床頭邊小鬼的眼睛更加亮了。

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少年歪着腦袋趴在床上,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在全意全意等待着什麽。

趴在床上的小鬼只露出半張臉,他臉頰挂不住肉,肩膀纖薄,被壓着的腮幫子擠不出一點肉,一雙黑潤杏眼睜得又大又圓,很是一副專心致志的期盼模樣。

他是如此地期盼,巴巴地趴在床上望着他,以至于鼻尖都壓得發紅起來,眼睛卻亮得厲害。

閻鶴見過很多鬼。

唯獨沒見過這樣的小鬼。

巴巴地瞧着人,跟他侄子小時候眼饞巴巴趴在糖果店玻璃門上的動作一模一樣。

雖然穿得灰撲撲,但身上和臉頰上都很幹淨,瞧上去一副很是緊張的模樣盯着他。

慕白确實很緊張。

畢竟面前的新目标會不會早睡關系着他今晚能不能吃上飯。

可他趴在床上緊張地左瞧右瞧,新目标坐在床上就是不睡覺。

他甚至還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書籍慢慢地翻閱起來。

慕白有些着急。

他努力地探着腦袋,想瞧瞧男人到底在看什麽書如此入迷,結果發現男人看的書自己一個字也不看懂。

小鬼悻然收回腦袋,迷茫地嘀咕了幾句:“什麽鬼畫符……”

閻鶴翻着着書頁,先是看到小鬼毛茸茸的腦袋努力伸長腦袋到他面前,那腦袋圓滾滾的,發頂還有兩個小漩。

他漫不經心地撫着手腕上的佛珠,以為那小鬼終于要有了動作。

誰知那小鬼探着腦袋,對着那本書看了一下,便小聲咕咕哝哝說了一句鬼畫符。

望着書頁上大片的英文字母,閻鶴難得沉默下來。

半個小時後,慕白終于看到大床上的男人将書籍放在一旁,關上燈似乎準備睡覺。

慕白很是高興,他飄起來,趴在男人旁邊,聚精會神地等着自己的新目标入睡。

閻鶴關上燈,平靜地閉上眼睛,習以為常地在鬼魂直勾勾的注視下入睡,打算明天去找天師把這小鬼收了。

面對那群惡鬼,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無視。

沒有必要跟惡鬼浪費時間。

畢竟那群惡鬼也殺不死自己。

閻鶴閉上眼睛。

晚上十點,在慕白緊張的注視下,淺灰色大床上的男人閉着眼睛,眉眼深刻,呼吸平穩,顯然是進入睡眠狀态。

慕白鼻尖動了動,嗅到了一股萦繞在男人周圍極其誘人的芳香,醇厚馥郁,瞬間勾起了他強烈的進食欲望。

那是人在睡眠中的精神氣,壓床的小鬼都以此為食。

饑腸辘辘的慕白根本無法抵抗,幾乎是暈陶陶地飄到了淺灰色大床。

他暈乎乎一腳深一腳淺地飄到男人身上,腦袋還沒埋到男人身上,就一頭栽到了柔軟的枕頭上。

太香了。

馥郁的濃香仿佛一壇暖香的烈酒被打翻,頃刻間濃烈醇厚的酒香鋪天蓋地傾瀉而來,以至于眼睫與發絲都沾染了酒香。

暈陶陶的慕白趴在床頭,腦袋枕在男人柔軟的枕頭邊進食。

他起初只是很小口地進食。

可饑腸辘辘的肚子在進食的瞬間,過于美妙的感飽腹感使得腦海中只剩下強烈的進食欲望。

他像是小獸一般迫不及待進食,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整個身子都拱進了男人的懷裏,只顧得上進食精氣。

小鬼心滿意足地低頭趴在男人胸膛上,腦袋一拱一拱地鑽在男人頸脖上吸食精神氣。

沒過多久,慕白心滿意足,吃得飽飽地趴在男人身上,舒服得半眯着眼。

以往癟癟的肚子,此時此刻都鼓了起來,越發顯得皮肉白而薄,透出幾分軟乎。

到了後半夜,吃飽喝足的小鬼也沒舍得離開。

他毛絨絨的腦袋蹭着被子上一點一點往下掉,最後竟覺得被子裏舒服,整個人都鑽進男人被子裏呼呼大睡,香甜得很。

淩晨三點。

淺灰色大床上,沉睡的閻鶴被冷醒,手腳冰冷得厲害。

他帶着點惺忪睜開眼,開了燈,才發現身旁睡了一個小鬼。

而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搶去了一大半,身旁不認識的小鬼蓋着他的被子呼呼大睡,睡得香甜極了,臉頰都紅撲撲。

他沉默,望着先前還撅着屁股幫他鋪床的小鬼如今正霸道地卷着他的被子,一只腳還從被子蹬了出來踩着他,亂糟糟的一撮毛昂然地立在腦袋上。

同先前殷勤鋪床的模樣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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