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晚上八點多。

莊玄恭恭敬敬将閻鶴送走後,他坐在沙發上,沉思了一下,又嘗了嘗茶幾上的茶。

這西湖龍井連閻總都說香。

指不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好東西。

悟了的莊玄立馬把拆封的茶餅謹慎地收了起來,準備用來下次招待貴客。

另一邊。

慕白跟着閻鶴回了別墅。

他溜溜達達在別墅轉了一圈,發現沒有其他小鬼的味道才放心下來。

巡視了一圈後,慕白又立馬去查看這幾天憂思受驚的新目标。

他的新目标淡定地坐在沙發上,要比之前在隔壁別墅裏那副蹙眉的嘆息模樣好多了。

慕白舒了一口氣。

他盤着腿,陪着新目标坐在沙發上,心想果然自己的飯票還是得看好。

不然面前人被別的小鬼搶了去,他又要淪落到過吃不上飯的日子。

小鬼重新回到別墅後,別墅似乎又熱鬧了起來。

掃地機器人嗡嗡地滿屋子跑,客廳的電視播放着最新的電影,茶幾上摞着好幾本漫畫書。

只不過客廳裏巨大的魚缸裏多了一個水鬼。

慕白飄到魚缸旁:“你真的不去隔壁池子泡水嗎?”

水鬼面癱着臉在魚缸裏,格外肅冷道:“不去。”

他勢必要留在這裏,仔細觀察,從而看出那什麽鳥的破綻。

慕白扭頭,他趁着閻鶴在洗澡客廳沒人,拿起魚缸旁的清理水藻的工具,奮力在水裏替水鬼撈了撈。

讓魚缸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挂飾挂不上水鬼。

撈完後,慕白把工具放在一邊,語重心長地叮囑水鬼道:“那你可別吓他啊……”

“等會他晚上失眠睡不着覺我可就沒飯吃了……”

魚缸裏的水鬼面癱着臉吐出兩個泡,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鬼放下心來,他飄到沙發旁,開始看電視。

半個小時後。

閻鶴推開霧氣缭繞的浴室門,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向客廳。

客廳的燈光模式調到了觀影模式,暖調的燈光溫馨柔和,掃地機器人嗡嗡在跑來跑去,沙發上的小鬼抱着枕頭專心致志地看着電視。

偶爾随着電影裏的劇情笑得眉眼彎彎。

閻鶴一向冷淡的黑眸柔和了一瞬,直到看見客廳一側趴在魚缸上面無表情盯着他的水鬼。

閻鶴:“……”

水鬼面癱着臉,兩個眼睛瞪得跟銅鈴沒什麽區別,直勾勾盯着他。

閻鶴心平氣和地放下毛巾,告訴自己不要突然動手,不然會吓到沙發上看電視的小鬼。

整整一晚上,水鬼都在盯着客廳裏的男人。

但毫無收獲。

男人仿佛真的看不見鬼,他如同往常一樣吹頭發,坐在沙發上看書看電視,最後到了時間走進卧室。

甚至連小鬼偷懶,打着哈欠趴在男人的背後走進卧室,男人神色也毫無變化。

不止如此,在這個家,小鬼站在掃地機器人上東奔西跑,到處亂竄,都快爬上了房頂了,男人眼都沒擡。

水鬼望着鬧騰到滿屋子亂竄爬上吊燈的小鬼,又望了一眼淡定坐在沙發上翻着書,頭也不擡的男人。

這個怕黑的鳥似乎真的看不見鬼。

不然不可能那麽淡定。

水鬼默默待在魚缸裏,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出現了差錯。

後半夜,吃飽喝足的小鬼從卧室溜了出來,他飄到魚缸旁,敲了敲玻璃。

水鬼從魚缸裏爬出來,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慕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如果真的能看到我,不可能那麽久都沒反應。”

“我可是奔着吸他精氣神來的,他沒道理會留着我。”

說着說着他自己都樂了:“他總不可能同話本一樣,天天以身飼鬼吧?”

話本裏那可是書生心甘情願給豔麗女鬼吸食他的精神氣。

他又不是什麽勾人攝魄的豔麗女鬼。

怎麽可能會讓人心甘情願以身飼鬼。

水鬼并不說話,只不過小鬼問他:“你明天還來泡魚缸嗎?”

水鬼:“不去。”

他癱着臉:“他的水臭。”

“不泡他的。”

“我去隔壁泡。”

慕白:“……”

———

第二日夜,夜幕中圓月懸挂着,月光柔和。

別墅的一樓與二樓都亮着燈。

客廳的電視在播放着廣告,還有十多分鐘才開始播放小鬼每日都在追的電視劇。

小鬼這會不在客廳,不知道跑到了樓上哪一個角落。

穿着寬松家居服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翻着書,聽到了門鈴聲響起來。

閻鶴微微一頓,走到可視門鈴前,看到了監控屏幕裏是面容溫婉的閻舒,身旁站着丈夫提着不少禮盒,還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小鶴叔叔——”

閻鶴打開電子門,發現閻舒一家三口站在門口,閻舒看上去比之前的狀态好了很多,又恢複到溫婉大方的模樣,她含着笑:“小鶴,沒打擾到你吧?”

夫妻兩牽着的孩子閻寧卻是有些高興:“小鶴叔叔,我好想你啊!”

閻鶴摸了摸面前小孩的頭:“不打擾。”

閻舒笑了笑,告訴他上次閻寧回魂後,他們夫妻兩都沒有好好請他吃頓飯感謝他。

知道閻鶴平時裏公務繁忙,對應酬也并不感冒,因此他們特地找了個時間,一家三口登門拜訪。

閻鶴看了一眼提着衆多禮盒的中年男人,将他們迎了進去道:“不打緊的小事而已。”

“不用過來特地跑一趟。”

閻舒跟丈夫一邊進門一邊操心道:“什麽打緊不打緊的。”

“前幾次中秋節讓你同我們一次吃飯,你也沒來。”

“平日裏一個人在家,又是冷冷清清的……”

話音還沒落下,一進門的閻舒卻稍稍怔在原地。

她從前也來過閻鶴家幾次,知道這個孩子性子冷淡,平日家裏也冷冷清清。

偌大的別墅雖然一層不染,卻一點活氣都沒有,靜谧得讓人心頭發堵。

但如今卻好似變了一個樣。

客廳柔和的暖色調燈光線下,巨大屏幕的電視機播放着廣告,沙發上散落着幾個造型可愛的圓滾抱枕。

掃地機器人嗡嗡地滿屋子亂跑,茶幾上攤着幾本漫畫書,以往魚缸裏養着昂貴的錦鯉如今也換成了色彩明豔的小魚。

窗戶敞開着,草坪上亮着的地燈延綿不絕,米黃色的窗簾偶爾随着風晃動,伴随着遙遙的風鈴聲。

熱鬧得好像屋子裏住了另一個人一樣。

閻舒有些訝異,她看着穿着家居服的閻鶴似乎是早已習以為常,坐在沙發給他們斟茶。

她沒忍住,帶着點高興溫聲:“小鶴,是有人同你一塊住了嗎?”

“這會是不是怕生害羞,所以沒下樓見我們?”

閻鶴:“沒有人同我一塊住。”

他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但是有個小鬼同我一起住。

聽到這個回答,閻舒顯得有些失落,她惋惜道:“沒有人?我看客廳比我上次來熱鬧了一點……”

閻鶴掃了一眼客廳:“是熱鬧了一點。”

閻舒又笑了笑叨道:“熱鬧點也好。”

“身邊老是冷冷清清的也不好……”

“對了,上次你姐夫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他初中就出了國,從小就不太相信迷信這回事。”

閻舒丈夫臉色漲紅了不少,慚愧道:“上回是姐夫着急了些,說話重了……”

閻鶴斟着茶,腕骨間的佛珠若隐若現,在茶霧中淡聲道:“無礙。”

閻寧稚聲道:“小鶴叔叔,我想上衛生間。”

閻舒笑了笑,拍了拍小孩的肩道:“去吧,別亂跑。”

閻寧點了點頭,朝着衛生間走去。

幾分鐘後。

閻寧推開衛生間的門,擡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孩睜大了眼睛,立馬跑着追了上去。

慕白如同往常一樣,準備溜下樓看電視,結果卻被一道稚嫩卻興奮的聲音吓了一跳。

“叔——”

慕白猛的扭頭,發現前不久去投胎的小孩高興朝他沖過來。

慕白:“??!!”

這玩意投胎後長得那麽快的嗎?

小孩沖了過來,興奮地想同從前一樣抱住他的大腿,卻抱了一個空。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望着小鬼。

小鬼比他還要迷茫。

五分鐘後。

衛生間裏,一人一鬼面面相觑。

慕白:“你說你不是餓死鬼,上次是從自己的身體走丢了?”

閻寧使勁點頭。

慕白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小孩身弱,丢了魂,他那時見到的小孩并不是孤魂野鬼,而是生魂。

閻寧朝他稚聲可憐兮兮道:“叔——我好想你啊。”

慕白撓了撓頭,他小聲道:“別叔了。”

“我同你不一樣,我是鬼,死了幾百年了。”

“真不是你的叔叔、”

小孩立馬改口眼睛亮晶晶道:“哥哥。”

慕白沒忍住,笑着逗着面前的小孩:“你家裏人知道你亂認人嗎?”

小孩也笑起來,露出小虎牙,認真道:“知道,不止爸爸媽媽知道,小鶴叔叔也知道。”

“小鶴叔叔還說——”

說到一半,閻寧就急急忙忙捂住了嘴,不再說下去。

上次坐在車裏,小鶴叔叔跟他說,希望下次他再遇見這個哥哥,不要告訴他小鶴叔叔能看到他。

不然會吓跑這個哥哥的。

閻寧雖然不太懂,但還是他不想吓到面前人,所以牢牢捂着嘴巴,不再說話。

慕白卻有些緊張,他問道:“小鶴叔叔?”

“樓下的人叫閻鶴的人是你叔叔?”

閻寧點了點頭。

慕白咽了咽口水:“你答應哥哥一件事好不好?”

閻寧睜着眼,聽着面前人道:“你以後能不能不要把看到哥哥這件事告訴你小鶴叔叔?”

小孩茫然了一瞬。

怎麽哥哥和小鶴叔叔提的要求都一樣啊?

但他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點頭:“好,以後我都不把哥哥你告訴小鶴叔叔了。”

慕白松了口氣,他胡謅了一個借口:“我怕你告訴你小鶴叔叔你能看到我,會吓到你小鶴叔叔。”

閻寧摸了摸腦袋,神色迷茫。

慕白繼續語重心長道:“你小鶴叔叔膽子很小的,又怕鬼……”

閻寧似懂非懂:“這樣……”

“小鶴叔叔說他以前也跟我一樣,在小時候走丢過……”

“媽媽說小鶴叔叔走丢的時間好長好長,差點回不來。”

慕白一愣,随即就明白小孩口中的走丢是什麽意思。

閻鶴小時候也丢過魂。

甚至差一點點就回不來。

怪不得他那麽怕鬼……

慕白神色有些複雜。

他聽到面前小孩又同他高興地說:“不過還好我遇見了哥哥。”

慕白卻有些怔然。

他想着十幾年前的閻鶴是不是也同面前的小孩一樣,因為丢了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又累又餓。

平日裏也只能躲在破紙箱和垃圾桶裏面,有時候甚至還被別的鬼欺負。

小時候的閻鶴有沒有碰見同他一樣的人?

倘若沒有,小時候的閻鶴又是怎麽一個人孤零零走回去的?

慕白心情複雜,在心底化作一聲嘆息。

這時,衛生間的門卻被敲響了幾下,閻鶴低沉的嗓音響起:“寧寧。”

“你還在裏面嗎?”

慕白緊張了起來,他朝面前小孩豎起了食指,指了指自己,無聲地搖了搖頭。

閻寧使勁地點了點頭,他轉頭大聲道:“我在。”

“小鶴叔叔,我在上廁所,馬上就出來了。”

慕白松了一口氣,他小聲道:“你在裏面待太久了,再不出去他們就該着急了。”

閻寧确實有點舍不得:“那我下次還能碰見你嗎?”

他從兜裏掏出的幾袋小零食,巴巴道:“我給你存了好多零食。”

“上次你給我吃好吃的,我都沒能給你吃好吃的。”

慕白望着小孩手中的零食,咳了咳吹噓道:“你手上的東西我早就吃過了……”

他高深莫測地說:“我如今每天吃的東西可比你手上的東西好吃多了。”

果不其然,小孩眼睛亮起來,問他每天吃的是什麽東西。

慕白在心裏說那當然是你叔的精神氣。

特香,特純,特好吃。

但他還是嚴肅道:“你不懂,等你長大了你就懂了。”

閻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雖然不太懂為什麽當初跟他一起撿垃圾吃的慕白如今每天都能吃到那麽了不起的東西,但他還是很高興。

一人一鬼頭碰頭又嘀咕了一會,閻寧最後再三保證從此以後不會把他能看到小鬼的事情說出去,最後才一步三回頭的打開衛生間的門。

閻寧站在門外面,咳了咳道:“叔叔,我上完廁所了。”

閻鶴嗯了一聲,牽着他的手下了樓,在下樓時低聲道:“見到那個哥哥了嗎?”

閻寧警惕地閉着嘴巴,深覺自己肩負着重要使命的他使勁地晃着腦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仿佛特工面對逼問一樣,面容堅毅。

閻鶴:“……”

他只是想問問小鬼有沒有跟他談起他。

下了樓,閻舒還有些憂心:“寧寧怎麽去了那麽久?”

閻寧撲進她懷裏道:“媽媽對不起。”

閻舒撥着小孩的頭發,笑道:“傻孩子,道什麽歉。”

看着一家人坐在沙發上,閻鶴起身去廚房切果盤招待客人。

他打開冰箱,拿了幾個易切的水果,在水龍頭下仔細沖洗幹淨。

不知何時小鬼也飄來了廚房,面對客廳陌生的人,他似乎有些謹慎,偷偷溜來了廚房同他一起。

洗着水果的閻鶴想到了先前閻舒的一句話。

——“這會是不是怕生害羞,所以沒下樓見我們?”

他在心裏想,确實是有點怕生和害羞。

同他一齊在廚房的小鬼坐在案臺上,晃着腿,陪着他切水果。

最後又跟在他身後一同出了廚房,來到了客廳。

半個小時後,客廳的寒暄落了尾聲,閻鶴将一家人送到門口。

閻舒披着披肩,笑着同他道:“好了,不用送我們了,今晚本來就是我們打擾了。”

她溫聲道:“今年的中秋,姐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過。”

閻鶴點了點頭,目送着一家三口走向黑色賓利。

上車前,一家三口朝他揮了揮手,年幼的閻寧揮得最為用力,幾乎快要蹦起來大聲道:“小鶴叔叔再見!”

“——再見!”

門前的閻鶴揮了揮手,趴在閻鶴腦袋上的小鬼也用力揮了揮手,同小孩道別。

閻舒笑着将快要蹦起來的小孩抱進車內的兒童座椅。

她在臨走前回頭看了看一個人站在門前的閻鶴,還是沒忍住輕嘆道:“你小鶴叔叔還是一個人啊……”

見過閻鶴一家人熱熱鬧鬧的模樣,如今再看他一個人站在門口的身影,不免讓人心生感嘆。

但坐在兒童座椅的閻寧扭頭看了一眼門口,看見趴在閻鶴腦袋上揮手的小鬼,他搖了搖頭稚聲連連道:“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

閻舒點了點他的鼻子笑道:“你怎麽知道你小鶴叔叔不是一個人?”

小孩狡黠一笑,嘟囔道:“我就是知道……”

不過他可得替哥哥和小鶴叔叔保密才行。

就連媽媽他都不會告訴。

小孩揉了揉眼睛,裝作很困的樣子閉上了眼,心裏卻有着隐蔽的高興。

看着黑色賓利緩緩離開,閻鶴剛關上門,就看到小鬼癱在沙發上,好像是自己招待了一家三口一樣。

他彎起唇角,收拾好茶幾上的水果,想到剛才交談時閻舒丈夫提醒他關于他們海外合作商決策層更換的消息,便走進了書房,打算看一看文件。

小鬼大概是客廳看漫畫,沒跟着他一起進書房。

閻鶴走進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打印了一些資料,低頭查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夏日的夜裏忽然起了風,夜風浮動風鈴,卧室裏的風鈴晃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在樓下玩的小鬼誤以為是男人在睡前撥動着風鈴,他飄上卧室,卻沒看到卧室裏的男人,

小鬼飄了一圈,最後在亮着燈的書房發現了閻鶴。

閻鶴正在看着文件,看到小鬼飄了進來,他似乎是玩得累了,撐着腮幫子看着他沒有要去睡覺的意思,便打着哈欠,趴在他的書桌上睡着了。

小鬼在這裏幾乎沒什麽防備心,很快就睡得香甜。

閻鶴失笑。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個鬼也會困。

閻鶴彎唇,繼續看着文件。

但是看了一會,他發現自己不太看得進文件,索性放下手上的文件,轉為看小鬼睡覺。

看着沉睡的小鬼,閻鶴想起今晚閻舒同他說的話。

——“這沙發上的抱枕看上去不像是你的風格。”

确實不是他的風格,抱枕軟乎乎的,圓滾滾的。

他坐姿一向端正,幾乎不會用抱枕這種東西。

可小鬼在儲物室裏,時常抱着閻樟留在他這裏的抱枕,看上去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于是他就托秘書去買了。

在囑托秘書買抱枕的時候,他又想起小鬼喜歡在床上滾來滾去,于是他讓秘書挑了幾個圓滾滾的抱枕。

客廳裏魚缸裏五彩斑斓的小魚也是他托秘書去買的。

因為金色的大錦鯉不愛游,老是懶洋洋的在魚缸裏待着不動。

小鬼有時候趴在魚缸上,望着不愛游的大錦鯉一會,便沒什麽興致地飄走了。

五彩斑斓的小魚活潑好動多了,小鬼經常有事沒事背着他偷偷去逗魚缸裏的小魚。

龇牙咧嘴吓唬一番小魚後自己又樂了起來。

他一向是很會給自己找樂趣。

好像永遠都興致勃勃永不疲倦一樣。

閻鶴唇邊的弧度越來越彎,望着睡得香甜的小鬼。

外頭夏風浮動,風鈴作響,桌面上打印出來的文件被風吹得浮動飄了起來。

在紙張被風吹起要飄向正在沉睡的小鬼時,他下意識伸手去抓住紙張。

紙張從他的指尖輕輕劃過。

閻鶴抓了一個空。

白色的紙張穿過小鬼的身體,安靜地落了下來。

閻鶴怔在原地,過了很久很久,窗外的風鈴依舊在晃動,低低地,不如從前那般清脆。

夜風也小了下來,翻卷的窗簾緩緩落下。

在寂靜流逝的時間裏。

閻鶴第一次那麽清楚的意識到,他面前正在沉睡的少年是一個鬼,不是人。

即使少年能跟在他身後,即使會說話會笑會生氣,會同他一起在沙發看電視,會同他一起加班看文件,甚至同他一起睡在一起。

少年依舊不是人,而是一個鬼魂。

他們至始至終都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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