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慕白抱着他坐騎屁股後面的擋板,悲痛了十分鐘。

他的好坐騎替他深入誘敵,慘烈犧牲,他得替他的好坐騎保留個全屍。

剛丢完電池的閻鶴一回頭,就看到悲痛的小鬼抱着一塊擋板不撒手。

閻鶴:“……”

這掃地機器人天天往髒了吧唧的旮旯裏鑽,屁股後面的擋板不知沾了多少灰塵,那小鬼還抱在懷裏不撒手。

哪怕明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個沒有實體的小鬼,但一想到等會小鬼又要偷偷鑽進他被子裏,閻鶴還是有點頭疼。

跟跑出玩又玩得髒兮兮的小貓晚上非要跑上床是一個道理。

于是趁着小鬼去拽掃機器人腦袋的時候,閻鶴将掃地機器人的擋板也給丢進了垃圾桶。

慕白拽着他好坐騎的身子,結果一扭頭,發現他坐騎屁股上的那塊擋板也被丢進了垃圾桶。

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趁着男人轉身,立馬拽着他好坐騎的身子塞到了沙發下藏了起來。

閻鶴:“……”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皮跳了好幾下,最終還是心想,算了。

左右也不過是個掃地機器人。

藏着就藏着吧。

總比等到半夜,他發現那小鬼把掃地機器人偷偷藏進被子裏抱着睡覺好。

看着小鬼使勁塞着掃地機器人的模樣,閻鶴轉身,腳步特地放得重了些。

好讓那小鬼知道自己已經離開,別再用那幾千塊錢的掃地機器人頂着那十幾萬的沙發不放。

幾分鐘後。

客廳的閻鶴走進卧室,他彎腰拿起睡衣時,才發現自己的卧室一片空蕩。

要是往常,愛黏在他身邊的小鬼早就興沖沖地跟着他進卧室了,但如今他在卧室好幾分鐘,也不見小鬼飄進來。

閻鶴頓了頓,随後便走向浴室,步伐不急不緩。

總歸是個小色鬼。

這會不進來,等會也會如同前些天一樣偷偷溜進浴室。

浴室裏嘩嘩水聲作響,逐漸升騰起霧氣。

客廳的小鬼坐在沙發上,趁着這會屋裏的主人不在,正低頭拿着坐騎屁股後面的擋板努力搗鼓修理。

半個小時後。

浴室裏霧氣騰升,內嵌式天幕淋浴花灑的水流停了下來,天幕花灑下的男人轉頭望着玻璃門,發現玻璃門上依舊是空蕩蕩。

以往那個愛坐在玻璃門上晃着腿專心致志望着他洗澡的小鬼這會也不見了蹤影。

閻鶴伸手拿起毛巾,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推開浴室門,走向卧室。

此時此刻的卧室同樣是空蕩蕩,淺灰色大床上也沒有小鬼忙來忙去的身影。

閻鶴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如同往常一樣吹幹頭發,點上安眠香薰。

穿着黑色睡衣的男人半靠床頭,一手拿着一本書,腕骨的佛珠撥到了虎口,輕輕轉動着,他半垂着眼,神色沉靜,似與平常無異。

卧室的時鐘緩緩走動着,忽而傳來輕微的響動。

昏黃燈光下,線條分明的指節撥弄佛珠的動作也随之而停止,男人稍稍一頓,擡起了頭。

不遠處的窗簾被夜風浮動,晃動着發出了輕微的響動。

不是小鬼偷偷溜進來的聲音。

閻鶴将手上的書頁合上,随手丢在一旁,皺着眉按了窗簾的遙控器。

時鐘緩緩轉動到十點,到了以往他該休息的時間。

外頭的小鬼卻遲遲沒有進來。

閻鶴關了燈,在漆黑的卧室裏,想起了平日裏那小鬼總會趴在床頭,眼睛亮晶晶,專心致志地等待着他睡覺。

他雙手如同往常放在腹前,調整呼吸,在一片靜谧中閉上眼。

客廳裏的慕白拖出沙發下的掃地機器人,他盤腿坐在沙發上,試圖搗鼓修理着壞掉的掃地機器人。

沒過多久,客廳的燈忽然亮起,慕白被吓了一跳,他扭頭望去,發現是穿着睡衣的新目标拿着水杯,來到客廳的流理臺前接水。

慕白心裏惦念着他忠心耿耿的好坐騎,于是只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搗鼓修理着手上的掃地機器人。

閻鶴單手拿着水杯,靠在流理臺,望着沙發上的小鬼背對着他,盤着腿還在搗鼓着掃地機器人。

他喝了一口水,不知怎麽想到比他小不了幾歲的侄子,小時候被收了玩具的模樣。

慕白搗鼓了好一陣子,也沒能将他的好坐騎給救回來,只好把它重新塞進沙發底下。

安葬好他的坐騎後,小鬼才往新目标的卧室飄去,待他探頭時,卻發現新目标還沒有睡着。

慕白扭頭望向時鐘,這個時辰比往常晚了半個小時,以往半個小時後新目标早已沉睡,身上散發出熟睡人才有的香甜氣息。

慕白吸了吸鼻子,疑心是自己沒聞到,于是腦袋湊到了新目标的頸脖處,卻也沒聞到如往常一樣的香甜氣息。

他有些納悶,但也沒多想,而是飛快地脫了鞋,骨碌碌地爬上了床,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開始等男人睡着。

等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卧室裏才重新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氣息,枕邊的小鬼迷糊而熟練地腦袋一埋進男人的胸膛,舒舒服服地開始進食。

直到後半夜小鬼吃得心滿意足,才放心地離開。

———

第二日。

夜色入水,慕白如同往常一樣偷偷溜進獨棟別墅,卻在客廳裏發現了一個比昨日更大更圓的掃地機器人。

那掃地機器人嶄新铮亮,說明書還擺在一旁。

慕白奔向新的掃地機器人,他拿起說明書,發現新的掃地機器人正在勤勤懇懇地打掃着滿屋子的綠豆。

客廳的流理臺上靠着新目标,新目标穿着一件白色襯衫,紐扣一絲不茍地扣到了最上一顆,襯衫的袖口折得規整,露出線條結實修長的手臂。

他靠在流理臺,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機,看樣子正在通話。

慕白興致勃勃地坐在上了新的掃地機器人,發現新的掃地機器人比以前跑快了許多。

閻鶴靠在料理臺上,他一手拿着電話,望着在客廳裏坐在掃地機器人玩得興致勃勃的小鬼。

淺色木質地板上鋪滿了綠豆,新的掃地機器人載着小鬼滿屋子跑。

電話那頭的弘晖還在問他:“這幾日讓你撒上綠豆,對那小鬼可有用?那小鬼可有再來?”

何止是來了。

還玩得不亦樂乎。

閻鶴喝了一口水道:“沒什麽用,依舊是每日都來。”

電話那頭的弘晖顯得很是吃驚:“你每日都在屋裏撒上綠豆,那小鬼每日都來?”

閻鶴嗯了一聲,又補充道:“現在就在我面前。”

電話那頭的弘晖顯然也是知道這些年閻鶴的處境,語氣稍稍凝重道:“如今那小鬼在你家做什麽?”

閻鶴擡頭望了一眼坐在掃地機器人身上滿屋子跑的小鬼,神色淡定道:“跑酷。”

弘晖:“???”

他語氣茫然道:“跑酷?這是新出的咒術?”

閻鶴想起弘晖五歲時就随着師父上山清修,他解釋了一下,電話那頭的人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弘晖頗有些嘆息道:“綠豆無用也是我的問題,是我學藝不精,但倘若綠豆都對那小鬼沒用,恐怕這小鬼大有來歷。”

“明日我下山去見你,順帶将你前些日子送來的那塊玉退還回去。”

“那塊玉,師父說太貴重了。”

閻鶴放下水杯,嗓音低沉道:“孝敬而已,哪有貴不貴重這一說。”

“之前的那個也壞了,替他拍了一個新的。”

滿屋子跑的小鬼耳朵豎了起來,他扭頭望着流理臺前的男人,眼睛亮晶晶。

孝敬他的?

他低頭望着又大又圓的掃地機器人,眼睛越發亮了起來。

因為那一句孝敬,慕白今晚對待新目标很是關注,屁颠屁颠地跟在新目标身後,幾乎是寸步不離。

就連壓床時都因為高興少壓了一會。

他美滋滋地心想新目标這樣的人,就是打着鬼燈籠他都找不到!

———

第二日晚上。

別墅草坪上的地燈發着光綿延不絕,庭院的燈光昏黃柔和,低垂的樹梢随風晃動。

“你真能在那個人身上随便吸食陽氣嗎?”

庭院路燈上挂着一個捧着自己腦袋的無頭鬼,羨慕地朝着坐在路燈杆上晃着腿的少年細聲細氣道:“他不會把你趕出去嗎?”

半空中,一群小鬼擠擠攘攘擠成一圈,好奇地圍住路燈上的小鬼。

他們都聽說這座別墅裏的男人比惡鬼還要兇上幾分,這幾日看到慕白時常進出別墅,這才沒忍住成群結頓蹲在門口向慕白求問。

坐在路燈上的小鬼慕白晃着腿,他睜着眼,一本正經嚴肅道:“當然不會。”

“他可害怕我了。”

“每天都乖乖躺在床上給我吸食陽氣。”

別墅客廳裏正在斟茶的男人忽然一頓,似笑非笑偏頭朝着外頭庭院的路燈望去。

周圍聚在一起探頭一圈小鬼們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長舌鬼更是羨慕得連舌頭都收不回來,期期艾艾地貼着慕白。

要知道在以前,坐在路燈上的小鬼慕白可是混得最差的一個。

他同別的小鬼生得不一樣。

別的鬼怪生得青面獠牙、兇神惡煞,看起來頗為唬人,再不濟的也能斷個手腳掉個眼珠子,能吓得活人面色發白,供奉香火給他們這些小鬼吃食。

但小鬼慕白卻活脫脫生得跟個人一樣,黑發柔順地搭在眉眼,面頰也生得雪白,一雙杏眼大而圓潤烏黑,腦袋好好的,不能摘下來吓唬人,細胳膊細腿的,瞧不見半點血污。

作為小鬼生成這樣,不見半點兇神惡煞,壓根就吓唬不到人類,讨不到吃食。

從前的慕白可是成宿成宿餓着肚子,可憐兮兮地跟在他們屁股後面讨食。

但如今卻一看,慕白卻面色紅潤,眼睛亮晶晶,瞧着精神得很。

一打聽,原來混得最差的慕白不僅厲害得有了害怕他的人類,還能讓那人類每日都乖乖躺在床上給他吸食陽氣,還給他孝敬好東西。

抱着腦袋的無頭鬼羨慕得厲害,細聲細氣道:“我就說做壓床的小鬼好,不像我們沒腦袋,老被人罵沒腦子……”

慕白有點高興,他抿着唇壓住翹起的唇角,臉也繃得緊緊的,瞧上去很嚴肅。

畢竟從前別的小鬼老是笑話他這樣壓床的小鬼弱得很,長得又那樣乖,壓根就吓唬不到人。

看着無頭鬼羨慕的模樣,慕白想了想,朝着無頭鬼安慰:“沒腦子也好,不是說沒頭沒腦沒有煩惱嘛……”

“我覺得你這樣就很好……”

無頭鬼被他誇得有點開心,抱着自己的腦袋要塞給慕白。

周圍的小鬼也擠擠攘攘地圍着他,唯恐落後地捧着自己的斷手斷腳和眼珠子往他身上塞,腆着臉讓慕白教教他們怎麽吓唬人類才能讓人類乖乖地讓他們吸食陽氣。

慕白有點心虛,他把離得自己最近的眼珠子塞進無目鬼的眼睛裏,最後繃着臉嚴肅說自己有法子讓自己在那人眼裏兇得很。

那人怕他是理所當然的。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惹得周圍的小鬼更加羨慕,烏泱泱一群趴在他身上說他厲害。

慕白費了老大勁才從一堆鬼中探出腦袋,他扒拉開長舌鬼依依不舍纏繞着他的長舌道:“九點了,我得走了。”

“我再不過去那個人得等急了。”

在一衆小鬼欽慕的目光中,慕白飄起,他矜持認真地整理了一下着裝,昂首挺胸地飄向了別墅裏的某扇窗戶。

別墅的客廳裏,一個僧人打扮的男人坐在沙發上,他望着偏頭朝着窗外望去的閻鶴,疑惑道:“閻總,你在看什麽?”

他不像閻鶴,自幼便開了陰陽眼,又因體質特殊,對于邪祟之事極為敏感。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穿着黑色襯衫,他慢悠悠地從那堆群聚的小鬼裏收回視線,唇角勾了起來,似笑非笑道:“沒什麽。”

另一邊剛昂首挺胸飄進別墅客廳的小鬼一擡頭,看到客廳裏的兩人,急急忙忙一個急剎車,面露驚恐地停在原地。

他那打着鬼燈籠都找不到的新目标怎麽跟禿驢玩在一起?!

他的新目标怎麽還給那個禿驢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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